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闻安臣听到这儿,沉吟半响,忽然道:“纯翁,我听你这么一说,忽然有个想法,我拿出来咱俩议一议,看看成不成,若是成,咱就这么办,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你千万要指出来,我是后生晚辈,在这块儿,终归不能与你相提并论,我自以为很有道理的东西,说不定是颇有些漏洞,所以有错误,你一定要说。”
他这个态度很好,姿态摆的很正,赵纯笑道:“闻大人,你直说便是。”
“是这样的啊??”
闻安臣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按照咱们原先的策略,在万历五年,是要占据整个巩昌府的市场,然后从万历六年开始向巩昌府周边的这些府扩散,在万历七年,则是要占据整个关中的盘子。但是啊,方才我想了想,咱们巩昌府的地形,其实也是颇有优势的,咱们巩昌府,在整个陕西布政使司的西南,往南面就是四川布政使司的地界,若是按照原先定好的策略,只在陕西布政使司境内行事,不往别的省迈出一步的话,那咱们扩张的方向就只能往东往北往西这三个方向,往南则是不能动,这样的话,咱们岂不就相当于是减慢了自家的速度,对不对?”
“我的意思是,咱们也可以适当的做一下调整,往南也要走,咱做这生意也不用太拘泥了,不用非要一块儿一块儿的来。咱没占下整个关中又怎样?咱哪怕是只占了整个巩昌府又怎样?咱照样是可以向南扩展的,这是无碍的。”
“而且四川有盐铁之利,又盛产蜀锦等绫罗绸缎,还盛产深山大木,优质木材。而且四川土司相当多,这些土司百姓,在纺织上也很有些手段,经常有一些咱们中原不常见的绸缎,还有其他特产。他们既然有这么多有特色的东西,咱们向其中发展,肯定大有好处。你想想,四川有这么多其他地方没有的好东西,但是他们总得往外运输吧,他们往外运输,咱们在其中便可以寻到商机,你说是不是?”
赵纯听完,想了许久,而后终于是点点头,称赞道:“闻大人,你当真厉害,这个想法是极好的。我回去之后立刻着手布置,让下面的人去办这事儿。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往南扩展很有必要,甚至咱们往其他三个方向扩展的速度都可以减慢一些,但是却要向南扩展。毕竟四川有许多咱们这儿没有的东西,而咱们巩昌府周边其他的那几个府,论起特产来,跟咱们巩昌府并没有特别大的差距。这转运之利,自然也就小。而若是能拿下四川的一个府来,那这转运的利益可就大了。”
两人又讨论了一番,大体便将此事给定了下来。
而后赵纯笑了笑,道:“现下咱们说第四点,只怕也是你最关心的一点,便是咱们这三个月以来到底赚了多少银钱?”
闻安臣微微一笑:“纯翁,这你可说差了。咱这三个月到底赚了多少钱,还真不是我最关心的,我最关心的是咱们的发展情况。因为我知道,只要发展的好,哪怕现在少赚一点,以后也能加倍的赚回来。”
赵纯点点头,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把这些日子赚的时候银钱,又都拿去扩大咱们的生意了,一个大子儿都没有留下。”
闻安臣不由得苦笑:“纯翁,你真是有魄力。来,你细细说说看。”
赵纯点点头,笑道:“咱们这三个月以来,一共赚了有六千四百多两银子,这些银子全都被我拿出去用来在各地建设分号,以及用在增加四轮马车的数量等等事情上了。”
闻安臣笑了笑,微微点头。
他刚才虽然脸上苦笑,但实际上他对赵纯的这种做法,是非常之赞同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趁着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趁着四轮马车还没有普及开来,趁着这块儿市场完全空缺,整个就是一个未曾开垦的处女地的时候,赶紧先占地盘儿,抢盘子,先把自己的势力范围尽量扩大,让自己占据更多的优势。这样一来,哪怕是将来别人想跟自己竞争,也完全竞争不过。
这些才是顶顶重要的。
所以闻安臣沉声道:“纯翁,你这样做,我很支持。这样,整个万历六年咱赚的这些银钱,你也完全可以都拿去用来扩大规模。”
赵纯笑道:“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其实他跟闻安臣说这个之前还确实是有点儿担心的,生怕闻安臣怪他自作主张,怪他银钱不留下来一点儿,全部都投了进去,害得他这个投资人瞧不见任何的收益。赵纯的这种担心,并非无的放矢,说实话,他接触过很多商贾士绅,很多人都是这样,几个月的时间结果没见到什么收益就会很失望,然后就不愿不愿再做这些事了。
但显然闻安臣不是。
跟闻安臣这种人合伙儿做生意,确实是非常愉快。
说完这些事儿,赵纯这趟过来的目的便达到了,该说的也都说了,闻安臣留他吃了顿饭,饭后赵纯便是别过。
他走的时候兴冲冲的,神色间很是兴奋,显然,闻安臣跟他说的,要重点开辟往四川那边去的商路这件事,激发了他的灵感,这会儿他心中鼓足了干劲,回去之后好生研究一番,看看该当从哪儿下手。
而后便是把人力物力都集中到那个方向,力图一举在四川布政使司拿下一个府的地盘儿来。
眼瞅着现在也快进腊月了,万历五年也快要过完了,也该为来年的生意好好筹划一番了。
两天之后,赵纯又来找了闻安臣,他这两天回去之后,好生巡视了一番,而后又把手头上能够搜集到的关于四川布政使司那边的资料收集整理了一下,拿着这些东西来找闻安臣。
两个人在闻安臣书房中研究了一下午,最后定下来进军四川布政使司的第一站,就选在龙安府。
龙安府在整个四川布政使司,并不算多么起眼儿,事实上,明朝的四川布政使司这些府中,龙安府无论是面积、经济、重要性、商业的发达程度等等,应该说都是中等偏下的。
在这会儿,龙安府最有名的特产,是两种药材,名为乌头和附子。
其他的特别有名的特产,并没有许多。总体来说,这个府,并没有太大进军其中的价值。但是闻安臣两人还是选定在了这里,因为龙安府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好了。
龙安府乃是川北之门户,过了龙安府,便是成都府。而两人其实是为了将龙安府作为一块跳板,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也,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拿下更南边儿的成都府。
两人商定了此事之后,赵纯便是急不可耐的回去着手准备了,打算一过完年,就开始动手。
二十七,赶大集,二十八,把面发。
声声的民谣声中,万历六年的新年,终于来到了。
秦州州衙里头早就放假了,明朝衙门里头的假期,不算特别多,一年到头加起来也就是五十来天而已,但是春节假却是特别的长。明朝的春节假,足足有一个月之久。
几天之前,黎澄就已经把州衙之中所有人招到一起,然后当着大家的面宣布正式开始放假了。他一宣布完,大伙儿立刻回去各自收拾东西,就离开了州衙。整个州衙,只留下了数量极少的值班的人。
可以这么说,在整个过年期间,这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里,秦州州衙是几乎瘫痪的,除非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否则放假的人是不会回去的,哪怕有什么事也都会往后拖一拖。基本上都是出了正月之后再说,哪怕最早最早,也是正月十五之后才会给解决。因为正月十五元宵节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也是要放假也是要庆祝的。
可以说,明朝的衙门是非常不负责任的,一放假就是这么久,而留在衙门里头那几个值班的人,其实也就是聊胜于无而已,真要有什么事他们根本办不了。
别说是秦州州衙了,整个大明朝廷上上下下,在过年期间,都是封衙封印的,整个朝廷上下,用瘫痪这两个字来形容,大致不差。
今日腊月二十八,已经到了年根子底下了,再有两日便是除夕,整个秦州城都是热闹非凡,尤其是平素里最热闹的那几条街道,这会儿更是摩肩接踵。许多城外的庄户人家,也趁着年前来城里采购一番,买些平素里舍不得买的东西。
路边到处都是小商小贩,卖什么的都有,除了一些卖日常用品、卖鞭炮、卖米面粮油的之外,还有卖糖葫芦的,杂耍的,等等不一而足。
这一日一大早,吱呀一声,董家的大门被推开了,闻安臣当先走了出来。他今日穿了一身青缎子阑衫,正是文人士子们最寻常的打扮。闻安臣在做官之前,这阑衫是经常穿的,做了官之后便穿的少了,而今日他身上穿的这一件儿,则是非常崭新,显然是刚刚做出来的。
阑衫针脚细密,很是贴身,显然,做这件衣服的人,不但对闻安臣身材极为了解,而且也是非常用心的。做衣服的,正是谢韶韵,为了给闻安臣缝制这件衣服,她那双柔嫩的小手,也不知道被针尖儿给扎破了多少次,可真是让闻安臣心疼得紧。所以他选择在年根子底下,在这么比较重要的时候穿上这件儿衣服,而且还是在要出门的时候穿上这件儿衣服,也是为了表示对谢韶韵这番心意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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