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封后(1 / 1)

天子话一落音,顾悦禁不住双膝一软,再次跪倒了下来,耳边直是嗡嗡作响,也许是天子的声音太过铿锵响亮,许久许久,他的耳边都好似回荡着这番话的声响以及顾钰的声音。

“不,陛下,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勇气,顾悦竟哀求出声。

只不过,他话才出,就听到大司空庾冰的一声厉喝:“顾悦,你大胆,君无戏言,你岂能让陛下收回成命?”

顾悦的脸色又是一白,连忙以额触地,道:“臣不敢!”

“不敢,就先下去吧!”这时,庾太后也接道,“顾大人,陛下念你少有才名,却因王敦叛乱一事而无故受牵连,以致十五年未能入仕,这才破例擢升你为六品的待御史,你刚升官职,便奏请陛下此事,陛下已经给了你与你女儿殿前奏对的机会,如今是你女儿不愿其生母屈于右夫人之地位,陛下也不好强行颁旨做这个恶人,你便就此作罢,回去吧!”

太后说到这里,眉宇间已有郁色,顾悦又岂敢再多言,忙叩首磕了个响头,再起身道了声:“臣告退!”躬着身子缓缓的退出了大殿。

而这时的顾钰神思却陷在了庾太后那一句“因王敦叛乱一事而无故受牵连”的话中,在她前世的记忆中,父亲顾悦的确有做过琅琊王导的九品掾,也是在王敦叛乱之后,顾悦才离开琅琊王府而恢复一介白身,倒是不曾听说过他是因为受王敦牵连。

而庾太后的这一番话似乎想要告诉顾悦什么,才让他乖乖闭上嘴退了出去。

顾钰思忖着,也施礼道了声:“臣女也告退!”亦准备退出大殿,这时,庾太后忽道:“等等,顾十一娘,你留下!哀家还有话要问你!”

顾钰止步,道了声:“是!”

庾太后便笑问:“哀家听闻,你在玉泉山上以一曲胡茄而扬名,且在石碑上刻下了一首诗,诗且不论,但你留下来的字却是连褚太傅也赞不绝口,称其是不输于有江左第一品之称的书圣王逸少,哀家心中仰慕甚久,到底是闻名不如一见,不知今日可否让哀家亲见十一娘之真迹!”

顾钰心中犹疑,道了一声:“太后过誉,臣女岂有不从之理。”

庾太后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唤人道:“来人,赐笔墨纸砚!”

一宫女上前,躬声答是,便立即退向后殿,不多时,便取了一方砚台、一支笔以及佐伯纸、墨锭出来,殿中早已备有几案,那宫女示意顾钰坐到几案后,她也将笔墨纸砚摆放在了顾钰的面前。

顾钰提起笔来时,不经意中朝琅琊王望了一眼,但见琅琊王目露关切,似也有极隐晦的提醒之意,顾钰心念电转,不禁忖道:莫非庾太后是通过我的笔迹来试探我是否就是沈氏黔郎?

不及多想,顾钰从容砚墨在那张佐伯纸上挥毫起来,片刻时间,纸上“我心将复光明月”几个大字已然写成。

宫女眼露惊讶,极其小心的将那一张佐伯纸用双手摊上,走到殿前,呈给了庾太后。

“请太后娘娘过目!”她道。

庾太后点头,忙将那张佐伯纸接到了手中,只不过看上一眼,庾太后的眼中极为诧异而明丽的光芒毕现,仿佛神魂都已聚在其中一般,直是聚精会神的看了好一会儿,庾太后才又将那佐伯纸递到一旁的庾冰手中。

庾冰亦是书法名家,这一看,亦是有些不可思议的惊呆了神,神情颇有专注的凝聚在了其中,好半响,不由得叹息出声道:“遒媚飘逸,笔势委婉含蓄,雄秀之气,出于天然,如此书法,确令我辈亦汗颜,唯二王书法能与之媲美!”

唯二王书法才能与之相比么?

庾太后心中亦是震憾非常,又低声问:“那与那位沈氏黔郎和桓澈的书法相比,又如何?”言罢,又道了一声,“可有相似之处?”

庾冰似回想了一会儿,才道:“不可比拟,那位沈氏黔郎与桓澈之书法又另辟径蹊,别具一格,有如清风之袖,明月入怀,虎卧凰阁,丰神盖代,无论是气度、凤神、襟怀还是情愫都可见一斑,乃我平生未所见也!”

“如此说来,那沈氏黔郎与桓澈之字还要在二王之上?”庾太后惊讶道。

庾冰轻叹了一口气,只含蓄的道了一声:“难下定论!”

“那这位顾十一娘与沈氏黔郎……”

庾太后话还未完,庾冰又道了一声:“似是而非,别议了!”

庾太后便闭上了嘴,心中暗忖道:莫非是我多想了,这位顾十一娘并非就是沈氏黔郎,可她与桓澈之间到底有无密切的关系?又为何沈氏黔郎之字与桓澈竟会如此相似?

此时的顾钰却是微松了口气,在中正考核之上,她为了不让自己的字与玉泉山石碑之上所刻下来的字相似,便又用了另一种形体书写方法,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桓澈也用了同一种形体书写方法,与她的字相较起来,可谓是如出一辙。

庾太后又看向了顾钰,含笑问道:“顾十一娘,哀家还听说,你曾在玉泉山上救过琅琊王殿下一命,此事可属实?”

顾钰看了琅琊王一眼,琅琊王似乎也未料到太后会突然问及此事,神情一愕,颇有些尴尬。

这时,顾钰答了声:“是!”

庾太后又问:“那你为何会知道我儿会在那时候遭遇危险?”

这一问便令得整个大殿气氛都凝滞下来,庾太后的这一问明显的是对顾钰产生了怀疑,一个从未与琅琊王见过面的小姑子又怎么会知道琅琊王长什么样子,就更别说还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琅琊王会遇险,若说是巧合相救,这也太过于巧合了吧?

顾钰沉吟了片刻没有回答,庾太后竟又问:“哀家还听说,你懂得玄易之术,曾在顾府之中料到了一婢女的死亡时间,是也?”

听到这一句,顾钰的心神便瞬间缩紧,那日她让诗琴向顾老夫人传达此话,原也不过是为了吓唬顾老夫人,说起那婢女的死,她也未必就料得十分精准,只不过是大致的推测了一下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在张氏的刑讯逼供下到底能撑得了几时,而且那个给顾老夫人传讯的仆妇她也有特意派人去跟踪,才会让那仆妇将消息传达的那么及时。

但这件事情除了诗琴与顾老夫人以及顾老夫人身边的仆妇外,应无他人知道,庾太后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思忖了片刻,顾钰便答道:“并非是玄易之术,只不过是有一半的运气罢了!”

“此话怎讲?”庾太后又问。

顾钰答道:“太后娘娘,臣女之所以会知道琅琊王殿下会遇险,是因为当日臣女就在玉泉山上,有见过一名女子在桃花林中设下埋伏,待琅琊王到来时,我便能及时相救,所以说,这靠的是一半的运气!”

“一半是运气,那另一半是什么?”庾太后又问。

顾钰便正色答道:“还有一半是天命,是琅琊王殿下命不该绝的天命!”

庾太后一愕,没想到竟是这个答案,坐在殿中的天子忍不住便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顾十一娘果然聪慧有趣!”天子说道,“琅琊王是有福之人,岂能遭此小人所害。”

庾太后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再也问不出什么,便看了庾冰一眼,转而又含笑道:“不管怎么说,你对我儿也算有救命之恩,哀家今日请你入宫来,也便是要回报你这份救命之恩!”

说罢,她又唤了一声:“来人!”

这时,走上来的不是宫女,而是先前接顾钰进宫的小黄门太监,而且这太监手上竟然还端着一方黄色的卷轴,其旁还有玉玺。

庾太后看向了一旁的成帝,道:“天子,下旨吧!顾十一娘毓秀名门,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逸才淑德,足以母仪天下,今日便正式册封她为皇后,即刻诏示天下!”

闻言,顾钰的脸色一变,就连天子与琅琊王都惊异变色,似乎都没有料到庾太后会突然下此旨意。

“母后,册封皇后之事,岂可儿戏,此事还需众臣商议之后才能作决定。”天子婉言道。

庾太后却是一脸的不高兴,道:“这是我们皇家之事,是你的私事,你娶妻还要他们大臣一个个同意才行么?”

可不就是这样么?皇家哪有私事,都是国家大事,若是惹得那些大臣们不高兴,他们甚至可以死谏来威胁!

天子心中腹诽,可孝字当头,也不敢直说,只道:“母后,还是问问顾十一娘的意见吧!若她不愿,儿岂不是成了欺霸民名!”

庾太后气得一噎,这还像是天子所说的话吗?同时心中不免又有些酸涩,若不是现在龙亢桓氏与那些世家门阀的欺压,她的儿子又怎么会如此怯懦没有天子威仪?

想着,不免又心中愤愤,忙问道:“哀家的懿旨可有传至大司马府邸,桓澈还没有入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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