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被人盼,被人恨。小≥说≧网w≤ww.
朱见深坐在高高的金台之上,无力地看着奉天殿内吵成一团的众臣。
昨日安徽御史上奏通政使司,奏本中称;五月十六,安徽遭受蝗灾。万顷青苗被蝗虫吞噬,秋收之日将颗粒无收,希望朝廷拿出章程,赈灾济民。
于是,众臣便分成几个阵营,为了这件事情吐沫横飞,已经吵了快一个时辰了。
看着下面脸红脖子粗的众臣,朱见深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摆设。
如同被高高架起来的一尊雕像,这群人每日在自己面前跪拜一下,便将自己仍在一旁。自顾自的把自己认为对的东西强加给自己,最后还要让自己在他们的意见上盖章用印,以示自己的主意是经过正当程序,合理合法的。
他们为什么就不问问我的意见?
为什么非要用嗓门和一肚子的酸腐争个高下,然后把吵赢一方的主意当成解决办法?
难道皇帝的职责便是当个传声筒,把他们吵出来的结果变成圣旨就好了?
他的心里对赈灾早有打算,却几次插话被无视,御史陈音甚至还当众讥讽;“此事万急,陛下口钝,交我等商讨便妥。”
“这件事情很急,皇上嘴巴不利索,就不要乱插嘴了!”
这话说白了就是这个意思!
他深深刺痛了朱见深,天可怜见,自古至今,哪一个臣子敢当众讽刺天子的缺陷!
可是他这么说完,众臣居然还深以为然的赞成!偏偏朱见深还反驳不了!
那个该死的岳璋怎么还没处理完皇庄的摞烂事情?怎么还来不给朕治病!
这群该死的腐儒!
既然已经受灾如此严重,要的便是先稳住粮价,不要让民众恐慌。你们讨论明年的收成有个甚用?
紧随其后便调集粮食,不要让饥民流窜。你们讨论减轻明年的税负能解决现在的问题?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命令各县组织民壮清理污染的沟渠,销毁动物的尸体。你们为什么还要为了谁去负责赈灾喋喋不休啊混账!
然而有想法并没有什么卵用。
脑子里条理异常清晰,偏偏嘴巴说不出一个字。
罢了,罢了,你们吵吧,吵完了朕照办就是。
朱见深在金台之上,眯起眼睛,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情——那个叫岳璋的校尉,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
与此同时,午门外的街口,七八个人五花大绑的囚犯跪在木架之上。
他们身后膀大腰圆的刽子手见快到午时,将犯人头上蒙着的袋子扯下,以便行刑官验明正身。
方五被炙热的眼光晃得一阵头晕,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太阳了。
是要砍头了么?是了吧,不然早上不可能饭里有肉有酒。
哈哈,真是阴沟翻船,可笑我方五也是叱咤一方的人物,居然被一个小小的捕头给弄到这般境遇。
时也?没遇到那小子之前一直都顺的很呐?
命也?年初真阳观的道长还说我今年行福鸿运呢?
都是那个小子,我命里的劫数啊。
他环视四周人群,人群里没有他的亲人和朋友。他暗自叹息,看来连能给自己报仇的人都没有了。
“午时三刻已到,犯人验明正身,行刑!”监斩官取出令箭,置与地上。
方五听见监斩官催命般的声音,强忍住腹下的尿意。
他毕竟混混出身,真到了绝境,反倒激了年轻时的那股狠劲儿。想到今天一同行刑的郑斌,反倒偏过头安慰道:“表哥呀表哥,如今你我一同上路,去了下面好歹还有个照应。表哥,莫怕,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等他看清楚身边人的模样,先是一惊,然后一怒,最后嘴角上竟浮出一抹笑意。
与此同时,刽子手高高举起的鬼头刀斩下。
随着刀势,方五一颗头颅高高飞起,一腔鲜血喷起老高。
“表哥,你的心好黑呀,居然不顺便找个人把我也替了!不过你没死也好,替我报仇!”方五飞在半空中的头颅,感受着最后时刻的天旋地转,如此想着。
人群中,一个头戴草笠,身穿短褐的小孩与监斩官对视一眼,微微颔。
监斩官会意点头,拿着朱笔,在方五和郑斌姓名之后,注上;验明正身,已授。
※※※
城外,破败的城隍庙中。
犹穿着囚衣的郑斌正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口中不断念道:“谢贵人救命之恩,谢贵人救命之恩......”
他面前站着的,赫然是刑场之上的那个小男孩儿!
此时的小男孩摘了草笠,却也是唇红齿白,颇为清秀,只是一双狭长的眼睛略显阴柔。
他此时面色倨傲,虽然个子才和跪在脚下的郑斌一般高,可是负手而立,却显出一份不凡的气度来。
小男孩不屑的看了一眼郑斌,用他有些童稚又有些阴柔的嗓音道:“郑公公,救你的可不是咱家,可是另有贵人。不过你心里清楚便是,最好烂在肚子里,以后再也不要提起。
那贵人念在你往日还算恭敬,特意差我来营救与你。现在事成,贵人特意让我代为嘱咐,你且听好了。
贵人知道你手下还有些积蓄,余下半生做个富家翁绰绰有余了,嘱咐你日后便寻个偏隅处,隐姓埋名的过活罢。千万不要再招惹是非,不然对你对贵人都没有好处,你可记下了?”
趴跪在地上的郑斌此时哪还不明白,这小太监口中的贵人除了郑贵妃还能是谁?
可是偏安一隅,做个富家翁?
笑话!我郑斌岂能就这样像条狗一样偷生下去!
郑贵妃呀郑贵妃,皇庄的进项有多少是进了你的私库,你不保我,让我沦落到这般境地不说,如今还想让我饮泣吞声的苟且下去,可能吗?
报仇,你们欠我我的,我都要自己讨回来!!!
“请童子回禀贵人,就说郑斌记下了,贵人救命之恩,郑斌永生不忘!”
虽然嘴上这般说到,可是郑斌却将脸死死的贴在地上,没让那小太监看见自己的表情。
此刻他脸上沾满尘土,一口牙齿将嘴唇咬穿,口角的鲜血和尘土黏在一起。双眼怒突,睚眦欲裂,如恶鬼一般狰狞。
正在庄园中指挥众人整理宅院的岳璋,狠狠的打了两个大喷嚏。
“阿嚏!阿嚏!谁他niang的谁骂我?”
他用袖子使劲的擦了擦喷薄而出的鼻涕,呲牙裂嘴的嘟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