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显声四下踅摸着，要是这赵巡长不好好回答，要拿哪一件家伙“过瘾”。
“她被我．．．．．．送到申盛．．．．．．纱厂上班！”赵江生已经被大拇指开始到肩肋蔓延的撕裂感牵扯得大脑不能思维，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但他的脑海里还有一线通灵，说了个送字没有说卖字。
“申盛纱厂在哪里？”黄麒麟觉得心似乎要跳出来了，他想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说出来竟有些嘶哑。
“在南市——”赵江生说。
“这个不用问他，我知道，我们去南市执行公务时抄近道，从那个厂门口经过，那个厂子挺大！”郭显声最后还是选了一副砂手套过来，准备赵巡长不好好回答时就用这个，用这个比较过瘾，他说：“问他别的！”
砂手套掌心这面都是些小颗粒，戴上后双手用力从弱软的腹部两侧往里按，然后上下搓动，手可伸到人犯肋骨下面。犯人的内脏被这样的糙面来回挤摩，会有一种比一般疼痛不适几倍的痛楚和翻江倒海般的欲呕感混在一起的感觉。用这种刑法，提前要绑了犯人的嘴。
“我怎么样能找到人？”黄麒麟问。
“你到申盛．．．．．．找田科长．．．．．．或阿虎．．．．．．都可以！”赵江生说。
“哪个田科长？那个阿虎又是干什么的?”
“田新方．．．．．．申盛生产科的．．．．．．阿虎是他手．．．．．．下管人的！”
赵江生感觉自已快不行了，脚尖将将挨地、绷得笔直，但比起大拇指的撕扯感要好一些，想往下脚尖多踩一点儿，又将上面扯得更痛。
“放了．．．．．．我。”赵江生说。
郭显声看了看黄麒麟：“你觉得怎么样了？”
黄麒麟觉得可以了。已经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一切了，再刑讯这个赵巡长于己已无多大意义。后面的就是自己的事儿了。
黄麒麟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可以让赵江生带自已去那个申盛纱厂，他跟那个田科长一定很熟，找织云应该很快些！但又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既然赵巡长跟那个田科长很熟，带赵巡长到田科长的地盘上找人，只怕要不到人，反而要坏事呢。还是自己单人去找好些。
“可以了！”黄麒麟说。
“那好，赵巡长难得来一次，让赵巡长再多享受一会儿，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话忘了说，或者哪句话没说对！”郭显声笑着说，摘下了砂手套，放在了一边。
“我．．．．．．句句是实．．．．．．都说了！”赵江生额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滴落，人已经快没有了力气。
黄麒麟本来痛恨赵巡长不次于阿龙，但此时心中被得到织云消息的喜悦包围，对他的痛恨似也减少了许多。不过显声说得对，象赵巡长这种人不得不防，万一他再没有说实话，就让他再吃会儿苦头吧！过了这一回，下次想抓这个赵巡长就有些难了。
“走吧！”郭显声一拉黄麒麟，出了刑讯室。
上着楼梯，郭显声抚着肚子：“到现在早饭还没有吃呢，又干了点儿力气活儿，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呢，先弄点吃的是正经事！”
到了一楼灶间，郭显声拉开了炉门，先热了三个馒头，又打了两个鸡蛋、摘了一根葱切了。
“嗬，现在还会做饭了！”黄麒麟笑着说。
“哪能跟你们情报组比啊！”郭显声切着葱说：“还有专门的人做饭，我们组就得自己做了！”
“你们行动组人多嘛！”黄麒麟说：“又都早出晚归、半夜行动的，没个规律！我们那边就是做饭，常在组里吃饭的也就那几个人，好多人嫌组里的饭太单调，常在外面吃的！”
“我们这儿也是！”郭显声说：“口袋鼓的人也是不做饭，在外面下馆子！”
他感慨道：“等我再有钱了，我也天天下馆子！”
黄麒麟突然注意到郭显声是用左手切菜，他奇怪道：“显声，你怎么是用左手切菜啊？”
“这个不能怪别人！”郭显声笑笑：“这个怪我亲娘！我小时候是左拐子，吃饭是用左手捉筷子——”
郭显声切完了葱，放下了刀：“我娘让我改过来，一到吃饭时间，见我拿左手捉筷子，就用她的筷子使劲儿敲我的手！”
郭显声笑笑：“后来就这么慢慢改过来了，不过偶尔有些事还是习惯用左手！”
他“唰”地从腰间拔出了盒子枪：“你不知道，我开枪也是用左手吧？”
这个黄麒麟还真不知道，在学校不在一起训练，又没有问过这个话题。
“不知道！”黄麒麟说：“你娘让你改正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郭显声笑笑说：“我们那边的说法，说左拐子的小孩走夜路爱被鬼缠身，将来长大容易走邪道！”
他收了枪，将炒锅放在炉子上，提了一小提菜油倒进锅内。
郭显声解下子扣眼上的怀表链，取出了装在衣兜里的怀表，递过来：“麒麟，我现在有了好表了，这个送给你！”
黄麒麟微笑着接过来，看了看，这个怀表有些年头了，外表漆有些剥落了，他按开了表盖，里面的蒙子已经泛黄了。
黄麒麟合上了表盖，微笑道：“谢谢你显声！给了我闹铃又给了我怀表！”
郭显声正将那块亨得利纪念怀表挂在衣服上，他笑着说：“跟我你还客气什么！闹铃只能房间里用，总不能带着闹铃办事去吧？”
黄麒麟微笑地看郭显声将那块怀表戴好，他没有说那块表的来历，既然显声喜欢，既使那块表依然在自己身上、显声也没有给自己帮这个忙，自己也会将那块表送给显声的，更何况现在天意到了他手里。
油锅冒了烟，郭显声麻利地将鸡蛋和葱花合在一起炒了，然后掰开了馒头，拿铲子铲了夹到馒头里。
郭显声一手拿馒头先咬了一大口，一手端起炒锅放到了一边。
这时留守在组里的那个特务闻香跑进了灶间，他径来到炒锅边：“小郭，你炒得这鸡蛋看着还真不错，叫哥尝一口！”
他拿起铲子就要铲，郭显声叫道：“哎，城哥，兄弟哪怕送你个鸡蛋送你棵葱，兄弟从早上到现在才吃第一口啊！”
那特务已经铲了一大块送进了嘴里，仰起头嚼着：“嗯，小郭这手艺不错！”
他摆了一下手：“你们聊，我走了！”
那特务走了。
郭显声大口嚼着馒头夹蛋：“麒麟，等会儿咱们下去，我再吓吓那个赵巡长，要是他讲得是实话，就放了吧？”
郭显声怕将赵巡长留在这里时间长了，组里那一帮人再回来了，看见他的高级怀表，难免要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