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汉升！”
短暂的辨析后，林梵笑了。
满意，赞赏。
黄忠果然突破了，借着聚灵丹的药力一举突破。
“菁菁，跟我走。”
林梵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黄忠，想亲眼见证这个传奇武将。
“是去见林梵哥哥的鬼魂朋友吗？”孙菁菁一眼清澈，抬头望着林梵。
林梵点了点头，温柔的笑，那模样居然是说不出的开心，“是。”
“那咱们快走。”
小红跟在二人身后，闷闷不乐。
宛若灌铅，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她感到孤独，无助。
仿佛这世界只有她形单影只。
就在她赌气似的瞪向林梵时，他发觉林梵正微笑着对她挥手。
“嗯！”
小红重重点头，大步流星，踏着微光而来。
转身的一瞬，林梵的眸中却浮现出一抹惆怅。
为别人而愁。
“好久都没有见过老鬼了。”林梵看向远方，那个孤独的人究竟去了哪里？
他曾是一个绝世强者，如今却落魄的不成样子。
甚至连鬼魂之身都难以维持。
林梵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悲哀心酸。
英雄迟暮，美人老矣。
这是时间带给人们的莫大悲哀。
比如李逵……
心底一紧，林梵的心似乎被放在烤炉之中。
孙菁菁注意到林梵眼角抽动，关切道，“林梵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黑炭哥哥了？”
笑容苦涩。
此生不能见。
再无来世。
临终一面即是永别。
林梵本以为修士与凡人不同，可他却忘记，修士也是人，人所经历的痛苦，修士都要经历。
甚至更刻骨铭心！
李逵用自己的灵魂为林梵换回五百魂力，每每想到此处，林梵便心如刀绞。
魂力重要，可是跟人相比，真的重要吗？
林梵捂住胸口，只是缓缓摇头。
正因天道如此，所以众修士皆追求永生。
可世人皆醉。
天道，真的能容许永生吗？
答案是否定的。
林梵从未发觉有任何一人可永生。
疏狂者落拓，骄纵者傲然，叛世者狂妄。
唯逆天者，离经叛道，书写一段不世传奇。
比如地府中的那位！
林梵笃定，暗暗攥紧拳头。
“我要超脱！我要永生！”
可自己难道没能超脱吗？
可自己难道还不是永生？
林梵试着回忆，却发现过去已破碎。
梦幻迷离，唯有眼前的一切是过分的真实。
点点滴滴，滴滴点点。
全不复当年模样。
他曾以为清晰的，如今已经模糊。
曾经以为珍贵的，却也全被抛在脑后。
所谓百世，实则只剩一世。
当下之世！
而过往，爱恨情仇，恩怨纠缠。
原来都可以飘渺如云烟。
那些自以为放得下的，放不下的，居然全都放下了。
“我们会不会也已经遗忘掉了那些无比珍贵的回忆，彻底到我们会怀疑它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臆想，久到所有的回忆都是碎片化的影子，凌乱的不成样子，而倘若如此，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呢？”
林梵第一次对过去产生怀疑，怀疑自己，怀疑前世，怀疑整整百世轮回。
地府，奈何桥。
香气飘扬，垂涎等待。
狭长的桥上，鬼影连线。
孟婆却笑呵呵地递出一碗又一碗忘情。
“我不喝。”
男子，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身材魁梧，高大威猛。
双眉被面长，显然是一粗犷汉子。
鼻子挺直，坚强却决断。
他的嘴唇看起来很冷酷，微微下撇。
可他的眼睛却直直地望着孟婆，望着忘情。
他似乎想起喜欢的人——无论多么冷酷的人想到自己喜欢的人都有难掩的温柔。
冷酷化作温柔，如春风，如夏日，温暖、舒适。
“你可知道，不喝就要跳下去。”
似笑非笑，孟婆稳稳地端着忘情。
桥下血河，名为奈河，又名忘川。
观即视，其水皆血，而腥秽不可近。虫蛇满布，波涛翻滚，鬼手如林。
男子只瞥了一眼，面部表情，淡淡道，“我知道。”
“跳下去十世浮沉，你才能将头抬出水面。只能远远看上一眼，不能说话，也不能干预她。而她，每一世都有不同的烦恼，而你，永生只有一事诛心。”孟婆饱含深意地看着男子，将忘情向上抬了抬。
男子却摇了摇头。
“轮回后我便不是我，无论我能否记得前世，这都不重要了。因为全新的经历，全新的人生必定会模糊掉我曾以为无比珍贵的事情。所以！我不能投胎！”男子说完，目光飘向远方。
显然是在想念一女子。
因为他满眼柔情。
冷酷，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挑。
“扑通”！
血水滚起，奈河忘川。
孟婆将忘情递给后一人，叹息道，“总会有人过奈河，总会有人跳忘川。也总有人能辨别真假，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发生的……什么又只是一个阴谋……”
一眼穷黄泉，孟婆看向很远。
她却忽的笑了。
一片荒原，聚集数人。
“启禀大人，死有分不见了……”
“林梵，你胆子可真大。”孟婆笑笑，苍老如她也似乎重新焕发神采。
可很快，她的目光便重新回到面前这碗汤，熬了漫长岁月的真情。
真情褪去光鲜亮丽的外表。
也就成了忘情。
可这情，如何难忘。
林梵忘了前世种种，唯独忘不了情。
他虽不知道自己曾爱过谁，但是他可以确定。
百世轮回所一直追寻的，正是那个背影。
稍显落寞的背影。
“主公！”黄忠目光炯炯，双手抱拳，显得极有精气神。
林梵观黄忠，如今已经与初见大不一样。
白发渐退，隐隐有一抹黑色。
皱纹稍浅，让黄忠看起来年轻，甚至粗糙的皮肤都变得平滑了些。
而他身上，似乎有着发泄不完的热情，以及无法耗尽的活力。
不过最令人称奇的，还是黄忠的眼睛。
他曾经的眼睛，炯炯有神，目含烁光。
眼神之凌厉若寒芒刺骨。
又好似雄鹰扑食。
可如今，他的目光柔和。
似乎装纳了一整个世界。
锋锐仍存，尽收眼底。
只要握起弓箭，他就能再次焕发那令人炫目的光芒。
可现在，他能收敛杀机。
他的弓箭之术也会更加惊人！
聚灵丹对于黄忠而言，的确造成了脱胎换骨的蜕变。
气息之强横，居然达到了化形境巅峰。
即使子衿在世，也远不及现在的黄忠。
更不可能会让他身受如此重伤！
只一箭，足以让子衿毫无机会。
毕竟黄忠距离化元境也只有一线之隔。
“主公的再造之恩，末将无以为报，愿为主公当牛做马，绝无半分怨言。”
男儿膝下有黄金。
黄忠没有犹豫，恭敬，庄严地跪下。
几十年了。
他没有感受过如此力量。
甚至比壮年时更加强大。
振臂间音爆阵阵。
一眼看穿几十里。
“我倒想看看云长的拔刀还能否胜我？”黄忠爽朗一笑，居然回忆起往事。
没想到一生淡泊名利，只求安稳度日的自己，最辉煌的时间居然是人生最后八年，为刘备鞠躬尽瘁的八年。
可他遇到林梵。
注定会更加璀璨夺目，因为他知道，林梵是真正的王！
黄忠感叹过去，心中顿时愁闷难解。
“主公，能不能喝一点？”
黄忠所言，自然是酒。
而且是最烈最猛的酒。
“不能。”林梵摇摇头。
黄忠黯然，无奈地点点头。
不过也正是此时，林梵笑道，“喝酒就要喝得尽兴，怎么能只喝一点？”
“哈哈哈！”
化形境，乃是质的飞跃。
对于人类修士而言，他们可以将灵力转换成实体。
而妖兽在化形境，就可以化为人形。
就连黄忠也可以选择像人类一样生活。
再非活在阴影之中。
“主公，不瞒你说，我过去只想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可我的妻儿老小，全都……”
黄忠林梵坐在桌子前，一灯如豆，散发着微弱的光。
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酒虽不是好酒，却也未掺水。
黄忠脸色胀红，双目却好似无论如何都睁不开一般。只余下浅浅的一条缝隙。
也正是这缝隙让他不至于把酒喝到鼻子里。
“汉升，你醉了。”
林梵淡淡地笑，翻手灌入一大口酒，酒水顺着嘴角淌落，却流不进林梵的心。
“主公，我没醉……真没醉……”
黄忠仰天大笑，“我还能喝，还能再喝！主公要不信，我就把这坛酒一口气喝光！”
林梵没有阻止，他知道，黄忠无论如何都会喝下的。
“啵”！
泥盖开封，传来一股冲鼻的酒气。果真是烈酒，若是酒力不佳，恐怕闻一下就醉了。
可黄忠却无比豪气，大笑饮酒。
喝酒就是要畅快淋漓，万万不可婆婆妈妈。
或祝贺，或解愁。
总要一醉方休！
否则为何要喝酒？
倒不如喝茶。
所以林梵很愿意黄忠喝醉。
同时他也很羡慕黄忠，因为林梵很难醉。
清醒之中林梵会变得愈发变得痛苦。
丝丝悲凉顺着汗毛孔钻出。
萦绕心头，流窜全身。
所有人都已成眠，唯有自己清醒，却痛苦得难以排解，更难以入睡。
而那月光，更是冷凄。
将林梵的影子映在地上。
只一人，孤零零的。
形单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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