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赤兔”今天早上借给组员出去用了。黄麒麟想，这随便斜着坐上也能行。这时车夫也招呼“先生，请上车，委屈一下斜着坐边上”。可黄麒麟一算这箱子份量再加上自己，怕车夫车子都吃不消。
他笑着说：“算了算了，走吧，我再到外面叫一辆车子！”
车夫担心他少车费，说道：“先生，挤一下不打紧的！”
黄麒麟明白他的想法，笑着说：“没事儿，车钱不少你的。”
车夫才放了心，弯腰抬起了车杠。这三个箱子，跟拉了两个二百斤的大胖子一般，果然这车夫有些费力了。
出了巷子，到了极司菲尔路，黄麒麟又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说好了拉到赵主教路，中间在菜场买点东西，车费四角。
黄麒麟坐上了车子，车子跑了几十米，黄麒麟探头一看，见拉箱子的车夫已经落后许多了。他忙叫停了车夫。
他下了车子。待后面的车夫赶到停下后。他对那车夫说：“这样吧，将你车上的箱子搬一个过来，给你算六角，给他加两角也算六角，拉着都不沉！”
那车夫却说：“不打紧的，先生，不是很累的！”
黄麒麟说：“你这是黄包车车胎细，又不是平板车胎宽，车子会吃不消的。”
车夫：“吃得消的！吃得消的！”
黄麒麟笑着说：“这样吧，你分一个箱子过来，车费还给你算七角，好吧？”
他满以为车夫这下就会答应了，没想到车夫说：“不要紧先生，我吃得消的！”
黄麒麟无奈，只好说：“那好吧。你不用同我们去菜场了，你慢慢拉，先去赵主教路有余里等我们吧！”
拉箱子的车夫哈腰道：“先生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到那儿等您的！”
黄麒麟重新坐上了车子。
车子正跑着，见马路对面跑着一个报童，边跑边叫道：“惊天新闻！惊天大新闻啊——”
黄麒麟隐约听到报童后面好象喊“西安发生了兵变，蒋委员长生死不明啊——”
他探出了身子，报童已经跑远了，被一个人叫住了。
黄麒麟坐直了身子。
前面就是菜场了，车夫将车子拉到了门口，黄麒麟叫停下了。
“你稍等一下，我就在边上买个东西马上就出来。”黄麒麟说。
“好的先生。”
黄麒麟随三三两两买菜的家庭妇女、年轻乡下女佣向里走去。
入口处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是“卖轧闹猛”的。旁边围了几个人正在掏钱买。
上海街头平常卖报的都是些十一二岁的儿童，碰到有什么大事件报纸热卖，就有一些成人去报馆发些报纸来卖，所以就将这些成年人叫“卖轧闹猛”的。
黄麒麟从一旁走过，心想，有“卖轧闹猛”的，肯定是有什么大事情发生，等会儿出来再买份。可猛地想起刚才报童那句隐约没听清的叫喊，不由地转过了身，走了过去。
围的那几人已买了报纸，都是往旁边退了几步就站在当地看了起来。中年男子看黄麒麟走过来，笑着招呼道：“先生，买报纸？”
他一边在报袋里取报纸，一边又抬头大声喊道：“惊天新闻啊！西安发生兵变，蒋委员长被抓，生死不明啊！”
黄麒麟心里一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付了钱，买了一份《大公报》，看头版大标题“张学良竟率部叛变，蒋委员长被留西安”。
《大公报》虽然最早从张学良那里得到消息，但还是将张学良部称为叛军。这张学良也是不会怪罪《大公报.》的——你要么别让人家发消息，要让人家发消息，就不能让人家为难得罪政府。
而在清早全国各大报社才接到了西安兵变的通电及昨晚政府开会的通报。
何应钦一大早让叶楚怆发布这些消息，是要将昨夜会议的内容不但在政府通过，也让全国民众乃至全世界都知晓。
黄麒麟合上了报纸，装到了内袋里。
他现在还没想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
他走进了菜场。菜场外围边上是一些小地摊，有卖各样杂货和旧货的，也有卖花草的。
天冷了，卖花草的只有一家。
黄麒麟走过去在摊前蹲下，摊主先不招呼。摆花草摊的都是久做这一行的，不象别的摊主一见客人来到自己摊前就大声招徕，而是最多说声“先生、太太，想要什么自己看看”。因为专门到花草摊前看的客人，大都是心里有了想法才来的。摊主要先观察你想要什么，这才好向你推荐。
他看黄麒麟不看那些盆中花草，而是低头用手拨弄那些带根的花树，就搭话说：“先生，这些都是要大花盆的。”
黄麒麟抬头笑了一下：“我就是大花箱！”
他指着包根在一起的秀竹问：“这竹子多少钱？”
摊主伸了两根指头：“两块钱！”
“一块五能卖吗？”黄麒麟还价。
“先生你要一株还是？”
“我还要挑两株别的。”
“那先生你先挑吧，挑完我给你一起便宜。我一年四季在这里卖花草，价格自然是公道的！”摊主说。
“好！”
黄麒麟低头继续看起来。
地上摆得裸根包土花木，除了那秀竹青绿外，其余都只是枝干。黄麒麟看着也不认识。
他站起挪动了一个位置，又蹲下，仔细分辨这些花木有什么不同。
摊主不失时机地向他介绍道：“先生，你手摸的那个是玉兰，很好的！”
玉兰？黄麒麟很喜欢玉兰花的，没想到只是枝干时自己竟认不得。
“这个多少钱呢？”
“这个三元！”
黄麒麟一笑：“还是挑完再一起优惠吧？”
摊主也笑了。
黄麒麟说：“你再给我推荐一种吧，这些枝干我都是不认得的。”
“好。”摊主说。一指：“你左首边第三株，那是红豆杉，开起花来红红圆圆小小的也很好看！”
“噢，是的！”黄麒麟脑子里浮想起了红豆杉开花的样子，真的是很好看。他问道：“那这个价钱呢？”
“这个两元。”摊主说。
“我就要这三株，你算一下吧。”黄麒麟站了起来说。
“先生，一共七元五角，你给六元五吧？”
“好的，成交！”黄麒麟爽快地答应了。掏出皮夹子准备付钱。
摊主收了钱，给黄麒麟找了零。将三株树整理好，边忙活边给他讲着三株花树要注意养植的方法。
每株花树都有土裹着根，外面用纸包着，用麻绳系住纸口。摊主又剪了一段绳子，将三株花树绑在一起。
黄麒麟听着，一一记在心头。
接过摊主递来的花木。泥土都在里包着，黄麒麟将它们斜抱怀里。
往外走的时候，路过一个卖铁器的地摊。黄麒麟顺便买了一把小锄，也没有还价。
平常他又不买菜，所以好久没有来过菜场了，他又想起了自己初到上海时，落魄的身无分文时到菜场卖皮箱时的情景，那一年是刚过完年的时分，比现在的天气还冷。
黄麒麟心里感慨，有时一文钱真的难倒好汉。出了菜场，坐上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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