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平晚上回到家,晚饭已经做好了,摆在了几上。
刘织云正在客厅里“踩高跷”,听到门响回过了头来。
林秀平笑着问:“怎么样?今天一天练得?”
刘织云说:“这穿高跟鞋跟踩高跷一样,真难受!下楼梯还差点从上面滚下来。”
“没崴到脚吧?”林秀平忙关切地问。
“没有。”
林秀平放下心来,笑着说:“你也真是笨,扶着墙壁就不会有事了。”
“我是扶着墙壁的。”刘织云说:“可是墙壁是滑的,要是有楼梯扶手就会好些。”
“慢慢练。还有几天时间。”林秀平走过来,将公文包放在沙发上,笑着说:“家里各样场地都有,又有平地、又有楼梯,你这么聪明,肯定会学会的。”
“刚还说我笨,这会儿又说我聪明。”刘织云一踩一踩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这穿高跟鞋光走路比做一天事情还累!”
她又道:“我暂时不能走了,粥在炉子上热着呢,今天你盛饭。”
“好。”林秀平笑着说:“这是应该的。”
他往厨房走去,一会儿端了一小瓶牛奶走了过来。
“让你盛粥怎么端了牛奶过来?”刘织云奇怪道。
“马上就盛。”
林秀平坐了下来。打开了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两张白纸来,放到了几上。他将公文包放在一边,又从几下取出蘸水笔来,在牛奶里蘸了蘸。
“噢,我知道了,你是写隐形信。”这种方法刘织云也学过。
“聪明。”林秀平说着,在纸上写着。
刘织云歪着头好奇地看着,在心里默念着——cc系特务从明天开始起进行三天的联合清查活动,由宪兵配合。
他又另空了几行写到:警察局新上任水上缉私队队长郭忠义为特务处人员。
他放还了蘸水笔,从衣袋中拔出钢笔,摘了帽,在纸上又写着:上等大米二十斤;黄豆十斤;精好洋面五十斤。着人送到府上。
林秀平写完,拿起来吹了吹,放到了一边。
他看着刘织云说道:“明天一早你将这个送到虹口区那家米粮店,地址你知道的。去了后找姓丁的伙计,说林公馆让他送东西。”
刘织云说:“我知道了。”
林秀平放松了语气,笑着说:“回来的时候给你买件旗袍,要红色喜庆的,天还有点儿冷,再配一个披肩。”
“你还懂得多得很,怎样搭配你都会?”刘织云笑着说。
“没吃过骆驼肉还没见过骆驼跑?”林秀平笑道:“那些太太们都会打扮得很,看得多了也就会了。”
他站了起来:“我去给咱们盛粥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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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黄麒麟正和组里人坐在厅里吃晚饭。听到办公室电话铃响,他放下饭碗进了办公室。
黄麒麟拿起了话筒:“喂?”
电话那边传来郭显声的笑声:“我就知道这时间你基本都在的。”
黄麒麟笑着说:“以后晚上打电话我基本都能接上,我现在搬到了楼下办公室住。”
“这会儿干什么呢?”
“在吃晚饭。”
“半个小时后咱们在你们弄堂口见。”
“好的。”
黄麒麟挂了电话。半个小时?刚好饭也吃完了。
吃完饭洗了碗筷,黄麒麟出了门。
外面有风,一出了弄堂感受特别明显。但这风吹在脸上已经是柔柔的,是春天的风。
站在马路边,吹着这风真是一种享受。
这时一辆小汽车亮着雪白的大灯驶了过来,靠边,在黄麒麟前面停了下来。
这谁呀?靠边也不打灯也不按喇叭,毛手毛脚的。
那车子喇叭响了一下,只见郭显声从驾驶室探出头来叫道:“麒麟!”
原来是郭显声开的车。
黄麒麟快走几步,到了跟前。他弯下身子问道:“到哪里去呀?”
郭显声笑道:“你想到哪里去?”
“你叫我问我到哪里去?”
郭显声招招手:“那上来呀!”
黄麒麟拉开了车门。副驾驶位上还放了一个小皮箱。
“这个放下面不要紧吧?”黄麒麟问。
“随便!”郭显声说:“反正那是你的。”
“我的?”黄麒麟笑笑,以为郭显声和他开玩笑,提起了小皮箱,还挺沉,放到了下面。坐到了车里。
黄麒麟说:“显声,你不常开车,开车要慢一点儿。”
“让你说对了。”郭显声侧过身子靠在了椅背上:“前天开车不小心撞了一个人。”
“不要紧吧。”
“骨折!赔了几百大洋!”郭显声轻描淡写地说:“不要紧,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郭显声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郭显声笑道:“我突然想起,要是将人送到那个米勒大夫那儿,应该花不了那么多钱。”
黄麒麟知道他这笑背后的内容。说道:“你知道就好。现在有了公职,钱比原先从容了,但不该去的场合还是坚决不要去。还有马路上人又多,一定要开慢些。”
“知道了!”郭显声说:“不过我看这开车不磕磕碰碰几回是成不了熟手的。”
“话对着,总之是小心些为好!”
“麒麟,那个皮箱就是送你的。”郭显声说:“我刚才就说了,和不是开玩笑。”
“里面装得是什么?我掂着挺沉。”黄麒麟先要弄清里面是什么。
“你回去打开就知道了。”他又笑道:“是书!”
郭显声说着,从仪表盘上取下一个漂亮的方盒子,递了过来:“这个也是送你的。”
“什么?”黄麒麟打了开来,借着灯光一看,是一只手表。和郭显声手腕上戴的那只一模一样。
“浪琴手表。”郭显声偏着头:“咱们兄弟俩有福同享,有难共当。”
“太贵重,受不起。”黄麒麟合上了盖子。
“麒麟,你要是不收这手表,相不相信我将两只表都放车轮下碾烂?!”郭显声瞪大了两只大眼,做势要取腕上的手表。
“好好,我收下。”黄麒麟说:“我的意思是你花钱要省一点儿,以后结婚要租房子买家俱办酒席,你家里照你说的又给你帮不了多大忙。”
“有钱才能花,这钱又不是偷的抢的,也不是借的。”郭显声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给你说件事儿。”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明天宪兵司令部的林秘书要结婚,大队长几个都行了情,我也随了礼,局里副局长去,大队长让我代表缉私队去,国际饭店,明天中午咱们一起去,我到时来接你?”
“不去。”黄麒麟说:“你们不是一个系统,那边又只是一个秘书,怎么还弄得兴师动众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郭显声说:“这林虽说只是一个少校机要秘书,可背靠的是总司令这棵大树,到庙里去都不是冲着和尚去的,是冲着佛去的。”
又道:“这里面去的可都是政府机关、警备司令部、巡捕房各部门的代表,宪兵司令部就更不用说了。华懋饭店,你去了正好能结识些人,对你以后很有帮助的。”
“算了吧,你们虽不是一个系统,但好歹算是明面的,我这边是搞秘密工作的,去了跟人怎么介绍啊?”黄麒麟开玩笑道:“就说我是特工。”
“我带你去的嘛。”郭显声说:“再说你不是也有记者的身份嘛!”
“还是算了!”黄麒麟说:“再说明天还是丁燕语和柔敏行的轮休日,还得陪她们。”
“对了,”黄麒麟又道:“你老让我陪着两个女孩子是什么意思?柔敏行是你的人,你老不陪让她总是问我打听你的行踪,这有点儿不象话吧?明天不是那个什么机要秘书的大婚吗,刚好你带了柔敏行去,别人一问你说是你的未婚妻,这多好看啊!”
郭显声张着嘴挠着下巴:“明天还有些公务要忙,害得她要等。参加完婚礼,还要到局里去,也不能陪她,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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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办公室,黄麒麟将那只小皮箱放在了办公桌上。打开,里面是一卷卷红纸包裹整齐的圆筒。不用问,一定是大洋,二十个一卷的。二十五卷,五百大洋。
黄麒麟望着打开的箱子有些感慨——记得自己刚来上海时,带了五百大洋,被赵江生给讹掠去了。现在好朋友给得这一箱,不多不少也正好五百。
留上吧。存到银行里。郭显声现在花钱大手大脚,保不齐他有个紧要事情手头犯紧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