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在大道上飞驰,午后的阳光越加明媚。可是陈浩然的心却像是坠入万丈的冰窟,他本就淡薄的衣服,更让他冷的透心,他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完了,自己希望刚刚显出一点曙光,就又要沉入无边的黑夜,杀人犯,他是大学生,他懂法,即使是误伤,恐怕也得判上几年的徒刑,人生这最美好的时光,都要在监狱里度过吗?他不敢想,一想就心疼的。
“人是我打的,但我没杀他。”他喃喃自语。
警车里两个警官冷漠的眼光在陈浩然的脸上巡视着,他们见的太多的懊悔的罪犯,又有那个不是杀人后后悔不跌,那还有什么用。
刑警队的审讯室里有些阴冷,里边的摆设也很简单。一张小椅子,对面是一张桌子,桌子后,两把椅子,那两个把陈浩然带走进来的警官正满脸阴沉地坐在那里。
“姓名?”警察问询都是这么开始。
“陈浩然”
“年龄?”
“20”
“职业?”
“学生。”
“什么学校,说清楚一点。”警官的问话更严厉了一些。
“江城大学历史系。”陈浩然感觉嗓子很干,咽了口吐沫,尽量保持回答问题准确一些。他微微抬了下头,感到一双冷峻的目光在注视着他,屋子里安静极了,他除了能听到自己粗重的之外,只能听见钢笔在纸面上沙沙行走的声音。对面的桌子后,那个二十几岁的女警官正在低头书写,把他的话变成一行行文字。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陈浩然点点头。
“你把昨晚的情况仔细地说一遍,不准隐瞒,要知道人命关天。”警察的话一句一句掷地有声,陈浩然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陈浩然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我不是都说了,我碰巧遇见那个男的欺负一个女的,我气愤不过,上去打了他一拳。”
警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看你很不老实,有那么简单吗?”
陈浩然也有点生气,语气很硬地道:“有什么复杂的!”
警察一愣,啪地一拍桌子,喝道:“你想隐瞒什么?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打死人还跟没事人似的。”
陈浩然道:“我没隐瞒,就是这么回事。”
这时,那个一直在桌子上写字的女警察扭头低声和旁边的警察说了几句,那个警察狠狠滴瞪了一眼陈浩然,站起身走出了审讯室。
女警察站起身,把自己的椅子搬到陈浩然的身边,然后坐下,笑了笑说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傻?死了人可不是小事,人家的家属已经报案了。你如果没有理由开脱罪名,你恐怕要面临牢狱之灾。”
女警的声音很好听,不高不低,不娇媚但很亲切,让人一下就失去了距离感。陈浩然的脑子也冷静了许多,认真地考虑这件事的后果,他到现在也明白了,这件事如果不弄清,自己的学业肯定是完了,这还是小事,自己恐怕真的要进监狱了。
女警见陈浩然眼神闪烁,露出恐惧之色,她淡淡一笑:“你先不用着急,还是我们的那句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会放过一个坏人,我只是希望你能和我们配合,这也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
陈浩然点点头,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能说什么?
“认识一下,我叫颜菱。颜色的颜,菱角的菱。”女警颜菱大方地自我介绍,明亮的眼神在陈浩然的脸上扫过。
“刚才我们了解一下你的基本情况。从我个人判断上,我相信这是个误会,或者是误伤。不过,感情代替不了法律,你必须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你自己。”
陈浩然茫然道:“怎么证明?”
颜菱严肃地道:“我们调过事发地点的录像,我们看到当时在现场的除了死者和死者的女友,还有你和另外一个女人。事发的经过我们都看到了,我们需要了解当时发生了什么?”
陈浩然一笑道:“我就在这,你们了解我就行了,和那个女的有什么关系?”
颜菱严肃地看着陈浩然,说道:“你别不当一回事,人命关天,不管怎么说,都必须有一个能够让人信服的理由,否则,这种人命案,一旦被认定是故意杀人,那可就要判重刑。”
陈浩然虽然心里害怕,但脸还是装出一丝笑:“我故意杀他?我连认识都不认识他,他是谁啊?”
颜菱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盯着陈浩然的脸半天,轻叹了一声:“你怎么这么糊涂,杀人还管你认识不认识?只看你杀没杀,只看结果。”
陈浩然闷声道:“我没杀!”
颜菱突然大声道:“那你半夜三更在外边瞎逛什么?”
陈浩然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女警一发威也这么有震撼力,只见她,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不厚不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胸前的警徽被阳光一晃,熠熠生辉。
陈浩然低垂的目光正好落在颜菱的胸前,笔挺的警服下,颜菱的胸脯看起来很不错。这只是一瞬间的念头,陈浩然在脑子里只是微一闪念,随即就是脸上一红,恨不得狠抽自己一个嘴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样的心思。
颜菱见陈浩然的脸色变了变,以为自己的话把他吓住了,就说道:“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
陈浩然不想把张艳也扯进来,毕竟说出了张艳,就会进一步把李铁军也扯进来,那么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就会大白于世,尽管这事大家都心照不宣,但这种事,总不是好事,没人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公布出来。还有一点,陈浩然不愿意把张艳扯进来,从心底来说,他并不讨厌张艳,事实上,在他们产生误会之后,张艳也没有任何打击报复的行为,反而更加关心他,照顾他。他在心底还是十分同情张艳,这个女人看起来好像是什么都有,实际上内心的孤寂没有知道,她张扬的外表之下,其实是在掩饰内心的孤独,这一点很多人不知道,也不在意,他们一直津津乐道着张艳的风情,以及她和李铁军的韵事,没人在意她感情上的落寞。
可是,陈浩然在与她的几次不多的接触中,敏锐的感觉到了,张艳不是坏人,也绝对不是花痴,她只是需要一个男人来安慰,她错就错在找了他,而他又绝对不可能给她所需要的。
陈浩然沉默着,内心却波澜起伏,他不忍心把张艳说出来,不忍心看她再次陷入另一个漩涡,可是……陈浩然心里暗自嘲笑着自己,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心思为别人考虑,这一点足以证明,自己起码还不算坏。
陈浩然迎着颜菱凌厉的目光,淡然地一笑:“这是我的事,和她没关系吧!”
颜菱的脸一下气的绯红,她恨不得在这张年轻而满不在乎的脸上狠狠地扇上一巴掌,性命攸关,他真的惜香怜玉起来,这个案子弄不好要坐上几年牢,他怎么就不当回事哪?
颜菱站起身,同情而又无奈地看了陈浩然一眼,说道:“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听不听由你。记着,如果真的坐牢,别怨别人。”她盯着陈浩然的脸,使她失望的是,那张年轻而又坚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叹了口气:“别的我就不说了,在江城你还有什么亲戚朋友,我可以为你通个信。”
陈浩然抬起头,感激地看了一眼颜菱,他在江城举目无亲,自然也没有朋友,有的是同学和老师,当然,这个事是不能告诉远在农村的父母和妹妹的,他们如果知道,还不急死。他迟疑了一下,在心里把与自己关系比较近的人过了一遍。刚刚与佟安若吵了架,再说她身上有病受不得惊吓,况且一个女孩子最好不让她参合进来为好,其余,如向晓梅,我们的关系还没那么近;钱淼,身体不方便,也不想让她知道,最主要的是不想让钱教授知道。最后,想来想去,只有乔东平可以托付了。
陈浩然伸手从桌子上拿起纸笔,写了乔东平的电话号码,递给颜菱,说道:“他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如果可能请你给他打个电话,如果他为难,就算了,别人就没必要了。”
颜菱接过纸,扫了一眼,装进上衣口袋,说道:“我会给他打电话的,不过我还是劝你,你应该想办法解脱自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别以为是我在吓唬你。”
陈浩然叹了一口气:“可能你说的对吧,但做人不能太自私,这个事还是让我考虑一下。”
颜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这个人真固执。”
陈浩然低下头:“我今晚得住在这了?”
颜菱瞪了他一眼:“这还用问,至于住多长时间,看案子怎么发展吧。”
颜菱见陈浩然不搭话,推门走了出去,刚要离开,却又想起了什么,反身回来,对一个值夜班的同事努努嘴道:“里边的那位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
“犯的啥案子?”
“人命案!”颜菱整理着手里的材料。
“你家亲戚啊?”
颜菱好看的眼睛一瞪:“别胡说,我们不认识。”
那个警察趴着窗户看了看陈浩然,笑嘻嘻地道:“挺年轻,挺斯文的!是不是对他有意思了?”说着还嘻嘻地笑了几声。
陈浩然在外边听的清楚,也没听见颜菱搭话,紧跟着就听见外边那个男警察哎呦、哎呦地叫疼,连叫饶命。想是被颜菱下手整治了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