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无言以对(1)
说不恨你那是自己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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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竹优里来到自己小妹春绪在流魂街的住所的时候,看到小妹正在院子里坐在矮凳上搓洗着衣服。
春绪并没有发觉姐姐的到来,向木盆里倒了一些皂角粉,继续揉搓昨天晚上换下来的浴衣。现在是五月,正值初夏,尸魂界和现世日本的气候差不多,在这个时候还不算热,春绪体质偏寒也出不了汗,再说润林安也是个非常干净整齐的街区,衣服并不算脏,但是春绪习惯每天换一身衣裳。
“笃笃”,优里伸出手,蜷起食指和中指,用关节敲了敲木门,春绪抬起头,用还带着水的手将前额的碎发抚到耳后,微微一笑:“姐,你来了。”
“……嗯,”优里看到妹妹的招呼,点点头,走进门,然后将手上提着的纸包放在主屋的门廊上,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等,姐姐——”见到优里一言不发就要离开,春绪连忙站起身,用一旁的毛巾擦擦手,跑回屋里,然后拿出用绳子绑好的药包,递给优里,“这是我抓的药,宣肺止咳,我自己感觉挺管用的,昨天听三哥说六哥嗓子不舒服,您帮我带回去成不?”
“大夏有病自己就会到四番队去了,你瞎操什么心?早不送药晚不送,非得我来才让我捎过去?敢情你就会使唤我?”虽然这么说着,优里还是将药包接了过来。
“姐,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听到优里带刺的话,春绪叹了口气,辩解道。
五月的太阳开始毒辣,她这一阵子经常强忍着难受,自己在太阳下干家务活,独居一个多月,现在脸色看起来没有原来那么惨白,虽说是晒黑了,不过看起来反而健康了点。
“那你什么意思?哼,夜一大人说要我早点回去,你自己……好自为之。”不理会春绪的解释,优里提着药走出门。
“姐——”春绪粗哑的声音并不能穿太远,她喊出来已经有点吃力,但还是说,“对不起。”
优里显然是听到了,脚下生风步伐极快,但是还是顿了一下。
春绪看到了,用清水洗洗手,再擦干净,走上前将门关住,然后走回门廊前,拆了纸包,取出里面的牡丹饼和和果子。
这都是雪之亲手做的,春绪拿起一块牡丹饼,然后咬了一口,红豆馅香甜糯软,十分可口,但是这时候嚼在嘴里,却有点发腻。她一只手撑住身子,然后向上一跳,坐在门廊上,看着隔壁院子那棵高大的榆树,有点出神。
事情已经这么多年,但是优里还是放在心上没放下,她也没什么办法。
她上辈子是独生子女,连表的堂的兄弟姐妹都不算多,这辈子虽然说哥哥有六个,但是只有这么一个姐姐,小的时候,优里姐姐是最疼她的,比小哥哥雪之都要宠她,但是现在……
春绪吃完一个牡丹饼,然后舔了舔手指,略微倾身蹦下,脚落在地上,然后走到洗衣台前,继续洗衣服。
将衣服都清出来之后,春绪将它们搭在院子里安置好的绳子上,看了看怀表,看到了十一点,回屋里拿了钱包,然后走出门,将门关上,向润林安主干道走去,准备买菜。
其实春绪想要离家独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自己能够开伙做饭。
家里都是雪之掌勺,他习惯于做日式饭菜,但是春绪骨子里还是个中国人,又在C市上了一年多学,口味相当重,吃不惯相对清淡的日式料理,这一百多年来,总惦记着当年吃的中国菜。
雪之虽然能够满足她的口味,但是一顿两顿当做改变花样还行,毕竟要适应更多人的胃口,所以总不能天天做中餐或者单独给春绪开小灶。
春绪虽然吃了一年多的学校食堂,但是自己做来,摸摸索索也能做个差不多,虽然她的手艺就那种一瓶水不满半瓶水晃荡,不过满足她自己已经绰绰有余。
菜市场不算是很热闹,因为就算在一区,需要吃饭的流魂还是少数,更多的是整。春绪看了一眼,然后决定给自己做顿好的改善生活,于是选了一条鲤鱼准备做香辣鱼。
其实她平时的饭菜一直都不差,因为一直体虚,所以肉制品从来就没断过,只不过她对于做鱼,不是很熟悉流程,也不是很上手,这次是试验品。
总之,一切都在探索阶段。
“这位姑娘,请问你这是要做鱼吃吗?”从上面传来了一个很柔媚的女声,若不是春绪定力很好,估计能酥半边身子,她抬起头一看,发现了一个丹凤眼高颧骨的女人,因为颧骨较高,瞳色较浅,看起来好像是混血儿,从发型上看,是个结过婚的妇人。
春绪行了个礼,然后回答:“这位夫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妇人用帕子捂着嘴格格娇笑起来,虽然媚人但是丝毫不显做作,春绪见她穿着一身做工相当精致的中振袖,知道这价值不浅,虽然是流魂街的整,但是那风姿也是少见的。
就这么静静站在楼下,打量着那个女人,同时,也被她打量着。
“没什么事,就是看到姑娘你提着条鱼,随口问一句罢了。姑娘的声音……真是特别。”说完她又笑了起来,虽然说的话挺失礼,但是并不让人感到厌烦。
春绪一恍惚就想到了自己上辈子在大学交到了好麻吉许久,但是她是如此清楚,这人绝非许久,因为直觉。
“生过病,之后便是如此了,夫人实在是过奖了。”春绪点点头。
“姑娘太谦虚。话说,姑娘准备怎么做这条鱼?”那女人对于春绪的软钉子也不以为忤,很随意的转移了话题。
“红烧清蒸炖香辣鱼均可。敢问夫人还有何事?若无事,告辞了。”春绪随便应了一声,就准备走,虽然对这个忽然搭讪的妇人没有反感,但是若是时间久了鱼不新鲜了,就太对不起自己的胃了。
“姑娘请留步——”听到春绪的话,那妇人语气猛地高了一点,然后喊了一声,春绪回头看,就见她转身回屋,眼见是要下楼。
反正闲来无事,在此处也耗费不少时候,再多一些也不算多,春绪心想。
“这位姑娘,冒昧问一句,请问,可是□□人否?”那艳丽妇人急匆匆从楼上跑下,显然平时鲜于锻炼,春绪见她有点喘。
见春绪一时没有反应,妇人有点着急:“□□,就是大清国,请问姑娘你来自那里吗?”
这时候临近中午,街上的人多了些,这名叫“天一居”的酒楼本来生意就不差,这时候陆陆续续开始有客人进入,而老板娘站在门口,还有个年轻姑娘,俩人大眼瞪小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大清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在下姓浮竹。”春绪两句话都是实话,只不过她还有些话掖着没说。
怎么地,也不可能跟街上偶遇的一个人随便说根知底啊。
“是妾身冒昧了,浮竹小姐恕罪。不过,请问,是谁交给您鱼的做法的?可否引见?妾身林七妹,夫家姓陈。现在,能否进楼一叙,小姐的鱼让我们的厨子做,也不会辱没了它,小姐也可以尝一尝我们天一居的手艺。”见春绪不说话,妇人语气反而平静下来,然后对春绪提出邀请。
春绪来到这世上百多年还未见过一个中国人,在此忽然遇到一个,虽然说中有种种苦衷不得相认,但是也有他乡遇故知的沧桑之感。
这些年来,她始终没有放弃讲中文,哪怕是深夜无人之时自导自演自言自语。只是这种滋味真是不好受,不是不想家,不想亲人,只是无奈。
就算是贵族,随便进出尸魂界也是要备案记录有个合理理由的,大概只有高级贵族才能拿到钥匙开穿界门。
浮竹家虽然是低级贵族,但是深受四大贵族的“天赐兵装番”四枫院家族倚重,掌管着四枫院的府库,手中也有穿界门钥匙。
只不过春绪曾经是死神,浮竹家虽然有便利,但是也受上层的掌控和猜忌,一直处在隐秘机动的监管之下,她在二番队当差时日不短,对于这些自然再清楚不过。
想要逃开瀞灵庭的眼线独自到现世,去中国,是不现实的。
随便跟个流魂街酒楼的老板娘相认,说是中国人,自然会被注意到,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但是春绪还是决定跟着林七妹进去,看看能否有所收获。于是她点点头:“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就听陈夫人的话。”
春绪走进天一居,感觉处处都是中国风,很是熟悉亲切。她天生路痴,所以在浮竹家住的时候轻易不会出瀞灵庭进流魂街,雪之把她的家安置在如今这个位置,也是有一番安排的,毕竟这个地方,不论做什么都很方便,润林安的大道是笔直不带转弯的,春绪不会迷路。
但是她的活动范围也局限于此,也不敢乱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对于春绪而言,不该去的地方只有一种,就是走不回家的地方。
所以这酒楼虽然生意挺好,名气不小,春绪每天购物还能路过那么几次,但是一次都没进去过。
林七妹带着春绪,然后让侍者接过春绪的鲤鱼,带着春绪上楼,进了一间雅房,这房间是中式的,里面是雕花椅子而不是榻榻米。两人分主客坐好,林七妹拿起桌案上的瓷茶壶,给两人斟上绿茶。
春绪称谢接过,抿了一口,再将茶杯放下,等待着这位陈夫人的正文。
“妾身是福建莆田人士,和家夫东渡到日本在江户做生意,后遇倒幕战乱,我和家夫乱中分离,从此再未相见……妾身被乱军杀死,来到这个地方……无法魂归故里,又无法见到家夫,实在是……”说到这里,林七妹的眼圈发红,竟是泪水盈盈。
春绪上辈子还是许醇的时候,是一小乐队的主唱,在酒吧驻唱,虽然都是键盘手李晋文主公关,但她和酒吧老板也有交流,知道这种人都是八面玲珑的,也不知林七妹说这话有几分真情,于是也不便接上什么话,看她继续说,也探清楚她到底用意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