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管墨香的追悼会上,管旭尧跟杜从蓉姗姗来迟。
她蹲在地上替管墨香烧冥币的时候,一抬头就见到管旭尧略含悲伤的脸。不过她父亲的悲痛已经引不起她的共鸣了。她对如今的管旭尧实在是失望至极。
“墨馨。”杜从蓉拉着管旭尧走到她的面前来,亲亲热热地叫了她一声。
她的唇角微瑟。杜从蓉虽然是一身的素白,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悲痛。她不怪杜从蓉,她到底不是墨香的亲生母亲。
管旭尧也蹲下身子,从她的手中接过冥币元宝哀戚戚地说道:“自从你跟我说墨香去世了之后,我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只要一想起她,我就觉得对她很亏欠,当然还包括你。”
她的心痛苦地绷紧了,手指差点伸向了火盆:“你真的很内疚吗?”
管旭尧侧过脸瞟了一眼她无半点表情的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们两姐妹……”
“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她将手上剩下来的元宝冥币一股脑儿地投向了火盆,一种难以名状的激愤袭上了心头,“姐姐都已经死了。”
“墨馨,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是我真的不愿意见到墨香这样……”他将手上最后一张冥币也投入到火盆之中,取下镜框揩了揩濡湿的眼窝。
“墨馨。”杜从蓉一阵风似的不知从哪里又踅了回来,眼中泛着光泽,轻柔而又低声地说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管旭尧的脖子上在光线下突出几条青筋:“从蓉,我不想在墨香的追悼会上谈这种事。”
“现在不说何时说。”杜从蓉有点焦忧地说道,她盯着墨馨的侧脸,叹了一口气,“墨馨,谢谢你上次拿了一千万出来救你爸爸的公司!”
她愕然地眱了一眼杜从蓉的眼睛,不祥的预感逐渐地扩大,黑压压地填满了她整个内心深处。
“但是这一次求求你,能不能……”杜从蓉半带哀求地说道。
她顿时觉得冷气侵人,心就像被什么恶兽啃啮了一样。她瞥了瞥追悼会的现场,来的宾客并不多。
“我没有钱!”
“你爸的公司真的快不行了……”杜从蓉声音嘶哑,她揪着自己的衣襟,只是手指间那颗硕大的三克拉钻戒熠熠生辉。
“你能不能想个别的借口?”她冷幽幽地瞟向杜从蓉与管旭尧。头一次她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如此的懦弱无能,她最最亲爱的父亲在五年前随着这个女人出现就已经消失不见了。站在她面前不是她的父亲,只是一个不断问她要钱的男人而已。
杜从蓉做过多次微整型的脸一下子僵在那里,就像是一张面具扣在她的脸上。
“如果你不再拿我父亲的公司当借口问我要钱的话,我还会考虑再给你一些钱。你这理由烂透了!”她笑得凄然。今天是她姐姐出殡的日子,可是这两个在名义上是她的亲人的人,居然恬不知耻地再次问她伸手要钱。
管旭尧没有想到一向乖巧听话的小女儿居然头一次用这种轻视的语气跟他们说话,内心经过激烈的斗争,想着后半生也许还要伸手问这个女儿要钱,他强压住对女儿的不满,哀哀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我没有钱!我说过,上次那一千万是我给的最后一次。以后管氏是不是要破产,由你们自己定夺!”她从心里生出一种强烈的嫌恶与愤恨的感觉,清澈的双眼里冒着愤怒的光芒。
杜从蓉一听,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量:“管氏可是你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啊,你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破产吗?你忍心看着你父亲的心血在一夕之间化为灰烬吗?你真的忍心这么做吗?”
“三千万!我前前后后总共给了你们三千万!”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微笑的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三千万来堵管氏的窟窿,难道还不够吗?正如雷昌濠说的那样,我把自己卖了一个好价钱,来拯救你们的生活,来挽救你们的公司,难道还不够吗?今天在姐姐的出殡之日你们两人居然联合起来向我要钱。你们对得起姐姐吗?”
她把视线挪到一脸落寞的管旭尧脸上:“爸爸,从小到大你为了管氏,我知道你很在意爷爷留下来的产业,把我跟姐姐丢给保姆。你从来没有管过我们两姐妹,我们跟着那保姆有一餐没一餐地生活,你到底知不知道当年她是怎么样对待我跟姐姐的!这些我跟姐姐从来没有怪过你,在我们心目中你还是一个好父亲。我们的母亲已经走了,我跟姐姐把你当作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可是你呢?你究竟有没有把我跟姐姐放在你的心里?以前也许还有一点……”说到这里,她那上扬的嘴角缀着的冷笑充满了揶揄的意味。
“管墨馨!”杜从蓉的嗓子变得尖锐无比,她那涂脂抹粉的脸急遽变化着,对准管墨馨的鼻尖叫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可别忘记了,你母亲可是在你一岁的时候就把你跟你姐姐丢给了你父亲,如果没有你父亲,你们两姐妹可以长到现在吗?你这人真是狼心狗肺!现在你父亲的公司只不过出了一点点的危机,你明明有能力可以帮助他,你都不愿意这么做!”接着她把眼神调到了管旭尧的脸上,“旭尧,看来我们今天真的是来错了。”
她的心猛地揪了起来,眼神飘渺地移到追悼会中央摆放姐姐遗照的台子上,相框里镶嵌着姐姐正露出一脸明媚笑容的黑白照片上。她已经感受到现场为数不多的宾客已经对他们这里投来的侧目。
“要钱是吗?”她简短地说道,微微地带着哽塞,“好,我给你们!是不是一拿到钱你们就走!”
杜从蓉这才闭上了嘴唇,对于她来说,拿到钱比什么都重要。
“我们进里面去吧!”管旭尧已经感受到别人好奇的眼光,他扯了扯杜从蓉的袖子。
“不用,就在这里好了!”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似笑非笑地说,“你们等我一下,很快的。”
杜从蓉与管旭尧对视了一眼,心里都隐隐地有一种喜悦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