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他早就已经跟黎澄说好了,这一次,张明玉这件事,乃是杀鸡儆猴,是一定要将他拿下来,一定要成功的。
如此,才能起到震慑秦州其他人的作用。
所以,他和黎澄两人,会尽全部的努力,保证顺顺当当毫无阻拦地把张明玉给成功弹劾掉。
其实,在张明玉让闻安臣在自家田庄外头站了四个时辰的时候,这个结果就已经注定了,张明玉必须完蛋,张明宇肯定会完蛋,张明玉也只能完蛋!
其中关键因素不在于黎澄而在于闻安臣,黎澄进士出身,在朝中有自己的人脉关系,肯定也会尽力保证自己的奏章顺顺当当的送到内阁之中。
而闻安臣更是有一件大杀器,因为他认识张居正,并且跟张居正家的六公子关系极好,到现在还是经常书信来往。
其实,闻安臣已经打定主意了,如果张明玉的势力恨得很大,竟然真的可以将奏章给从中间阻拦下来,那他便写信给张静修,告诉他,在巩昌府有这么一个官员,敢公然违背张居正清丈土地的政策,张静修素来对他的父亲极为尊敬崇拜,更是对张居正的这些策略无条件的拥护和盲信,看了这封信之后肯定会勃然大怒。
这样,就可以通过他的嘴将张明玉的所作所为传到张居正耳中。
张居正听说之后会是是怎么个反应,闻安臣大致都能猜出来,反正张明玉肯定完蛋了,而且,帮着张明玉上下其手,在这件事里覆雨翻云的那些人,肯定也要完蛋。
只不过,他这个大杀器,就像黎澄利用清丈土地一事弹劾官员一样,是轻易不能用的。用的多了,也会惹人厌烦。
而且闻安臣最怕的就是,自己这样做,可能会引起张居正的不满。
如果自己几次三番地这么做,写信给张静修,然后通过张静修影响张居正对某件事的看法,那么几次下来,张居正只怕会认为,自己这是在通过张静修,来对他的政治观念进行影响。
如果真被首辅大人那样认为了,那么闻安臣起码在将来的几年之内都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不过,虽然不能经常用,但用上个一次两次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是用在清丈土地这种事上,这是在表达对张居正的支持。
张明玉愤然离开,陈家家主忧心忡忡。
毕竟在他看来,闻安臣虽然是现管,但终归也只是一个秦州典史而已,在品级上甚至还不入流。而张明玉则是堂堂巩昌府推官,论起品级,论起权势来,都要比闻安臣高了不知道多少,他若是要报复闻安臣,只怕手段有的是。
闻安臣瞧了他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老陈,你不用多想,放心就是。我既然敢这么做,那么就这么做的理由,我既然做了,那就不怕他报复。来来来,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咱们好好喝酒,好生吃肉,你接着让人跳舞,今儿可得好好庆祝一下。”
陈家家主闻言,也是抛开心中烦恼,不再去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他笑道:“敢问闻大人,这次清丈土地完毕之后,我以后每年要交的皇粮国税多了不知道多少,我为何庆祝啊?”
闻安臣哈哈笑道:“你这个人啊,要看得远一些,看得长久一些。没错儿,以后你的皇粮国税是交的多了,但是以后你也心安理得,也不怕哪一日突然被官差寻上门来了对不对!”
陈家家主心中暗道:“过去我也从来没有怕过,我也没有担心过哪一日会被官差寻上门来,都隐瞒土地,又不是单我一个。”
只不过这话在心中转转就行,嘴上当然是不能说出来的,他赶紧附和的笑了笑,道:“闻大人您说得对。”
接下来继续觥筹交错,饮酒吃菜,气氛很是热烈。
之后半个多月的时间,闻安臣等人一直留在张家堡镇,负责清丈土地,有了张明玉这只被用来儆猴的鸡的例子在前面,张家堡镇上面这些士绅大户都配合得紧。
而那一日张明玉拂袖而去之后,闻安臣也一直没有得到什么关于他的消息,只不过过了十天他忽然又来求见闻安臣,
这一次不是派人请闻安臣去他府上见面了,而是直接自己过来求见。
他这么一做,闻安臣心里就有数儿了。
不用说,这十天来,张明玉肯定是动用一切关系来阻止黎澄弹劾他这件事,但是应该是没有什么进展,所以过了十天,当他发现许多过去他认为非常强力的人物都对此事无能为力的时候,没办法之下,他只好又来求闻安臣了。
只不过,这一次闻安臣无论如何是不会见他了,让他在门外等了足足一个下午也没有见面。
闻安臣这么做,内里的意思已经非常清楚了:“这事儿咱们没得谈,我就是跟你撕破脸了!我就是要弄死你!等着吧,这事儿咱们就不谈了,手底下见真章。”
这已经是把路给堵死了,张明玉也算是看懂了他的潜台词,悻悻而去。
接下来一两个月的时间里,风平浪静,也没有再碰到什么其他事情。
转眼间已是到了盛夏,而秦州城清丈土地的事情,也已经到了尾声。
整个秦州,九成以上的镇子,清丈土地的事情都已经完毕,现下只剩下两个镇子的土地还正在清丈之中,最多半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成功了结。
闻安臣此时已经不用亲自去跟着盯着了,他手下抽调的那些人,经过了这些日子的锻炼,一个个经验非常丰富,应付一些突发情况也是游刃有余,闻安臣便也将权力给放了下去,自己在秦州城中悠哉悠哉的呆着。
手底下那些人分成两拨,在两个镇子上同时清查。
在清丈土地的后期,他就是这么做的。
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速度提升了很多。
夏日炎炎,热浪滚滚,街边的大树上,叶子都卷曲起来,似乎也被这高温给烤得受不了了。在这个安静的午后,一阵阵蝉鸣将安宁给打破。
那些知了们,不知疲倦地嘶叫着,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叫声。
这种声音,若是一开始的时候不注意听,基本会完全忽略掉。但若是听到蝉鸣并且一直去听的话,那真是会吵得人什么都干不成。
大街之上少见行人,这会儿正是午后,相当于后世一点两点左右的样子,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此时明朝万历年间,冬天比后世要冷,夏天不如后世那么热,毕竟没有后世的温室效应。但这温度也是够可以的,太阳炙热似乎要烤干大地。
而且,今年自从入夏以来,一场雨都没有下过,空气中干燥无比,似乎吸一口气,都会觉得鼻腔里头胸肺之间一阵火烧火燎的,让人很是难受。
大街之上人少,这会儿出来买东西逛街的人就更少,其他的店面都是一副人前冷落鞍马稀的样子,诺大的店面中也见不到几个顾客。
但是,有一家店面却是例外,那就是秦州城中刚开了半年多的张记绸缎庄。
这会儿虽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但是,张记绸缎庄里的顾客却很是不少,打眼望去,起码四五十人是有的。
虽然比不上人最多时候的那种摩肩接踵,人挨人人挤人的盛况,但也要远远超过其他的那些店面了。
为什么呢?
因为张记绸缎庄里面很凉快。
为什么别家热,就张记绸缎庄仇凉快儿呢?
因为他们家有绝活儿。
刚刚进入盛夏的那会儿,张记绸缎庄里头也很热,也没有几个人。
闻安臣瞧见之后,忽然便想起后世的一些法子来,于是他便让人弄了许多黑色的布料,在张记绸缎庄外面,临近着大街的那个位置,搭起了一个棚子来。
这个棚子不是正南正北四四方方的形状,而是随着张记绸缎庄店面的形状走的。张记绸缎庄在十字路口的东北角上,是一个大致的半环形,那么这个棚子,也就是弄成了一个大致的半环形,将整个张记绸缎庄的门面都给囊括在里面。
这一片黑布搭成的棚子区域,宽度大约是在一丈三四尺上下,甚至把街道也给扩进来一点。
黑色的布料吸收热量特别好,而有了这一层黑色布料的遮挡,下面就要凉快许多。而然后,闻安臣又让人在下面放了许多桌子,每个桌子上都放着一只大桶,大桶里面装乘的,是从深井之中打出来的冰凉井水。
虽说这会儿正是盛夏,但井水还是非常凉的,然后在井水之中则是泡了西瓜,有小二在那专门照顾伺候着。
但凡有客人上门,先招呼您吃块儿西瓜再说。
西瓜在冰水中泡过,也是冰凉沁骨,一口咬下去,说不出的香甜冰凉,炎热顿时就消了大半,从嘴到喉咙一直舒坦到心里。
这是第一步。
而第二步呢,则是布置在店内。在店里头,闻安臣也是让人放置了许多大桶,这些大桶里头装的不是别的,正是冰块。
这个年代自然是没有空调的,不过闻安臣这么一弄,冰块融化,自然就会吸收店里的热量,因此整个店里头,气温明显要比外面低上许多,会给人一种凉凉的感觉。
客人从酷热的外面刚进来的时候,感觉就会尤为明显。
有这么两层措施,有许多因为热而不愿意出来的客人也就来了,而更大的作用则是,这一举动,帮着张记绸缎庄又一次打响了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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