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黄麒麟正坐在一楼厅里和几个组员吃饭。昨晚没吃晚饭，早上跑完步后肚子真的有些饿了，这会儿捧着一碗白米粥喝得正香甜。
“当啷啷”、“当啷啷”，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黄副组，有电话。”有个组员开玩笑地调侃他。
黄麒麟放下了碗筷。起身开了办公室的门。
到桌前拿起话筒：“喂！”
那边传来沈醉兴奋的声音：“麒麟，饭吃完了没有？”
“正吃呢。”
“你吃完饭马上到南市白云观来，这一块有个铁器厂，你到了那里等我。”
“什么事啊？”黄麒麟问。
“别问了，你来了就知道了。”沈醉的声音里带着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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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麒麟出了弄堂，走了一会儿，就听到后面传来有轨电车的铃声。
等电车到了跟前，他轻轻一跳便上了车。他后面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穿着破烂，脸上也是脏污。刚跟着跳上来，便被售票员一掌推下了车去。
“小赤佬，还敢上吾的车来做生意。”售票员大声地骂道。
同时接过了黄麒麟递过来的铜板，并没有撕票。冲黄麒麟笑了一下：“先生，里面走。”
不撕票这钱他便可以贪污了。
从车窗玻璃上可以看见那小孩坐在地上，手抚着屁股——这一跤应该跌得不轻。
他又伸手指着售票员，不知说些什么。当然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了。
售票员将拳头伸到车外，冲他晃晃，做势要下车打他的样子。当然售票员也不会真的就跳下车去打他。
黄麒麟知道那小孩是个小偷，是被某个帮派或某个成人控制着的。
那售票员也只敢碰到这些小扒手抖抖威风，若是成年扒手上车，他也是认得的，却屁也不敢放一个。
虽然这些小孩子不学好，想一想却是可怜。黄麒麟知道的，他们也不是不想学好，先是因为家里穷，后是被人控制没有了办法。虽然政府也办有孤儿院，可是这些被人控制了的小孩子是不敢擅自投到孤儿院的，不然就要吃更大的苦头。
黄麒麟想，现在内忧外患，政府要分心的大事太多。只期望早些天下太平，政府腾出手来，将这些事情也能抓一抓。虽然对政府来说，军阀割据、外强眈眈，这些都是算不上事儿的小事，但对这个孩子来说，却是影响到一生的大事儿。
什么时候政府能连电车售票员不撕票贪污的事儿都当做正事儿来抓的话，那一定就是到了安居乐业、丰衣足食的年代了。黄麒麟又想。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电车就到了白云观附近了。
黄麒麟跳下了车。
一打听。又走了大约里许，找到了那家铁器厂。
黄麒麟站在铁器厂大门口的路边，左右张望了一下，并不见沈醉的人影。便只好站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只见西边几十米外一扇大铁门打开了，沈醉从里面闪了出来。
沈醉也看见了黄麒麟，向他招手。
黄麒麟快步走去。
到跟前问道：“你怎么钻到这么僻的地方来了？在这里面做什么呢？”
沈醉笑道：“你先进来。”
黄麒麟随沈醉进了大铁门。
沈醉返身关上了铁门，上了铁闩子，又拿木杠子顶好。
黄麒麟一看，只见面前是个破败的院子，墙角的荒草都有半人高。几间高大的平房，也都是大铁门。看样子也是荒废了好久了。
两人往里面走着。黄麒麟说：“现在应该能告诉我，带我到这地方来是干什么的吧？”
沈醉这才告诉了他。
原来沈醉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开车将人撞成重伤的事情。他找余乐醒帮忙。余乐醒现在对这个小舅子是你想叫我帮什么忙、你需要什么，我都尽力满足你，反正主意由你拿、事情由你做，你既然现在翅膀硬了、又听不得劝，我只能做到这一点了。
沈醉要不被打扰的空场地，他便给沈醉提供了这个废弃的汽车修理厂；沈醉要用区里的“斯蒂庞克”，便让沈醉开了“斯蒂庞克”去用。又抽了区部的两名特务去帮他。
沈醉先在附近收购了几条土狗，然后想将狗绑到柱子上，这件事情还费了劲儿了。后来还是区部的那个特务说“陈组长，这么麻烦，我回去取点儿麻醉品啥事都解决了。”这才一切就绪。
柱子埋在院中，狗绑得位置在柱子半中央。沈醉驾车试验力度，慢慢地有了些感觉。但这样他是不满意的，又请求余乐醒在监狱给他提个死刑犯来做试验。美其名曰“全仿真实验”。
今天区部给他帮忙的那两个特务带来了死刑犯。沈醉便叫黄麒麟一起来开开眼界，一起来“做试验”。
绕过那两间大厂房往里走，后面是个很大的空场。那辆“斯蒂庞克”停在场边，场中间栽了一根圆柱，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被绑在圆柱上。旁边站着两个青年男子，正抽着烟闲聊。
黄麒麟明白，柱子上绑得那个人就是死刑犯。
沈醉带黄麒麟走过去，对那两个特务道：“这样不行啊，要模仿真实的场景，绑到柱子上是个死的——”
他思忖了一下，说道：“来来来，解开。将他的双手绑上就行了。”
两个特务一个将烟叼在嘴里、另一个扔了烟蒂，两人上前解了那犯人的绳子。又按沈醉的要求将那犯人的双手绑上了。
那犯人则是一脸疲赖、满不在乎的神情。
沈醉嘴倒是挺甜，招手对一个特务道：“来来，小刘哥，你拉了他跟我来。”
又对黄麒麟说：“跟我来。”
沈醉带几人走到小汽车旁，招呼黄麒麟坐上了车。他将脑袋伸出车窗外，对那个特务喊道：“小刘哥，你就牵着他走，就当没事儿在街上散步。”
那特务一扯绳子，对那犯人喝了声：“走！”
便扯着他慢慢向前走去。
沈醉发动了车，拉上了档，一加油门车子开了出去。他又大力一轰油门，从后面将车子向那犯人开去。
那犯人正走着，听得后面声响，回过头来，大叫了一声“娘诶！”忙向一旁跑去。
沈醉的车子撞了个空。他一个急刹车，骂了一句：“妈的！”
他打开车门，冲过去，对着那个犯人连踢带打，嘴里道：“他妈的，谁叫你乱跑的！不听话老子一枪毙了你！”
他本来是吓唬那犯人的，却提醒了自己，从腰间拔出了手枪来，顶在了那犯人的头上：“听话，再不听话就让你吃‘花生米’！”
那犯人惊恐地点了点头。
沈醉收回了枪，气咻咻地道：“重来！”
黄麒麟听郭显声说过沈醉去千爱里杀赵继业的事情，心想，这开车撞人跟杀人没有两样，稍重些就会要了人的性命。显声还笑沈醉在千爱里的表现，怎么他短短时间内竟变得这么心狠手辣呢？
沈醉将车子驶回了原处。那特务牵了犯人过来。沈醉却又下了车。他打开后排车门，取了一块包袱布，走过去扔给那个特务：“刚好我这儿有块包袱布，小刘哥，把他的眼睛蒙上！”
“小刘哥”走近那犯人，用包袱布给他蒙了眼睛，还说：“哎，这下好，就不用害怕了！”
那犯人这会儿再不似起初那蛮不在乎的样子，脸色都有些变了。
“小刘哥”绑好了，一扯绳子道：“走吧。”
待他们走出十几步，沈醉一拉档杆，车子启动。一轰油门，车子向那犯人撞去。
那犯人虽然看不见，却能听见身后的动静，车子快到跟前了，他吓得连蹦带跳往一边闪去。沈醉忙一个急刹车，这次轰得油门比较大，吓得“小刘哥”也忙扔了绳头向一边跳去。
不远处站着观看的那个特务忍俊不住，扭过头去笑个不停。
沈醉气极败坏地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过去一把扯下了那犯人的蒙眼布，又当胸给了一拳：“你他妈的咋不好好配合？真想吃枪子吗？！”
那犯人“扑嗵”一声跪了下来：“长官，我给你交待，我其实在闸北华界还另外杀过一个人。反正都是一死，你就痛痛快快给我一枪子吧，这样太吓人了！”
沈醉气极反乐了。心想，这倒无意中另破获了一起命案。但我又不是警察，管我甚事。
他平缓了一下情绪，对那犯人说：“我跟你心平气和地说，你是想活还是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