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鼎文乘坐的军机起飞后,政府的飞机还在东面的渭南进行轰炸。为了安全起见,飞机没有走直线,绕了一个弧线,向往南避开了中央空军的战机,再往东飞往洛阳。
等飞机降落在洛阳机场时,天已是黄昏,暮色已从四周笼罩,机场许多地方都亮起了灯。
蒋鼎文被祝绍周接到洛阳警备司令部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先给南京的何应钦打了电话,说明了事情。
当何应钦知道蒋鼎文将于明天中午抵南京后,思虑了一下,语气颇重地对蒋鼎文说道:“明天我在家等你。什么地方都不要去,先到我家。”
那边挂上了电话,蒋鼎文也挂上了电话。
站在桌前,他心里觉得有些不妥和为难。先给何部长通报是本份,但你要说不给宋行长、蒋夫人说一声好象也有些说不过去,毕竟是蒋夫人派端纳先生到西安,争取到了这份停战手谕。
他转念又一想,何部长只说让我遇事先给他报告,明天回去也先去他家,并没有讲后不得说与其它人。想到这里,蒋鼎文又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南京宋子文府上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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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离开了会客室,带上了门。室内只剩下张学良和周恩.来两个人了。
张学良关切地问道:“翔宇兄,还没有用过晚饭吧?”
周恩.来微笑道:“在飞机上还吃了一点儿干粮,一点儿也不饿呢!”
张学良说:“咱们先说话,谈完话后我让厨房做些夜宵,咱们一起吃些,你看好不好?”
周恩.来笑着说:“我看挺好。”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周恩.来神情、语气、态度上都很轻松,这让张学良的情绪也放松了许多——这些天来他在外人、部下面前保持着“少帅”的威严与镇定,其实内心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张学良说:“翔宇兄,见了你我似感觉人也轻松了许多,你不知道这些天来,各样事务从早忙到晚,每晚只有几个小时的睡觉时间还脑子里乱想东西睡不好。翔宇兄,你是明白的,我是将天捅了个大窟窿。”
周恩.来微笑着先呷了一口热茶,这才说道:“天色昏暗不见日光,将天捅个大窟窿没有什么,就是将天捅塌下来,有杨主任和我们共同替你顶着。”
一番话将张学良心里说得暖洋洋的。
张学良遂把事变前后的过程拣重要的给周恩.来讲了一遍。
周恩.来专注地听着。刘鼎虽然给他详细讲了事变后的事情,但由张学良讲出来,里面又有一些刘鼎所不了解的内情,周恩.来也从中可以知道张学良前后心路历程。
张学良还未讲完,周恩.来的一杯茶已经喝完了。张学良站起提了放在暖窠里的茶壶,替周恩.来和自己又续上了茶水。
讲完后,张学良问周恩.来:“翔宇兄,现在弟与杨主任提出了‘八项主张’,可南京那边并未有所回应,反是战机轰炸、大兵压境,此种反应出乎我与杨主任预先的设想,翔宇兄现在有何高见?”
周恩.来说:“这事似是南京方面蛮横无理,其实关键还是在蒋委员长这边,蒋委员长对你所提的‘八项主张’反应如何啊?”
其实刚才张学良所讲的事变前后的重要事情,里面也讲了蒋介石被抓前对他所诤谏的态度,和被抓后几次面谈的态度。周恩.来是故意又问一遍。
张学良说:“我刚才给翔宇兄也讲过了,将委员长扣押后,我找他谈过几次,杨主任也找他谈过,可他只是发领袖脾气,根本就不与我们好好谈;这两天能好些,脾气是不乱发了,可见了我根本不理不睬的——”
张学良叹了一口气:“现在是我将价格标出了,是高是低你也还个价,可人家这个顾客是连你的价听都不想听,叫我这个小老板如何做得成这笔生意啊?”
周恩.来跟他开了一句玩笑:“要不是你这个老板将人家大主顾绑到了柱子上,这大主顾早就扭头走了!”
张学良苦笑了一下:“是啊!”
周恩.来说道:“所以说这件事并不怪南京方面,蒋委员长没有表明态度,南京方面只能按他们的想法来。”
张学良说:“唉,这个‘老头子’,到这关头还耍他的倔脾气,竟不肯与人好好坐下谈一谈。”
周恩.来说:“方方面面的事情我们都是与你站在一起的——”
随后周恩.来就说了中.共中央方面的一些打算,如果蒋不能答应联合一切抗日力量共同抗战,可由张、杨、中.共三方面在西安组成联合抗日政府,由张学良任最高军事总指挥,掌管兵权;三方共同主政。与南京政府分庭抗礼。然后团结争取大多数地方势力的支持和加入。
如果蒋介石不配合,照这样发展下去达不到想要的结果,这样的安排张学良心里还是很乐意的。新政府里是推以他为最高领导人的——谁拥了枪杆子,谁就有绝对话语权。
从中还是很能看出中.共的诚意与大度的。
但张学良还是说出了他的忧虑:“翔宇兄,不知苏联那边的反应你们知晓了没有?我原本以为他们是坚定站在你们那一边,做你们的后盾的,可现在你看看他们对西安兵谏的态度——”
张学良有些生气,说不下去了。
周恩.来笑笑,说:“汉卿,我们与苏联的政治意识形态是一致的,但我们是接受共产国际领导的,与苏联政府只是亲密友好关系,并不是接受他们领导的。这是一些局外人常混淆的。苏联政府有他们的立场和角度,对西安事件有他们不同的看法是无可厚非的。一些关键的、生死存亡的事情苏联政府是同情、支持我们的,但如果指望他们出兵与南京政府对抗,这个想法也是不现实的。不管是苏联方面支持同情我们也好、提出不同的意见也好,其实我们的命运绝大多数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周恩.来的一席话也是要打消张学良对苏联方面不切实际的幻想。
张学良略有失望,但周恩.来的一番话也使得他的心理更坚强。他也很感谢周恩.来这样对他直言不讳的谈话。
他说道:“翔宇兄,很感谢你这样的开诚布公。”
周恩.来话锋一转,说道:“我们虽然结成了生死同盟,但对蒋委员长的劝说还只有你是最佳人选——”
这话张学良没一点儿意见。杨虎城,蒋介石对他就不待见;共.产党,嗬嗬,就更不用说了,与蒋是生死相搏的敌人。只有他张学良,与蒋关系亲密、通家之好,拜把的兄弟。
张学良不由又叹一声:“翔宇兄,我之前苦谏、哭谏,唉,还有过跪谏——”
他摆了摆手:“唉,说不成了——”
缓了一下又道:“到现在的兵谏,我是软硬办法都试过了,弟也可谓是尽了力了,可委员长就是软硬不吃啊!老顽固啊!”
周恩.来问道:“那如果蒋委员长一意孤行、顽固到底,汉卿,你准备怎样处置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