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樵随后常将一些小册子拿给李元甫,告诉他这是在军中缴获的反动小册,自己念得是旧式学堂,对这里面一些章义还不甚解,希望团防大人能细细看过后,告诉职属里面的盅惑之言错在哪里,自己好去给军士们解疑释惑。
待李元甫将那些小册子“学习”了有一段时间后,王亚樵才找他坦诚布公地谈了一次。
王亚樵说:“李大人,其实那些小册子里的内容我是赞同支持的。”
李元甫一时惊愕。
王亚樵又说:“我知大人想效令叔李中堂之行,虽明知这朝庭已病入膏肓,但仍不想背负不忠之命,想尽死忠之命——”
这话正说到李元甫的心关之处。
王亚樵继续说:“周王贤吾辅之,纣王虐吾还辅之吗?李大人,莫说华夏神州本为汉室天下,清庭不过是强取豪夺而已;既使暴秦、乱隋为汉室,暴政天下民不聊生,也要揭竿推翻它,团防大人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李元甫本也研习过四书、杂览过史书,胸中也有一番小抱负,所以虽嘴上不语,但对王亚樵这一番话还是认可的。
王亚樵继续道:“所以弃暗为明、投身革命,李大人并不失忠义之名。清王朝大厦将倾只在几年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那时李大人既使尽了愚忠,也不过如宫女陪葬一样,被视为不智不值而已!但若为民反身而起,革命成,自能创一番伟业;既使功业未成身先死,也能落个千古留名、后世留芳!”
李元甫虽一向对王亚樵很信任、视如膀臂,此时也不由说了一句:“大胆!”
王亚樵微微一笑:“李大人,不是属下大胆,是心直口快而已!说实话我王亚樵心中也是有一番抱负的,在大人手下做事这么久,了解到大人也是胸怀大志心中为民的,所以决心辅佐大人共成大事。若不是存了这一份同荣共辱之心,就是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直抒胸臆的!现在一切都在大人手里,杀了我王亚樵也好,驱逐我王亚樵也好,同意我这番话也好,只在大人一句话!”
李元甫听完这一番话,脸上露出微笑,不由又说了一句:“果然王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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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起义成功后,起义军推举黎元洪为都督,改国号为中华民.国。各地同盟会闻之士气大振,加紧攻城压寨。清王朝本调了重兵,想解决湖北之重匪,无奈各地风起云涌、四面楚歌,新军遍野已够清政府头大如斗,更不堪围剿之军纷纷倒戈,已成朝庭号令不通,官员人心惶惶之势。
安徽革命军这块自然也不例外。当然有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之士,也有乘乱世混水摸鱼之辈。孙万乘就属于后者。孙万乘看机会大好,联络了合肥旅省同学会一些骨干迅速返回合肥,策划起义。当时官员贪腐、恐慌如秋后之蚂蚱,早已收拾好了搜刮的金银,随时准备有个风吹草动就举家而逃;民众积怨难平,手握了锄头、木棍,只待有人号召便跟随而去。
青年学生是最热血、冲动的,孙万乘号召起了庐州中学的学生,组成了学生敢死队,将桔子包上黑布伪装成手雷模样,高喊要炸平庐州府、血洗合肥城。知府穆特恩早已做好了“应对”,带着家人、细软乘马车而逃。
孙万乘随即宣布成立庐州军政分府,自任司令。然后上报夸大战功,取得了委任状,借机招兵买马、开库分发武器,一时声势大壮。
而此时王亚樵又按照南京起义总指挥柏文蔚、陈独秀的指示,辅佐李元甫攻城掠地,在合肥东郊的李鸿享堂也成立了庐州军政分府。李元甫任总司令,王亚樵任副司令。
当时同盟会各部天南地北征战,联络也是不畅,象孙万乘、李元甫这样一山踞二虎的现象也顾不得磋商、解决,想着先尽大业为主,这两支分军毕竟是自家人,不会产生多大的后果。
却不知孙万乘是混水摸鱼之辈,还想以后借这个资本捞取更大的利益,岂容他人分自己一杯羹。遂不断委任自己的亲信各样职务,在庐州各乡招兵买马设立新府,当然故意包括李元甫的地界。这样摩擦不断,积怨日深。
王亚樵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奉行“他人奉我一拳,我奉他人三刀”的宗旨,岂能容忍孙万乘这样无理欺辱,主张以武力解决纠纷。李元甫则不同意:“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更何况同为起义新军。只要我们纪律严明、不犯秋毫,时间一长老百姓自然会分得出谁好谁坏,民心向背,到时自会有正果!”
王亚樵虽有些气李元甫窝囊,但毕竟忠心为大,自不好再多说什么。
这一天王亚樵到撮镇,接收刚刚投靠过来的一些乡丁和参军的热血乡下青年。王亚樵对他们讲了话,又根据库里的不多的装备,给他们分发了鸟铳、大刀,又安排专人加紧对他们训练。一直到傍晚才回到了大兴集的司令部。
回到司令部,自己的马还拴在司令部外面的大树上没来得急喘口气,就有一匹快马奔到了跟前。马上卫兵跳下急报:“副司令,今天中午你走后,那边孙司令派人送来了一封亲笔信,请李司令去他那边做客,说要与李司令杯酒释前嫌,和平解决两府兄弟间的矛盾,共商日后大计。结果却是一场奸计,李司令、王参谋几个刚刚跨进那边分府的大院,就被人家伏兵站出来给‘突突突’掉了!”
王亚樵一听气愤得用力一顿足,心想,李司令啊李司令啊,你怎么这么心肠软、轻信人的?为何不派人通知我回来商议一下?!
此时想这些也没用了。王亚樵叫来几名亲兵,命他们去调集各乡的人马来这里集合,他准备等天不亮就要进攻孙万乘的府地,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为李元甫报仇。
王亚樵虽有勇有谋,但孙万乘是诡计在先,以有心算无心。天黑了,王亚樵的人马还都没有调集到,孙万乘已率部包围了大兴集,要打王亚樵个措手不及。
王亚樵急忙沉着指挥应战,无奈对手人众、已方人少,将他手下的弟兄们打得抬不起头来。王亚樵杀红了眼,一见这状况,甩棉衣脱了光膀子,拎起一篮子手雷就往上冲,想要杀开一条血路。他的贴身警卫何守鼎与姚立堂两人一见,忙追上前去。两人合力将王亚樵拦腰、抱身,将王亚樵硬拉到了一堵土墙后。
“副司令,这不是拼勇的时候!”还是姚立堂了解王亚樵的脾气:“人家人多咱们人少,认栽吧,带兄弟们突围能保几个是几个吧!”
王亚樵也是有勇有谋之人,22岁的他难免犯一时血勇之气,这时冷静下来也承认姚立堂的话有道理。
孙万乘深知王亚樵比李元甫要难对付的多,他的手下人喊着“李司令说了,谁打死了王亚樵赏金两千”冲了上来。为了不连累更多的手下兄弟,王亚樵带着何、姚两人另行突围,吸引了孙万乘的手下。三个年轻人这会儿不求多杀敌、只求速逃命。任凭子弹在后面“嗖嗖”直飞,仗着地形熟,一口气跑出几十里,这才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