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美花看着自己空了一小半的锅,回头就戳了高玉虎一指头。
“你倒是个大方的,啊?”她的话语间颇有几分怨气,“你知道白面多少钱一斤吗你?我蒸的这几个馒头,个个都有半斤重。你一下子送出去四个,那就得两斤多白面啊。这要是以前,麦子都是咱家自己地里种的,我自己去磨坊磨得面,你就是再多给几个,你妈我也不心疼。可现在能跟以前比吗?”
这城里人当得,是比以前体面多了。
可这体面,都是用钱换的啊!
这花钱才有的东西,纪美花也就是看着过年了,自家一直是这个习俗,才舍得去店里花二两银子买了点白面,打算蒸几锅馒头。谁知她儿子倒好,一下子就给送出去小半锅。
跟不知世事的高玉虎相比,看了无数穿越种田文的高玉凤却是深知自家麻麻没有夸张。她这四个枣饽饽,真的是金贵东西了。最起码,她得卖好多串串才能买出那些成本了。
“我这不是看一个比较少吗?”高玉虎不服气。
纪美花“呵呵”一声,掉过头去没搭理他。“玉凤,给你弟弟好好说说。咱家可不能出个大手大脚的大少爷。”
高玉凤点点头,拉着傻弟弟高玉虎给他掰扯桃县的物价和那两个枣饽饽的实际价值。
直到高玉虎心里有点儿数了,她才说道:“所以说你明白了吧,人家不是嫌少不愿意,而是这东西实在是比较金贵。就跟咱那时候别人给你送个海参鲍鱼一样。”
咦,这么比较是不是不太好?
在他们那地界,海参也不过十块钱就能买一个。鲍鱼的物价不太清楚,但单价还是不贵的。
高玉虎却是一下子被唬住了!
海参鲍鱼?
他家的枣饽饽这么值钱?
想了想,他小声问道:“那我过年给先生送节礼的时候,是不是也能送这个?”
啥?
纪美花跟高玉凤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异口同声道:“还得给先生送节礼?”怎么以前念书的时候,都不用给老师送礼,到了这里,还得送节礼了?
这都是什么规矩?!
认门干亲,要按节日送礼;
上个学堂,还得按节日送礼!
要她说,这古人除了送礼,就没有别的了!
“当然得送礼了。”高玉虎点头道,“这束脩,嗯,也就是学费嘛,虽然交过了,可那是交给学堂的。先生能得多少我也不清楚。不过这节礼,可就是送给自己先生的了。”
高玉凤皱眉道:“那你在学堂里有几个先生?我们要送几家啊?”文柳学堂那么多班,她弟弟现在是在癸班,还没经过考核,按理说是应该只送癸班一个班的。但是谁知道癸班是不是只有一个老师呢?
“只送一个啊。”高玉虎说道,“就送给我在癸班的启蒙先生。先生是个秀才,明年我下场考试的时候,还得先生给我作保呢。”
顿了顿,高玉虎又问道,“我听说考秀才的时候,还得查祖宗三代。麻麻,姐姐,咱家的祖宗三代也跟着过来落户了吗?”
呵呵哒!
这必然是没有啊!
纪美花和高玉凤都已经懵逼了好吗!
感情这落户了不行,还得给往上的祖宗三代都落上户,自家孩子才能去考官?
别说这高家的祖宗三代了,就是他们纪家的祖宗三代,她纪美花都记不清楚。嗯,往上数数,她爹妈是一代,她知道;她爷爷奶奶又是一代,她也差不多知道。可她老奶奶老爷爷,那些建国前的大地主,谁知道他们是谁,名字都记不清好么?!
扭头看看自家闺女,高玉凤吸吸鼻子,一脸淡定,“别看我,往上数,我就知道我爷爷奶奶的名字。虽然每年都挂族谱祭拜,但是我可没仔细看过。”
纪美花忍了忍,没憋住:“个不孝的熊孩子!”
成天叨叨自己爱研究,还扒拉着族谱数过自己是高家的第二十二代,结果呢?她都不稀得说了!
这会儿也顾不上心疼那几个枣饽饽了,纪美花拉着儿子的手着急问道:“那怎么办,还能考试吗?”顿了顿,又道,“要不咱就胡诌一个?”
高玉虎有些犹豫,“这能行吗?”
“怎么不……”纪美花一脸的想当然,话没说完就被高玉凤给截了胡,“当然不行!”
高玉凤瞪了纪美花一眼,对着高玉虎说道,“我想起来了,里是有说过,考秀才的时候,不光得有别的秀才给你作保,还得查你的祖宗三代。你往上三代父辈的籍贯名讳,都是要在卷子上写清楚的。”
看着纪美花跟高玉虎都灰了心,高玉凤又转了话锋,“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桃县这个地方小,我们做个假不就行了?以前咱家那边还有的呢,这里肯定也有能办假户口的。再说了,真较真起来,咱家这户口就是个假的,往上怎么数,肯定也真不了。”
纪美花一听,顿时响起一个人来。“去找那个刘文书。咱家当时落户就是他给办的。这次也找他。”
说着,她又舒了口气,有办法就行。她也是急糊涂了,有钱走到哪儿都好办事。
高玉凤点点头,“过两天我就去办。”这事情不能拖。
她弟弟要是真有天赋,能考上秀才,那他们家才算是真在这个地方站住脚了!
一个秀才,且不说名下能挂的免税的土地,就是那给人作保的功能,也够他们家高玉虎结交人脉了。要是高玉虎没了往上考的能力,一辈子当个小秀才也不错。他们家现在有地有生意,高玉虎不管是去学堂当个先生,还是自己开个私塾,这辈子都有指望了!
高玉虎见这个事情解决了,就继续跟他妈聊给先生送节礼的事情。
纪美花点头道:“送!到时候我给你拾掇上几个枣饽饽,再让你姐去街上买点酒肉,你一起拿了送过去。嗯,送了东西还接着回来,你去跟先生好好聊聊,问问考试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事情。咱家对这一块也不懂,可别等到要上场了,才发现哪里出纰漏了。”
高玉虎点点头,“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呢。就说这次的事情,我要是不说,你们能知道?”
没一会儿,高玉虎又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妈,你别心疼你那几个枣饽饽。我给了人家李哥,人家还能帮咱好好种地呢。”他干爹李大石虽然是亲戚,可是也不能太相信啊!
这就是一个名分,又没什么真切的情分摆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