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指挥刘多荃站在山下焦急地等待着搜山队伍的消息,不时看一下手表。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每过去一秒便离九点钟近一秒。
张副司令已下了命令,如果赶九点钟真的找不到蒋介石,刘多荃也真的就要开枪自杀了——虽说张学良的这道命令是在气头上说的,刘多荃到时也可向张学良“负荆请罪”,张学良也不致于就真枪毙了他,可是这样在手下将士心目中的威信就要大大降低了。
此时白凤翔正指挥着士兵将俘获的蒋介石的秘书、随从人员、受伤的未受伤的侍卫押到卡车上,这里面也包括受重伤的钱大钧,他被两个士兵抬着出来的。另有一队士兵是将受伤的卫队营士兵搀扶出来,安置在另一辆车上。
这两拨人是准备先送回西安城里。一拨是要被看押,一拨是要送医院里。
几个士兵带着蒋孝先和他随行的那个人员及司机三人过来,跟到了被俘人员的队里。
蒋孝先这一夜虽是被几个士兵看押着坐在车子里,但那心情如同行辕内那激烈的交火声、爆炸声一样,心惊魄动。知道是出了大事了——东北军“造反”了。听这枪声,他们这是要委员长的命啊!
他这坐在车里一夜,如坐针毡似的惊魂了一晚。到天亮听到刘多荃集合人马,吩咐上山寻找委员长,要活的,先找到者奖万元,知道委员长还活着,逃走了,这心才放下了许多。虽如此,这会儿被士兵押着还是脸色惨白。
刘多荃看见了蒋孝先,招手叫过了不远处的白凤翔过来,说道:“还带他回去做什么?”
白凤翔忙问道:“师长说得是哪一个?”
“蒋啊!他杀政治犯、对学生从不手软,这号人留着做什么!”
其实刘多荃是生气昨夜攻打行辕中央宪兵给卫队营造成的伤亡不小,虽然蒋孝先没有在内指挥,他这时也迁怒于他了。
白凤翔明白刘多荃的意思,说声:“师长,我知道了!”
白凤翔过去给副官悄声下达了命令。
副官快步赶上押俘虏的队伍,从里面扯出蒋孝先,说道:“蒋团长,跟你说件事儿!”
他带蒋孝先到几十米外路边的无人小土渠处,嘴里说着“再往前走两步,这地方没人正好说话。”手上却已从枪套里掏出枪来,冲着蒋孝先连开五六枪。
可怜这蒋孝先,两个月前刚刚被蒋晋升为少将,成为将军,三十多岁的大好年纪,正是春风得意。
刘多荃听到那边枪响,知道是将蒋孝先枪毙了。
正在这时候,听得山坡上一阵鼓噪声,心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早有军官跑步前来报告。
到跟前敬礼道:“报告刘师长,卫队营孙营长已找到了委员长!背着下山来了!”
刘多荃心中大喜,知道自己这条性命是保住了,大功是有了。他面上并未流露出来,说道:“好好,任务算是圆满完成!”
他吩咐身边的话务员:“替我联系张副司令!”
这时候他已看见山脚下众多的官兵簇拥着孙铭九往这边走来。孙铭九虽然离得这边比较远,但他背上那个人很有特点,光头又是一身古铜色绸袍,老远就能知道是蒋介石。
刘多荃冲不远处的白凤翔摆手喊道:“白师长,你招呼一下!”
这种情况下刘多荃不想和蒋介石说话。
这时话务员说道:“师长,张副司令那边接通了,是他本人!”
刘多荃一拉话务员,说:“走走,到这边说!”
往旁边快步走了十几米,背转了身子,忙接过了话筒和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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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安做为“兵谏”总指挥部的杨公馆里,张学良接到了刘多荃的电话,当得知已在骊山上找到了蒋介石,并被带下了山的消息,长舒了一口气,高兴地道:“好好,按原定计划将他安全送到新城大楼!”
他边说着边看了一眼杨虎城。
杨虎城站在一边。虽然听不见耳机里说什么,但从张学良的表情里、话语中知道蒋是被抓住了,也不禁轻舒了一口气。
张学良放下了话筒耳机,对杨虎城道:“虎城兄,事谐亦!”
这么多日子的困苦、思谋、筹备、行动的不易,都含在了这三个字里面。
杨虎城笑着点点头说:“这下该吃早饭了吧?后面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不吃饱饭打起精神怎么能做好事情呢。”
原来那会儿侍从进来悄声禀告杨虎城说早餐做好了,杨虎城请张学良先吃早饭,张学良没有心思吃饭。杨虎城同他一样心中也担着事儿,便陪他都没有吃早饭。
张学良笑道:“虎城兄说得有道理!赶总司令回来之前忙上一会儿,还可以小休一个小时。”
杨虎城笑着说:“这就对了嘛!走,去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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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铭九背蒋介石下山后,将他扶上了早已准备好的一辆车牌号为“1577”的小轿车。
白凤翔开始安排押护蒋介石回城的事项。见蒋还比较信任孙铭九,便安排孙铭九、唐君尧陪着蒋介石坐在小车里。两人一左一右坐在蒋的两边,前面由副官谭海坐着。
他又让人将那辆最大的十轮.大卡车前面的篷布掀起来,在车厢内前端撂了弹药箱,正副机枪手踩了木箱,架机枪于车顶。车厢里坐了卫队营三十余名士兵。
这辆车为前车,走在最前面;后面再带一辆大卡车;第三辆为蒋坐的小轿车,后面是十几辆坐着卫队营官兵的卡车队伍。
白凤翔向刘多荃报告后,命令车队出发了。
蒋介石此时坐在车里,在同东北军这两个军官的交谈中,也知道了昨晚的交火并不是红军的敢死队,而是张学良、杨虎城的“兵谏”。
此时蒋介石已安稳地坐在了车内,孙铭九也就不瞒蒋介石了,告诉他“张副司令兵变没有加害委员长之意,只不过是想让委员长改变主意,带领我们打日本人!”
蒋介石确信不是红军来偷袭,心中的恐惧减去了大半,但张学良、杨虎城兵变,这仍是很危险的,心中四分惧六分怒。
怒的是在这剿共“最后五分钟”最关键的时刻,张、杨二人破坏了他的千秋大计。心想,这世上竟还真有不为自己利益着想的人?怕是二人被猪油蒙了心吧!
此时他心中气愤,也不问孙铭九、唐君尧二人话了,气哼哼地闭目靠在椅背上不言语。也不知是生闷气还是昨晚一夜未睡、担惊受怕,这会儿在养神?
孙铭九和唐君尧两人一看,也就不再说话了,不打扰蒋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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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早餐,张学良、杨虎城回到厅里,将两人商定出来的“八项主张”又商榷一番,交由秘书誊写两份。一份等会儿待蒋介石押回后面交于他,另一份做为电报稿。
杨虎城站了起来说:“汉卿,你休息一会儿吧!”
张学良看了看表,也站了起来,说:“好,还能睡一个小时。虎城兄你也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咱们两个一起去见委员长!”
杨虎城想了一下说:“汉卿,你去就可以了,便将咱们两人代表了,后面我会见他的!”
杨虎城想得是张学良与蒋私交较好,这种情况下蒋可能有抵触思想,如果自己去未免给蒋有一种被胁迫的感觉。现在以蒋答应停止内战共同抗日的大局为重,还是不要刺激他产生逆反抵触情绪为好。
张学良明白杨虎城的意思,笑了笑,说:“那好,等会儿我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