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俊彦在露台抽了支烟,见周梓霏还没回来便出去找她,发现她还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方向,心里一下就提了起来。
他走过去,从后面拥住她,语气是难得的强硬,说,“阿霏,我不准你后悔。”
周梓霏叹了口气,说,“不是后悔,而是……”而是什么她没有说下去,安俊彦只以为她想要表达的是内疚,却不知她心里想着的却是心疼。
这种心疼似乎无关爱情,并不是因为她爱童皓民,所以心疼他。而是想起了过去的五年里,她一直依赖的那个人突然地变得如此落魄,她心疼了。这种感觉,安俊彦并不懂得。
“你负了他,我负了蓝小可,看来我们都是坏人,坏人就该和坏人在一起的。”
听到他这样说,周梓霏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勉强地笑笑,说,“什么歪理?”然后往他身上嗅,说,“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到英国的时候学会的,一想你,我就抽烟。”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那些折磨人的思念。
“戒了吧,抽烟对身体不好。”
安俊彦点点头,展演一笑,说,“以后也不抽了。”既然她已经回到了身边,抽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了。
两人其实都心事重重,可是在对方面前还是硬撑起笑脸,不想对方担心。自从那天见到童皓民之后,安俊彦就开始担心起来,并且随着时间日益严重,总担心哪一天周梓霏会转身不见,投入童皓民的怀抱。
他知道童皓民对周梓霏的重要性,他们之间的五年之间更是他无法插足的。他听安然提过刚升上大学的周梓霏过得并不好,堕落得经常逛酒吧,和他是有得一比的。可是看着现在的周梓霏,他却难以想象她竟然经历过那样的一段时光。
虽然周梓霏没有说,可是他知道,就像蓝小可将他从酒堆里拿出来一样,将周梓霏拉出那段堕落时光的人,就是童皓民。她对他的感激,他是了解的,可是只怕她对他的感情不止感激那么简单。
这样的患得患失,让他恨不得以后的每一天都和阿霏在一起。可是,他的申根签证马上就到期了,学校的课也落下了几天,他要回曼城了。
他看得出阿霏也很舍不得离开他,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她身边陪着她的,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宽慰她说,“我回去马上办签证,估计一个月之后我们又可以见面了,笑一个嘛。”周梓霏闻言,扬起大大的笑容,在他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
周梓霏送安俊彦到机场,到了机场办好登记手续,安俊彦说要给安然寄张明信片,她收到他们一起写的明信片,一定很高兴。
这时,周梓霏突然想起点什么,说,“我之前在英国给你寄过一张明信片的。”
安俊彦停笔,说,“我没收到喔,英国的邮递员不靠谱,经常会寄丢,希望这张千万不要寄丢才好。来,给安然写点东西。”
本来就不大的明信片已经被安俊彦写满了,还哪有地方写,她只能在安俊彦的签名旁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画了一个心,包着他和她的名字。
安俊彦非常满意,贴上邮票,直接就塞到邮筒里。
看了看差不多时间了,周梓霏把安俊彦送到安检处,让他赶快进去。安俊彦最后还不舍地吻着她好久,直到她不得不轻锤他的后背催促着。
周梓霏看着他三步一回头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心里顿时被塞得满满的,很舒服。这次的别离,他们都不伤感,因为他们知道,不久后他们又会再见了。
安俊彦离开之后,周梓霏又恢复了以往的忙碌的生活,不过心情上倒是有了点变化。现在想到了安俊彦也不再伤心难过了,反而有一丝甜蜜。更大的不习惯或许是来自于童皓民的疏离吧。
自从那天被童皓民撞破之后,她没有主动联系他,她甚至害怕面对他,总觉得心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事实,她也不想掩饰不想解释。而童皓民也没再联系过她,以往每天固定时间的那通电话,也随着童皓民那天的离开而终止了。
如果不是她发邮件给Amy,估计也不知道原来童皓民已经回国了。Amy说他最近很忙,音乐厅的工程正在进行着,很多事情他都亲力亲为,所以可能没办法多分心思照顾她,让她有事要帮忙可以先找她。
周梓霏紧紧地握着手机,不知道如何对答。Amy待她一向很好,到现在还以为她和童皓民是在一起的。
她常常回想,自己之前那么自私地和童皓民在一起,是不是深深地伤害了他。那时候,她努力的,甚至已经不排斥和他做亲吻这样亲密的行为。可是,心中某一个柔软的部分依然像在隐隐作痛,仿佛每一次牵手每一次拥抱,那么就会窜出一个小恶魔在控诉她的花心。
有人说,女人永远忘不了旧爱。她对安俊彦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更何况她和安俊彦经历了那么多常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经历的事情,不管是对安俊彦的爱还是恨都已经是深入骨髓的。忘记,已是不可能了。
其实,她本来就不该这么自私的。只是童皓民身上的安定让她感到依赖,所以自己才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现在,或许是到了事情结束的时候了。被童皓民这样撞破也是好的,她可以不用残忍地在他面前说出分开那样的话。
等她回国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事情应该可以冲淡一些了,回到公司面对童皓民,她也不至于那么尴尬。更何况,童皓民情商很高,为人又成熟,这些人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相处的。
童皓民的确很快就回国了,那天晚上从周梓霏那里走了之后,匆匆地走了间酒店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拜会了一下Mario便又赶到了机场,改了机票,提前回国。
本来打算在这里留几天的,可是现在一切都失去了意义,还不如早点回到公司投入工作。心里其实很难受的,如果说那时候和杨堇萱的那段感情不过是风花雪月,那么这次对周梓霏的确是动了心的。
五年来,他看着她长大,看着她慢慢变得成熟,看着她从一个初出茅庐的社会新新人变成可以独当一面的职场白领。这一路,他都陪着她过来,可是她却转眼投入了旧爱的怀抱,心里哪能不恨啊。
那晚他才知道,那个男子叫安俊彦,她会很亲昵地唤他阿彦,那不是几年前她喝醉酒从口中吐出的那个名字吗。原来,一切都是如此的明显。
不过他也不能怪谁,爱情这种事谁也控制不住的,如果控制得了,他也不会对她如此的不能自拔。更何况,安俊彦比他先遇到她,他们经历过些什么他也一无所知,不过从周梓霏以前那样悲伤的表情上看,定然是刻骨铭心的。
既然骨髓上心脏上都有着安俊彦的痕迹,自然是不能清除的,让她勉强地和自己在一起,反让她失了真本性。短时间的相处或许大家还能假装和谐,只是时间一长了,恐怕抱怨就会陆续而来。这不是他想要的。
如果要等到他们相看两厌的时候才反省过来,他宁愿他们就这样做着普通的同事,他还是她的师父,她依然是那个会用棉糯语气叫着“师父”的好徒儿。
而实际上,童皓民平日里也真的没什么多余的时间可想东想西。音乐厅的工地已经正式开始工作了,他每天都是公司工地两边跑。
郭静秋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邓培勇年纪又大了,加上这次是政府工程,所以工地上的一切大小事他都亲力亲为。或许对于他来说,他真正重视的不过是因为这设计是周梓霏的设计,他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番心血。
只不过有时候中午时分,还是会不自觉地想给她打一通电话,问一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可是电话拿起来,最终还是会放下。或许,之前他都逼得她太紧了,现在大家恢复上司下属的关系之后,这些电话就点得有点过了。
他还是常常和Mario发邮件,Mario说她最近参加了两个西班牙国内比较小型的比赛,都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绩,开始慢慢地在西班牙的建筑杂志上露脸,前景很是不错。
他听了,感到很安慰,他就知道她总有一天会发光发热的。
一天他在工地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他有点疑惑,“喂,你好,请问找谁?”
一把很朴素的女声传了过来,声音有点焦急,“请问是童先生吗?”
“我是。”
“我这里是梓霏外婆的邻居啊,老太太她摔倒昏迷你,我们已经送她去医院了,你能尽快过来看一下吗?”
那一瞬间,童皓民也没有疑惑为什么周梓霏外婆家的邻居会有他电话,问了具体的地址之后,马上就交待好工作,到了火车站坐上了最近的一班火车赶过去。
一路上,他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周梓霏此时不再国内,要不然她知道了还不担心死她了,但愿老太太没有什么大碍。
等赶到了医院,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一个中年妇女在医院门口四处张望,看到他马上就跑过去说,“童先生吗?”
他点了点头,中年妇女总算舒了口气,说,“老太太醒了,没什么大碍,就是要住院几天,让你特意赶过来真不好意思。”
“没有的事,我先去看一下老太太吧。”
在中年妇女的带路下,童皓民来到了病房,敲门进去,他看到了病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老太太,精神不算太好,不过也总算是醒着的。
“阿姨,这是梓霏的朋友。她那会出国前把他的电话留给我了,说你有什么给他打电话,他一定会帮忙的。我这不把他给叫来了,真是个好孩子。”
“外婆,别起来,躺着说话。”童皓民见外婆要起来,把她给按住了,顺道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
外婆不知是不是听到他是周梓霏的朋友,看到他马上就精神了一些,一直拉着他问周梓霏的近况。他也只是微笑着,和她聊天,说了很多周梓霏的事情,外婆看上去很高兴。
等到走出了医院,已经是黄昏了。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很想以后多来这边逛逛,听外婆说,周梓霏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这里或许可以找到她生活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