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安日日夜夜赖在江媚娘房里,还把家中好些珍藏的宝物都送给了江媚娘。武氏敢怒不敢言,只能每日里失魂落魄的拉着陈氏诉苦。
陈氏一边奶孩子,一边还要为武氏擦泪。半响突然说一句:“大公子今年也有八岁了吧?”
武氏点点头,嗯了一声。
“姐姐,我们女人生来就命苦,怪只怪不该生做女人。好在老天爷对我们姐妹还算照顾,各人都生了一个儿。青儿用不了几年就是男子汉了,父亲对母亲是如何的,他都看在眼里,日后等老爷年纪大了,姐姐也仰仗不到他了,有青儿这个儿子照应呢!”
陈氏说的,武氏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心里头仔细想过,确实是这个理。这么多年不都是自己一个人将青儿拉扯大的么,青儿的心中,是极其念她这个母亲的。
又想到陈氏的儿子,想想幸亏这妹妹心地善良,对这个姐姐亲近,若是她存了坏心眼,只怕日后青儿连沈家的家产都得不到呢。
她感激的看着陈氏,由衷的说:“妹妹真是心地善良,也算是姐姐的幸运了。那个江媚娘,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敦善之辈,也不知以后这沈府里还能否如从前那般清净。”
陈氏叹了口气,将怀里吃完奶就躺不住,只往外拱的孩子放到床上,拿些腰鼓木质玩偶一边逗弄孩子。
“不说别的,她这一进门。耗费了家中多少钱财,昨日见她脖子上戴的金锁,只怕足足有二斤。今日有换成了金项圈。照这样奢靡下去,只怕公爹每年往家中要贴上比过去多十倍的钱财了。也不知老爷是怎么想的,就不怕公爹追究起来么?”
武氏听陈氏这么一说,急的直跺脚,她倒是只顾着气恼去了,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气恨的说:“青儿长这么大。我都没舍得给他打一副金项圈!这女人才进门几天!来弄个孩子都没生,还是个青楼妓女,说是身子干净,可那双眼妹妹你看看,眼波流转之处,到处抛媚,骨子里分明就是个不正经的女人!真是要败坏沈家的名声啊!”
陈氏突然面色一暗,软绵绵说了一句:“女人这一世,若是遇到了知冷知热的好男人。日子就是再苦,也是幸福无比的。可若是摊上个没心没肺的,日子再富裕。也是苦水漫漫。强咽下肚!”
这句话,正中了武氏的心怀!想想就凄从中来,忍不住茵茵又哭了起来。
沈怀安今日总算是舍得撇下新娘子,去宫里复职了。
他一走,那江媚娘就出了沈府。金管家立刻前来报告两位夫人。
“大夫人,二夫人。老爷前脚一走。三夫人就紧跟着出了府去,也不知去了何处。”
武氏愣了愣,随口说了一句:“不会是去会情郎了吧?”
陈氏却道:“今日就罢了,日后三夫人再出去,就派个机灵的跟着。老爷不在家,家里的女人可不能在外惹什么事。万一要是被坏人欺负了。回来如何向老爷交待?”
武氏暗暗佩服陈氏的稳重,可能是因自己的父亲只有母亲一个妻室,又从小生活在蜜罐里,不知人间险恶,不会逢源应对吧。
金管家领命退出去后,陈氏想了想,突然对武氏说:“姐姐,你我二人还从未去逛过集市呢!如今家里的财务既是交给了我,我便做主,取些银子去给姐姐置办些时兴的首饰衣裳,反正我们不花,便宜了三夫人。”
武氏推辞了一句,也就欣然答应了。“那倒不需,姐姐这里也有些私房钱,正好给妹妹也置办些小物,算是姐姐的一片心意!”
陈氏唤来两位丫鬟照看孩子,便拽着武氏上了府里的马车,往热闹的集市去了。道理集市后,两人下了马车步行,晃悠悠一间铺子一间铺子的观赏,武氏的郁闷心情一扫而光,兴致勃勃的购买了许多小物送给陈氏,陈氏又在金浦给两位公子挑了大小金锁,一个半斤,一个一斤。她来沈府的目的,就是能怎么祸沈怀安就怎么祸,从未想过要将沈府的钱财独吞,反正只要是花出去了,她心里就是舒坦。
两人一上午就置办了好些物衣裳饰物,仆人跟在后头一路提着,她二人又当街买了小吃,走走吃吃逛逛,好不惬意!
武氏忍不住说道:“有妹妹陪我,日子便有趣了。”
陈氏笑道:“是啊,老了以后我们姐妹还有个伴,看着孩儿们成家立业,满堂孙儿孙女,还有什么气呕!”
说着说着便发觉前面有好些人在围观什么,一片吵嚷好不热闹。二人也好奇的挤近去看,好不容易钻了进去,却见到一位人到壮年,生的相貌堂堂,身高体魁的男子正跪在当中,膝旁落着一张纸泊,上面端正的书着几个大字:卖身救妻。
“这人我在药铺门前见过多次了,一年到头都是买药,本来还寻思家中定是有患病的上人,不料却是妻子。”
“是啊,我还见过他背着妻子去见郎中呢!还真是稀奇,卖身也要给妻子治病,真是不像个男人。”
“我要是病了,你会和这位大哥一样卖身救妻吗?”
“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说些废话,懒得理你!”
“啧啧啧,瞧他长的壮实,一定是将好吃的都独吞了,要不妻子怎么会得病……”
“不会是讹诈人钱财的吧?这年头,到处是骗子,我还是走了。你们慢慢看。”
“……”
陈氏望了望武氏,她脸上流露着赞许的光芒,却又似乎隐隐有些失落交替。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低垂着头,任着乡亲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无助的汉子。
陈氏捏了捏武氏的手,拉着她一同越过人群,穿插到那壮汉的面前。武氏只是愣愣的,不知陈氏意欲何为。
大伙见二位华衣金饰的夫人走到汉子的身边,一下子渲然开来,更是高声议论起来。
陈氏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了那汉子跪着的膝下。汉子猛的一惊,抬起了眼眸。感激的看了看两位夫人,匍匐着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陈氏却说:“这个大哥,这银子是我们家夫人送给大哥的,你快回去给妻子看病吧,不需你卖身相还。若是银子日后不够使,一月后我们还在这里见面,到时候再送些银子给你。”
陈氏的话语说的颇轻,只有武氏和这汉子听得清楚。武氏又是一愣,她原本就有心帮助,又怕不妥,谁知这陈氏竟如此细致,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主动长出来做好人,还将这好人的名挂在自个头上。
那汉子感激不尽,竟落下些许眼泪,又是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问陈氏武氏道:“夫人的救命之恩在下记下了,等我家娘子的病好了,我就去寻二位夫人,这一世为夫人当牛做马。请夫人告知在下府上何处。”
武氏害怕若是被老爷知道两个女人抛头露面还管这种闲事,一定会狠狠责怪她们,便摇头道:“这位大哥,你能卖身救妻,这让我们很敬重,这银子是送于你的,回去好好照顾你娘子吧!”说着便拉着陈氏的手,逃也似的挤出了外围。
“走了,就这么走了?”
“啊呀真是有钱人啊!一出手就是一百两……”
陈氏武氏坐上马车回府的路上,武氏突然满脸凝重,似乎有心思。
陈氏看了看一言不发陷入沉思的武氏,笑着问道:“大姐这是怎么了?还在为刚才的事担忧吗?放心吧,好人自有好报,这位大哥心底善良,她的夫人一定会好起来的。”
武氏有些惊诧的对陈氏说:“妹妹,你怎么好似是我肚子里的虫儿一般?我的心你也能看得清楚吗?”
陈氏笑道:“只是我的眼里心里有姐姐罢了。心存着一个人,便会设身处地,站在她这一面想。如此便不难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可若是一个人的眼里心里根本没有你,自然是你想什么他都不知道了。”
武氏听了陈氏这番话,感叹道:“是啊,和妹妹相处不过一年辰光,妹妹因心里有我,所以连我心中所想也能知晓。可是……”
陈氏拉过武氏的手掌,轻拍了拍,安慰武氏道:“姐姐也不要多想了,想想虽说你我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好汉子,可这世间便不是没有真情啊!看看那个大哥,对娘子的情意,我们也该感到欣慰了。”
武氏笑了笑:“也是,就算自己不曾拥有,只要这世间有真情,还是值得向往和祝福的。”
也不知怎么就说出向往这二字,武氏察觉之后面色一红。
陈氏只当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扯开话题说起了别的。
二人刚下了马车进了府,那江媚娘便尾随着也进了门。迈着细碎的步子跟在二人的后头,边喊道:“二位姐姐请留步,妹妹出街给二位姐姐带了些上等的胭脂水粉呢!”
语若黄莺娇啼,人还未到,一股浓浓的水粉味夹杂着名贵的香料味飘摇的满院子都是。
武氏不由得拿锦帕堵住了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