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初刚开始还以为自个儿做梦呢,谁知道外面很快又传来了铃铛声。
也不知道是几个铃铛,一刻不停地乱响,扰得人心里发慌。
她努力睁开眼睛,发现秦铮也没在屋里,赶紧披上衣服出门去看个究竟。
门一推开夏月初就看愣了。
院子里站着两个披红挂绿的人,脸上抹得乱七八糟,身上衣裳更是花里胡哨,东一条西一块的,也看不出是个什么样式。
一人的手里抓着手鼓,另一人腰带上还挂着一圈儿铃铛,稍微一动就浑身乱响。
跳大神儿在乡下还是挺流行的,庄户人家也没什么文化,对封建迷信这一套还是挺信服的。
夏月初还是头一回看跳大神儿,不免觉得新奇。
只见腰间系着铃铛的人不住地原地转圈。
拿着手鼓的人嘴里唱着些听不懂的东西,绕着转圈那人蹦来跳去的。
夏月初见秦铮黑着脸站在一旁,走过去低声问:“这是咋了?”
秦铮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强压着火气低声道:“他们说大哥这回生病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要请人来跳大神儿。”
他刚才拦了半天也没拦住,人家一句这是我们老薛家的事儿你管不着,就把他硬生生地顶回去了。
夏月初对这个倒是没啥想法,跳就跳呗,又影响不到什么,安慰了秦铮几句,自己跟在一旁看热闹。
谁知等跳完大神儿,挂着铃铛那人居然拿出两枚黑黝黝不知是什么的丸药,还有两张黄底儿红字的符纸,一并交给盛氏。
“符纸烧成灰,和药丸一起用水化开,现在就吃一次,子夜时分再吃一次就好了。”
盛氏赶紧如获至宝地接过来,连声跟人家道谢,转身进屋去拿钱。
正在这会儿,一大早就出门去的薛良平背着柴火回家,进门看到跳大神儿的人在院子里站着,不由得皱眉问:“这是干啥呢?”
夏月初不想让薛壮吃那来历不明的丸药和符水,忙走到薛良平身边,做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低声道:“爹,娘说大壮去上坟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所以回家来才会病倒了,非要找人来家里跳大神儿。”
薛良平听了这话,倒还不觉得有什么,儿子回来就开始高烧,说不定还真是撞了什么邪秽。
夏月初自然还有后话,装作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道:“咱们去祭拜的是自家的祖宗,自然有祖宗保佑着,自家的祖坟里咋还会有啥不干净的东西……”
薛良平与夏月初站得近,一个字不落地都听在耳中了,登时就是一愣,随即心里的火苗腾地窜起老高,越烧越旺。
正巧一抬头看见盛氏从屋里出来,薛良平丢下柴火,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努力压着火问:“你这是啥意思?”
盛氏丝毫没有察觉到薛良平情绪的转变,把钱交给大神儿道:“昨个儿不是上山了么,我怕家里有人带回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找人来给看看!”
“啥?”薛良平听到夏月初说时还将信将疑的,此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去兜头就是一巴掌。
盛氏被打得一愣,寻思着自己也没做啥错事,薛良平此时也并未喝酒,捂着脸半晌都想不明白自己为啥挨打。
而且还是当着两位大神儿的面挨打,等她们过几日走家串户这么一说,自己的脸还往哪儿搁。
“姓薛的,你疯了啊!”盛氏气得浑身哆嗦,“好端端的你打我做啥!”
“打得就是你!”薛良平抽出一根柴火棒,上前还要再打。
薛勇和薛芹赶紧上去拉架。
薛勇从后面拖着薛良平,不让他靠近盛氏。
薛芹挡在盛氏前头拦着,冲薛良平嚷嚷道:“爹,你干啥又打娘啊!”
“兔崽子你给我松手!”薛良平甩开薛勇,一把将薛芹扯开,朝着盛氏身上就招呼了几棒子。
不过虽然是火大,但薛良平手底下还算有数,没有打头脸,只朝肉厚的地方来。
跳大神的两个人见状不好,生怕事情牵连到自己头上,反正已经拿到钱了,赶紧脚下抹油走人了。
“刚去上完坟就找人跳大神儿,你这是啥意思?你是想说我们老薛家祖坟不干净么?”薛良平越说越火,最后按着盛氏狠狠揍了一顿,警告道,“以后少给我整这种幺蛾子!”
看着黑药丸子和符纸早都丢在地上被踩得不成样子,夏月初才算是放了心。
傍晚,又喂下去一碗苦药汤子,薛壮的热度终于慢慢退了下去,人也清醒过来。
秦铮眼泪都快下来了,趴在薛壮的枕头旁边,嘴角一会儿上扬一会儿下撇,也不知他到底是想哭还是想笑。
“大哥,你总算醒了,可吓死我了!”
夏月初也松了口气,热度退下去就好,拧了个手巾给他擦去脸上的汗,问:“饿不饿?锅里还有热乎的山药粥,我去给你盛一碗。”
听说薛壮醒过来了,盛氏心里觉得肯定是自己找人来跳大神儿的功劳。
但她这会儿鼻青脸肿、浑身生疼,也不敢再多嘴,要是惹恼了薛良平再把自己打一顿,那这把老骨头可是万万受不住的。
结果事有赶巧,盛氏刚挨过打没一会儿,薛萍就跟冯永元一起雇了辆车,大包小包地回娘家来了,正赶在午饭前进门。
进了堂屋见薛良平不在,盛氏也没在,只有薛芹坐在窗户底下绣花。
薛萍不由得奇怪地问:“小芹,爹娘都不在家?”
薛芹见姐夫在旁边,没好意思说老两口又打架了,只道:“娘身子不舒服在屋里躺着呢,爹可能是出去捡柴了。”
薛萍叫来两个弟弟陪着冯永元喝茶说话,又指使孙氏道:“你出去找找爹在哪儿呢,就说我回来了!”
见孙氏应声去了,薛萍这才跟着薛芹进屋去看盛氏。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盛氏鼻青脸肿地躺在炕上。
到底是母女连心,薛萍看见盛氏被打成这样,瞬间就红了眼圈。
“娘,这是咋了?爹又喝酒了?”薛萍上炕去查看盛氏的伤势,“我不是都跟你说了,爹喝高了的时候你就躲着他点儿,何苦每次都要顶着火上,最后遭罪的还不是自个儿。”
周氏在旁边,一听这话赶紧道:“大姐,你是不知道,这回可不是因为咱爹喝酒,是有人心歪挑唆呢!”
薛萍一听眉毛就立起来了,厉声问:“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还能有谁啊!”周氏挤眉弄眼地,抬手朝西厢房的方向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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