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馆,阿亮和阿强两人正在走线。
中午已将线从室外引进了室内,下午做室内的。不出意外今天肯定就能给林公馆装好电话。
墙下已钻好了孔。两人蹲在那里,用榔头将木楔子砸入孔中,然后用卡子将电话线整齐地固定好。
两人边干着活边说话。
阿强笑着说:“阿亮哥,要是都碰上象这家这样好做活的,那就好了。”
阿亮说:“那当然了。”
林公馆在租界,又在马路边,外线很好引。这个单子一天就可以做完。
阿强说:“这人也好。”
是啊,虽说天气凉爽,刚才打那一排孔,也头上出了汗,林公馆的林太太马上给他们倒了茶水。中午吃饭的时候请两人在家里一起吃。但林公馆只有一个女子在,又是太太不是女佣,两人哪好意思啊,还是在外面吃了饭。
阿亮说道:“偶然春秋季,再遇上这样好干的活儿是运气,但也不敢求全都是这样。要全都是这样,局里的官老爷便将自己的亲戚叫来做这份工了,就轮不到咱们了。”
阿强说:“你说得也是。”
他又笑着问:“那明天能歇一天,你说咱们去做什么好?这节气也去逛逛公园?”
“算了吧。”阿亮说:“省点儿钱寄回家以后给你娶媳妇吧。”
“阿发说他生日快到了,要请慕云哥和咱们喝酒呢!自从正月里慕云哥请了喝酒到现在还没喝过呢!”
阿强这样一说,倒提醒了阿亮:“咦,也不知道慕云兄弟是什么时候过生日,等他过生日的时候我请客,请大家吃饭喝酒。”
“嗬,这么大方。”阿强笑着说:“等过两天阿发过生日相聚时,问一问慕云哥就知道了。”
“该大方时候就要大方!”阿亮说:“你要想省钱,我教你个好方法。”
“什么方法?”
“将烟戒了。”阿亮说:“吃饭喝酒看着花得钱多,这是大伙儿轮着,一个人也就一年几次,花不了多少钱。抽烟看着平常买的还是便宜烟,但是天天买啊,你不敢算,算一算一年下来花费吓人呢!”
“吓!”阿强叫起来:“我刚来时不会吸烟,是你们说做了一天活儿,抽一支最解乏,到我现在离不开了,又叫我戒了!”
阿亮笑了:“都是实话,要怎样你自己选吧。”
阿亮先站了起来,阿强将这排线最后一个卡子固定好也站了起来。
阿亮道:“问一下吧。”
阿强走到楼梯口,叫道:“林太太!林太太!”
“来了!”刘织云应声从楼上房间出来,走了下来。
“什么事?”她问道。
“你们打算将电话装在什么位置?”阿强问。
刘织云扭身一指道:“我和林先生商量了,就装在楼梯中间的墙上。”
“这个位置很好。”阿强笑着说:“人在楼上楼下都可以听到,也方便。”
他又问道:“林先生个子有多高呢?”
“大概比我高半头吧。”刘织云比划了一下。
“那我们就知道了。”阿强说:“装得位置让你们两个都取话筒舒服的地方。”
“你们可真细心。”刘织云笑着说。看了看几上的茶杯,说道:“水喝完了,我再给你们倒些。”
刘织云拿了几上的茶壶去厨房。
“谢谢林太太。”阿强在后面笑着说。
织云在厨房给茶壶里添了水,端了茶壶出来向这边走来。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刘织云还是过来给两个杯子里倒满了茶水,这才放下茶壶走到了大门口。
由于家里有两个工人,所以她直接取了门链,打开了大门。
门口站着三个工人打扮的人。
为首的那个问道:“请问这里是林公馆吗?”
“是啊!”
“您是林太太吗?”那为首的看刘织云的穿着不象是女佣,问道。
“是。”
“噢,你家订得大床送过来了,要放到哪里您给说一下。”
那人回首指挥另两个工人,三人合力将大床竖着抬了起来。
刘织云将大门开到最大,在前面领着路,说道:“辛苦你们了,放到楼上房间里。”
刘织云在前面慢走,领着那三个工人上楼去了。
“喝点水吧。”阿亮领阿强到几前,端起了杯子。
阿强喝了一口茶水,还有点儿烧。
阿亮能喝热水,都喝了几大口了,阿强还在那里吹。
阿亮笑道:“我先干活儿去了。”
阿强也放下了杯子:“这会儿也不渴,等会儿打完孔热了再喝,水也就凉了!”
两人又干起活儿来。
等了一会儿,三个工人又抬了一张单人床从楼上下来了。林太太跟在后面相送。
三人抬单人床下楼,快到大门口,那为首的回过头来说:“林太太,这张旧床要是寄卖出去的话,我会给您把钱送来。”
“那谢谢你们了。”刘织云说。将他们送出了大门。
送走了那三个工人,刘织云闭了大门,上楼收拾房间去了。
“奇怪!”阿强小声对阿亮道:“都林先生、林太太了,怎么还睡得单人床啊?这里面有什么原因啊?”
“奇怪什么。”阿亮说:“这里应该原先住着林先生,现在结婚才来了林太太。”
他又笑道:“你自从结识了慕云兄弟,真成了侦探了,到哪里都爱分析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阿强也笑了。笑完想一想又道:“还是不对劲儿啊,就算他们刚结婚,也应该结婚前就换成大床了,哪有婚后才换大床的道理啊?”
“好了好了,快干活吧!”阿亮推了他一把说道:“你看林太太看着那样善良的人,会是搞暴乱的共.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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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礼拜天,沈醉约了白云到网球俱乐部来打球。
白云上身衬衣,下身穿着宽松的马裤,站在球场另一端看着英姿飒爽。
她双手握拍,身子微前倾,做好了击球的准备。沈醉却只顾远远愣愣地看着她。
看沈醉在那里有些发愣,她站直了身子,叫道:“发球啊?中了定身法了!”
“噢!”沈醉这才回过了神来,准备了一下,发了球。
论打网球,沈醉只是个初学者,哪里是白云的对手,白云虽没有打两边调动球,只是正常的回到中间,沈醉也只是只能招架两三个回合。连本来站在中间捡球的球童也看出了端倪,索性站到了沈醉这边。
“拜托!拿出水平来,让我出点汗啊!”白云笑叫道。
可这是比水平的,是个技术活儿,不是体力好就管用。沈醉也没办法。最主要的是他不敢发力,一发力就扯得腹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沈醉跟着球跑,却不一定能接到球,打了有半个小时,倒累得够呛。
这玩意儿,比抓犯人还累。
他摆了摆手,双手扶膝,喊道:“歇一会儿。”
旁边场地,一个穿短衣长裙很洋气的姑娘在那儿打球。看她的样子也不会打球,同她打球的是俱乐部的陪练,给她喂得都是“和平球”——是将球用拍挑过来的那种。就是这样,象这个球,稍用力大了点儿,球落场地后弹得有些高,那姑娘边退边跳起来挥拍子,球还是从她拍上面飞过去了,她退得急还差点摔倒了。
这姑娘是罗曼。她在济南上女师,那是很保守的女子师范学校,哪里会有网球这种运动让你做啊。她的水平也就可想而知了。她也是刚刚在俱乐部办了会员证,来学这种时髦的运动。
沈醉低了头,在那里偷偷地笑。
罗曼看见了,白了他一眼。
白云这时已经走了过来。她拿拍子在他背上轻拍了一下:“偷看人家漂亮姑娘!”
“没有!”沈醉直起身子笑着说:“我发现一个比我还不会打球的,特别开心。”
“哎,白云。”沈醉说:“我想求你一件事儿,我想看看你穿裙子的样子,一定也很漂亮!”
“可以啊!”白云说:“我还欠你一个要求呢,老在心里提心吊胆着。现在刚好还了。”
“那算了!那算了!”沈醉说:“你就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吧!”
他的这个请求可不是这么随便用的,他已经想好了要以后用到什么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