今天宪兵司令部这些官长,除了留一个团副值班,其余人等于是放了一天假。
下午林秀平和刘织云坐了黄包车回家。
路上刘织云就问林秀平,秀平,这个胡太太,罗曼,是哪里人?
山东的。林秀平说,听胡司令说,是济南女师毕业的。
果然竟是她。
想起来那时16岁的自己懵懵懂懂,只知爱慕着麒麟哥,他一叫,便同他私走了。现在想起来似有些对不住罗曼、伤害了她。
现在是比原先懂了不少事情。可刘织云细一想,如果时光如果重来,16岁的自己象现在一样懂事,在麒麟哥退婚不成,眼看就要成亲的情况下,自己——自己还是会听他的话,选择和他私奔的。
刘织云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好在罗曼现在也找到了一个好的郎君。胡令行虽然文化不高,但人品还是很好的,官阶也高。只是又伤害了胡太太。唉,真的问世间情为何物,带来这许多伤痕苦痛,却还放不下来,抛弃一切也不舍?
又思,罗曼并不认识我,我以后只要小心些,还是可以跟她相处的。
她转念又一想,自己是共.产党员,身份特殊。以后还是少与罗曼来往为好,免得又惹出什么不愉快来。
林秀平看刘织云坐在那里半天低头想心思。笑问道,思琦,在那里想什么呢?
啊?刘织云抬起头,笑着摇了摇头说,没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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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胡令行与罗曼回到了家里。
胡令行喝得有七八分醉意,勤务兵扶他到沙发上坐下。
胡令行斜靠在沙发上,挥手对勤务兵道,没事儿了,你回去吧。
又对跟在后面的文书说:“方文书,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文书小心地把提在手里的小皮箱放在几旁,说道:“胡司令,这是收到的礼金和名单,我放在这里了。”
胡令行头也不抬地摆摆手。
文书又对站在沙发前的罗曼点点头:“太太,那我告辞了。”
罗曼道:“方文书慢走。”
方文书和勤务兵走了。
女佣阿娣刚送完人。胡令行躺在那里又嚷着让阿娣煮壶煎茶来。
吩咐完,就拧过身子去抱刚刚在沙发上坐下的罗曼。
罗曼皱眉厌恶地推开了他。倒不是嫌女佣还未走进厨房。而是讨厌胡令行满身的酒味,和喝多了酒脸上那种有些傻傻的笑。
她说:“快去泡个澡、刷个牙去,否则不要碰我一个手指头。”
胡令行虽有些喝多了,但未混了心智,只是心里高兴,话有些多而已。絮絮叨叨地向罗曼说着心里高兴的话儿。
阿娣煮好了煎茶,端过来,先给胡令行倒了一杯。又问罗曼喝什么。
胡行令毛躁地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结果差点没把舌头烫掉,忙放掉了杯子。
罗曼让女佣给自己煮杯咖啡。
女佣红了脸说:“太太,我不会煮咖啡。”
罗曼心想记得自己有回来有德家,有德不是给我煮得咖啡吗?
原来原先的胡太太并不喝咖啡,胡令行也是不是喜欢喝的。可常接触一些上层社会的人,觉得不沾这玩意儿,让人一看就是从枪林弹林死人堆里爬上这位子的,没底子。就买了一套咖啡壶,自己学着煮。来了客人也亲自“下厨”露一手。平常在家少喝的,也少在家,女佣倒是不会的。
罗曼就说:“那就倒杯白开水,少放一点儿糖吧。”
胡令行又嚷着让女佣弄个火盆放水房里,在把水多烧些,他要洗澡。
阿娣给罗曼端来水后。罗曼叫住了她,从包里取出一个封好的红包来,递给了她。
阿娣双手接过来,鞠躬道:“谢谢太太。”
她边向厨房走,边想,以前的大胡太太人很好的,待自己很客气的。知道这样的主家是很难得的,总担心新太太来了会日子不好过。看来这个新太太人还是不错的,自己运气也还是挺好的。
阿娣先弄了炭火盆,放进了水房闭上门。又用大锅烧水。
罗曼问胡令行要了钥匙,提了勤务兵临走时放在衣帽架下自己的衣物箱,上楼换衣服去了。
她的衣物提前往这里放了一些。罗曼换了一套衣服,将婚纱铺在床上,细细整理好,带着笑提起又看了好一会儿,才挂好。红色婚服也是如此。
婚服她准备先挂在常用衣物这边,到明天叫女佣洗一洗,熨完后再挂到另一边。
这些事情是她喜欢做的。
又取了一双平底鞋换上,她又重新下楼来。
往长沙发走时,不小心碰了一下那个小皮箱。罗曼用脚将它往边踢了一下。她花钱大手大脚,但对管理钱财没概念,对小皮箱里的礼金也不好奇。
胡令行泡了个热水澡,完了后又漱口刷了牙,头脑也清楚了许多。
婚宴完后送客人,要握手说几句话的。胡令行心里也奇怪,怎么当时送人说话时还清清楚楚正常的,一坐到车上一下酒劲儿就上来了?
他摇头笑了一下。总之没闹笑话就好。
他走过来在罗曼身边坐下,笑着说:“怎么样?这下闻闻,身上还有香皂味儿。”
他伸手搂住了罗曼,这下罗曼没有拒绝。
今天的婚宴他们又没吃酒席,只敬完酒后抽空吃了几块点心。这会儿又泡了个澡,胡令行就觉得肚子饿了起来。
“晚饭吃早一点儿吧?你肚子也应该饿了吧?”胡令行问罗曼。心想,刚好早吃饭早入洞房,多享受一会儿**一刻值千金的滋味。
罗曼点了点头。
胡令行大声吩咐阿娣现在就做晚饭。
女佣在水房里答应着。
罗曼想起要问差点儿却忘了的话,从胡令行胸前直起了身子,问道:“有德,我原先见过那个林太太。”
“哪个林太太?”
“还有哪个,就是你们林秘书的太太。”
“噢——”胡令行笑道:“那一定是她跟张司令太太、刘太太她们一起逛街时你见了,林太太还罢了,她们几个都金项链、玉簪的,一块儿出去旁人难免多看几眼——”
又想到自己的原妻子以前也在里面,遂不说了,怕罗曼又问起来。
“不是。”罗曼说:“我是在法租界‘美黛’理发店见过她的,她在里面做工的。”
“不可能!”胡令行哈哈大笑道:“林太太是林秘书在江西老家早订下的未婚妻,怎么可能在理发店做工呢。”
“绝对是她。”罗曼回忆着:“我见她的时候,她胳膊受了伤用绷带吊着,所以我印象深刻。没想起来还罢了,想起来了就很肯定了。”
“你呀,肯定是记错了,这世上相象的人多了。”胡令行转过身子罗曼说:“我为什么这样对你说。因为cc系搞大动作‘暴风’行动时,你说得那个‘美黛’理发馆就在名单上,而且还是中.共的一个重要据点,里面全是中.共的人。你这样说,难道林太太还是共产.党?天大的笑话!”
“共产.党又怎么样?林太太长得也好看,林秘书就看上她了又怎么样。”罗曼不服气地说。
胡令行伸手爱怜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达令,你是不知道,林秘书是军方高级人员,要是共产.党,就是七仙女下凡他也不敢娶的,那是掉脑袋的事情啊。你再不要胡思乱想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胡令行是对林秀平很相信。再者他是带兵打仗出身的,粗放义气的性子,所以并无猜疑。
对什么cc系罗曼是毫不懂的,但胡令行说得这样言之凿凿的,让她也不能不信。
罗曼偏着头,还有些疑惑。因为她记得自己初见“美黛”理发店的那个女孩子时,对她有印象,并不是只因为她手臂吊着绷带这一个原因,而是因为当时就觉得那个女孩子很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