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了学,罗曼准备去学校的饭堂吃饭,校工却找到她,告诉她家中有事派车夫来接她。
出了校门,坐上了车子,罗曼问老赵,姑姑家有什么事?
老赵说,听阿芬说,是太太的哥哥来了。
不用问,一定是爹来了。罗曼想。
她是知道家里会写信给她的,没想到爹竟然亲自跑到上海来了。
罗曼喊老赵停了车子。她坐在车子上咬着嘴唇想着。
要不要见爹呢?
她原本是想着这件事爹娘肯定要生气,生几天气后,知道木已成舟无可奈何,也就会答应了。到时等结婚时将他们请到上海来,他们也就高高兴兴了。没想到爹竟然这么快亲自来了。可想而知他一定是很生气的,见了面免不了要和他绊嘴。可爹已经来了,不见也是说不过去的。再说这事儿信里说当面说总是要说一说的,怕什么,哼——
罗曼吩咐老赵拉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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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已经做好了,女佣询问罗家美要不要摆饭。
罗家美对罗四海说:“四哥,你先吃点儿饭吧?小曼学校离这里远,等来了菜都不热了。你先吃,等她来了我让女佣再给她重炒两样菜。”
罗四海道:“不吃!”
罗家美也不知道怎样安慰他才好,其实看了那封信后她也在心里责备自己——以小曼的性格,以学校里是不会吃亏的,但是女孩子家难免经不住甜言蜜语做出一些蠢事了。自己忘了给她说些这方面的话。
她说道:“四哥,你现在也不要太生气,小曼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时爱耍些小孩脾气,说不定是跟你开玩笑。事情要先搞清楚再说的。”
妹妹这话将罗四海点了一下。他想,曼儿这丫头就是常爱耍些小孩子脾气,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性急了,也没等再写信问问妹妹和曼儿就直接跑到了上海。所以他的心情能缓一些。他想,唉,只要真的是开玩笑,哪怕这样白到上海跑个十趟八趟也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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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四海“嘘”了一口气,声音能放缓一些,说:“要真是开玩笑那就好了。”
他端起了茶托,还未到嘴边拇指往杯上一搭道:“都凉了。”
又放下了茶托。
罗家美见他情绪能好些,笑着说:“你来了只顾向你这个妹妹发脾气,茶当然放凉了!”
罗家美叫了女佣,让她换了茶。
罗四海问道:“建初在学校里功课怎么样?”
罗家美心道,你现在才想起你这个外甥。她说:“功课是很优秀的,今年他是毕业年了。常给我和怀璋说等他毕业了,先要在全国各地考察古建筑,然后拍下来,他要做很好的建筑设计师的。他年青想法太简单了,做什么建筑设计师,在外面跑多辛苦,外面又乱也不安全。我和怀璋都想好了,正找关系铺路,到时将建初安排到政府或洋行,暂时先不给他说。”
罗四海点点头:“政府或洋行都是挺好的。”
他喝了一口茶道:“不过稳定是稳定,但每月的死薪水能赚多少钱?建初是男孩子,他要是自己想做些事情你们也应该要支持,这方面我也能帮到他。”
罗家美笑道:“他呀,爱看书,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不过他真要有这样的想法,你还别说,跟你和他爸学学,你们两个还都能帮上他,或许真的能当个大老板呢——”
正在这时听到门响,罗曼开大门进来了。
她一眼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爹,一看爹面色好象还可以,她笑着向这边走过来,叫道:“爹!爹你怎么也不通知一下就跑到上海来了?”
到了跟前,罗曼弯腰笑着盯着罗四海看了看,笑着说:“好久没见爹,爹你还是那样年轻,没变化。”
罗四海本来是一肚子火要发的,可是现在见了两年多未见的小女儿,这心里面也是百般滋味。虽然每次写信都要叮嘱曼儿附一张相片回来,可当面见了罗四海还是觉得小女儿好象高了些,比原来有些变化。
他板着脸“哼”了一声:“你现在长大了,也不想爹娘了,我和你娘的话也不听了!”
罗家美往一边挪了挪,将中间的位置让出来说:“来小曼,坐这里和你爹慢慢说。”
罗曼笑着过来,在罗四海身旁坐下,抓住了罗四海的手说:“爹,我怎么不想你们了?手上不小心擦破一块皮,总是先爹呀娘啊的叫几声呢!”
说完自己先笑了。
一句话将罗四海的心一下说软了,他还是故意板着脸:“但不听爹娘话是真的!”
他的心虽然软了,但那件事没问清楚,他的心还在担着忧。
“怎么没有听啊?”罗曼笑着说:“除了最后一封信没有寄照片,哪封信里不是听你们的话附了照片吗?”
“婚姻头等大事就不听!”
“爹你老冤枉我!”罗曼噘起了嘴:“我不是确定了对象,就让姑姑给你们写信说明情况吗?”
罗四海看见女佣一直站在厨房门口,等着吩咐。伸手道:“你先忙你的去!”
阿芳看了一眼罗家美。罗家美说:“你先回你房间吧。”
看女佣进了她的房间,轻闭了门。罗四海才不无担忧地问道:“曼儿,你老实告诉爹,你信上说得那件事情到底有没有?”
“嗯——”罗曼撇了一下嘴,思忖了一下说道:“爹,我觉得这并不重要,两个人已经要结婚,这便是不再重要的事情了。”
“怎么能不重要!”罗四海忍不住拍了茶几:“你是一个姑娘家,罗家的千金大小姐,怎么能——”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缓了一下才说:“关键是我不同意这门亲事!你不能嫁给他!”
罗曼也生气地甩开了罗四海的手,说道:“爹,你为什么就不同意我嫁给胡令行呢?他哪里不好了?”
罗四海道:“他都四十出头了,只比你爹我小三岁,我罗家的宝贝女儿,要长相有长相、要学问有学问,要嫁什么样的人不可以,怎么能找一个年纪这样大的人?!”
罗曼并不服气:“这是感情的问题,跟年龄没有什么关系,再说胡令行只是中年人嘛。”
“怎么没有关系?!”罗四海道:“我问问你这个胡令行有老婆没有?有孩子没有?”
“爹,女儿给你一样聪明的。”听到这话罗曼笑了,说道:“我早就想到办法了——”
她遂把自己给胡令行提得几个条件,胡令行一一答应办到的事情说了。讲完道:“姑姑、姑父可以做证的,胡令行在报上登了离婚公示的。”
罗家美不好说什么,只能说:“这事儿倒是有的。”
罗四海道:“你的婚姻大事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是咱们罗家的大事,总之这件事情我是不会同意的!”
“爹,你怎么不讲道理!”罗曼说。忽然她想起了一个很好的例子,说道:“爹,你看孙总理和夫人结婚的时候,国母的年纪才二十二,而孙总理都已算五十,不是还被传为佳话吗?“
“那你看孙总理——”罗四海话未说完就打住了。他气致智昏,差点说出那你看孙总理先逝,孙夫人三十刚出头就孤身一人的大逆不道的话来。
他说道:“总之别的事情家里面尽可依你,只有这件事你不能由着小性子胡闹!”
罗曼道:“爹,你说错了,别的事情家里尽可以做主,只有这件事是要由我做主的!”
罗四海一拍茶几站了起来:“你做来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