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呼哧呼哧分食了一大盆鱼和糙米饭,饱得要溢出喉咙。
阿香趴着桌子打饱嗝,呼着满嘴的**气,看着谢文俊辣得鼻头通红通红的,双眼泪汪汪,呵呵直乐。
“好吃吧?姐姐的手艺怎么样?”
谢文俊嘴巴红红的,鼻涕都要出来了,望着阿香傻傻的点头。
上辈子被辣得穿过来,这边头一次正餐又是这样辣,要是老天爷开眼肯定要骂她‘死性不改’。
“等姐姐的酸菜腌熟后,姐给你做辣酸菜鱼。咱家什么调味品都没有,连油都没有,真限制姐的发挥。剩下的鱼,咱们可以腌起来,做个鱼鲊。”
阿香吃饱喝足,又忘了眼下艰难,对美食发出了白日梦一样的嗔痴。
“弟弟你知道世上最有名的鲊脯是什么吗?”
谢文俊摇摇头。
“是黄雀鲊啦。皇上的太师才能吃到的噢。”说到吃的阿香就来劲,眉飞色舞的讲了起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是那种黄雀。拔了毛,去了内脏和脑袋,用酒糟、醋、盐还有香料腌制3个小时,不对,是一个时辰,嘿嘿。“
“然后扁平的放到瓦坛里。铺一层雀肉放一层料,层层铺好,用竹叶封好口子,过几天就熟了,可以直接开吃!”
“对了,竹叶不是普通的竹叶,‘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那种箬竹,宽宽的叶子才好封闭瓦坛口。不过我觉得用水封更加好。我们家这种有肩膀装水的坛子就最合适。”
“黄雀很难打,会飞的嘛。我们用鱼做也一样。”阿香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看到鱼鲊就要端上桌了一样。
谢文俊十分不忍心的提醒她。
“酒糟、醋、香料我们一样都没有。”
“你这孩子,让姐姐想想一下不成吗?”阿香泄气的瞪了他一眼,跑去处理剩下的鱼去了。
谢文俊眨着他清澈的眼珠,很委屈。
你那只是想想吗?你分明自己说得咽口水,还说要做给我吃了好吗?
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阿香狠狠的给自己鼓劲。
阿香最后当然没做成鱼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她把剩下的鱼用盐巴腌了,吃了n多天,嘴巴一张,呼吸都是腥味儿,以至于后来看到鱼都害怕。
生活中偶有小惊喜,却并没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可以畅想美好的生活,但是要实现美好生活还得踏踏实实的劳作。
阿香和谢文俊每天出去拾稻穗,直到稻田里的稻穗发霉舂不出米了,他们才停止了这一活动。但家里也积攒了三箩筐的稻谷,够他们吃一阵子的了。
阿香播撒的白菜出芽了,绿油油的一片,很可爱。再等半个月就可以拔来当小菜吃了,也可以移株到别处种。
大嫂跟她说,还可以背到集市上卖菜秧苗。
阿香每天起得很早,挑着畚箕沿着大路捡牛粪,家里的粪坑都让她填满了。再扩种一个菜园粪水都足够用。
记得第一天去捡牛粪的时候,她不会挑担子,担着畚箕横着走,挡了很多行人的路。担子很重,压得她走几步就要闲一下,肩膀都磨破皮了,还是有人去告诉谢文俊来接她回去的。
那时她连个小孩子都不如。现在她能挑着几十斤的担子健步如飞,成了真的农家女。
阿香的酸菜也腌好了,但是她没再提做酸菜鱼的事。谢文俊也没提,他们都吃怕鱼了。
但是鱼篓还是要去下的,有鱼还是要拿回来的,风干了吊在墙上,也算是丰收的喜悦。
何况,阿香老想着去城里一趟,去赶一次集市。
然而她现在在给一个老男人翻草皮,挖蚯蚓钓鱼。
这人不是别人,是隔壁村的私塾先生。
他六十多岁了,据说周边几个村的人,凡是识字的大多都是他教出来的。有的家庭祖孙三代都是他的学生。
阿香想让他收下谢文俊,学费是一年两担谷物,可惜现在的阿香拿不出。她想来求求他,看看能不能先欠着让人先入学。
老头儿倔强得很,就是不答应。还说他有个学生都当爷爷了,还欠着他的半担稻谷不给。所以他不会再给任何人赊欠学费了。
老头儿吹胡子瞪眼的,想赶阿香走。
“你这个小娘子,不管你怎么讨好我,我也不会答应的,蚯蚓我会自己挖,你快点走吧。你在这里,鱼都不吃我的钩!”
阿香脸上笑嘻嘻,心里你懂的。
“那你试一下我挖的蚯蚓嘛,说不定鱼就喜欢吃我挖的呢。还有呀老先生,我是谢文俊的养姐,不是什么小娘子啦。”
老头儿哼道:“你那一闹哪个不知道?谢文俊当众出示的婚书。别说我只住隔壁村,更远地方的人都知道啦。”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阿香干笑,“呵呵,你也听说过我呀?那就更好了呀,我们也算熟人了,你就让谢文俊来上学嘛。”
老先生虎着脸,“谁跟你是熟人啊?”
阿香笑嘻嘻的说:“你早就知道我,我也早就知道你,虽然没见过面,也算神交已久,还不算熟人啊?”
老头儿眼睛一瞪,急道,“交交交什么交?别胡扯,给人听到了会惹大麻烦的!”
“是是是,您说得对。我错了。我不会说话。那老先生你让我家文俊来上学好不好?”阿香三句话不离让他收人。
”你看他同龄人都上学,就他一个不上,多可怜啊是不是?我嫂子的儿子和我婶婶的儿子,就是你班上的谢杰友和谢文东,他们和我弟弟很要好的,他们都有学上,就剩我弟弟一个呆家里……”
老头儿口风纹丝不动,“你能交两担谷物,明天就可以叫他来上课。否则说再多也没用!“
阿香跟他耍混,“他明天就来上课!谷物我先欠着你的!”
“免谈。”
怎么油盐不进呢?老顽固!
阿香忽然一拍手,“诶呀,要不先这样,我给您打张欠条?”
“有辱斯文。”老头儿眼皮都不抬。
阿香又道,“我把我家房子抵押给你!”
“斯文扫地。”
阿香无奈了,“这是正常的抵押,是正常的商业来往,怎么就跟斯文挂上钩了呢?你不准赊欠就很斯文啦?子曰……”
老头儿还没等她“子曰”完毕,收了钓竿就走人。“反正不行就是不行!”
阿香不甘心冲着他的背影大吼,“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
然而人家头也不回,阿香十分丧气,“天之未丧斯文也,我能怎么办?回家自己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