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竟是这般恶劣的仗势欺人。就是她前世今生的手段狠毒,也不曾这般。
马上那男子大约三十岁,一袭锦袍,款式虽不新颖,可料子却是上等。他一手执鞭,一手驭马,胖胖的脸上只见怒意,还一直吐沫横飞,口吐恶言。他的马蹄不远处坐着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血污的孩子,孩子一直捂着胳膊哆嗦的蜷缩在一起,周围还散了一地药包,这明显是被撞伤又被鞭打。定睛一看,闻人澄空这才辨清那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那个小乞丐。
“今天把你打好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撞老子的马!”男子恶狠狠的说完,又扬起了手中长鞭,用力朝那小乞丐挥去,看样子是直指脑袋。
闻人澄空大惊失色,这一鞭下去那小乞丐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一声“住手”喊出,可却没能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那长鞭以不可见的速度移动,闻人澄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啪!”鞭声响起,却不同于击于人身上而发出的声音。不知何时,也不知从何而来的人自那长鞭下一把捞起小乞丐,将她带离危险之地。那长鞭落了空,打在地上,扬起风尘,留下一道白色痕迹。
“md,从哪里跑出来的孙子,没看到老子正在教训这小东西吗?”男子被当众打脸,更加气急败坏了。他抬手又欲挥鞭,却突然的抽搐一下,放开了手中鞭子。
围观人群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了,四处张望,议论纷纷。闻人澄空站在原地,兴味正浓的看着那将小乞丐救下的人。黑衣帷帽,冷静自持,虽不知何种模样,但看身量应当是个女子。
“谁?是谁打老子?”男子握着已经青肿的手腕朝两旁嘶吼,眼圈红了一片,不知是疼是怒。
平民百姓本就看个热闹,现下见惹不起的人出了事,也就不敢停留,各自分散角落默默关注。
“怎么,她能打,你就打不得?”
珠落玉盘般清澈动听的声音吸引了人们的视线。只见一女子从右侧上前,直直站在了骑马男子的对面,挡在他与小乞丐及带帷帽的那个人中间。女子容颜绝美,蓝色罗裙蓝色上衣将她衬的从容淡定。众人皆倒吸一口气,为她的大胆感到不幸。
思意欲哭无泪,她怎么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看着闻人澄空越过她的手,走上前的大义凛然的模样,只好乖乖拔腿跑到了她身边,拉着她往后小退几步。
看见出头的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细皮嫩肉,娇娇弱弱的,男子立刻就有了底气,他指着小乞丐,鄙夷的哼了哼,“我呸,老子可是前锋参将,王海。她一个乞丐,死了也就死了,怎么能和老子比。”
“前锋参将……”闻人澄空略略思索了一下,道,“如果我没记错,这还是个三品官。”
周围人群听到三品官和王海这一个职位一个名头都几乎炸开了,他们交头接耳的说着他们所知道的信息,最后归结为――背景了得,切勿招惹。
王海察觉到周围人的动静,颇为自得,坐在马上摇头晃脑,鼻孔朝天:“正是!小小黄毛丫头不要多管闲事,要不然老子连你一起教训。小心刮花了你这张动人的小脸。”说着说着,还眯起了眼,猥琐的摸了摸下巴。
作为一个当过太子妃的人,这点小小威胁,闻人澄空还不放在眼里,她点了点头表示了解,继而语气自然的回头道:“思意,三品官员若伤了一品大员的家眷该如何论处?”
“我们小姐是首辅大人的嫡女,闻人澄空。”思意听到闻人澄空的问话,清了清嗓子,往前大跨一步,普普通通的介绍竟被她说出一股优越感,仿佛此时居高临下的是她们。尤其是“首辅”,“嫡女”几字被她咬的特别清晰,特别郑重。
人群又瞬间安静,他们盯着闻人澄空,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怪物。在他们眼中,这帮子名门贵女是除了那些纨绔子弟外最不待见他们的,如今竟还有人帮一个乞丐出头,这种事不是在做梦吧。
再说那王海,听了思意的自报家门后竟全无慌乱害怕之情,反而捧腹大笑:“既是千金小姐就该好好在闺阁里呆着。何必要去管这样低贱的人。”复又挑衅似的朝着小乞丐啐了一口,“烂命一条,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你的命是命,她的就不是?”思意的火气蹭的就冒了上来,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王海怒道。王海哪里被一个丫鬟指着鼻子骂过,脸色当即又不好看了起来。闻人澄空胳膊一伸,将思意挡在身后,毫不惧怕的直视王海:“参将不过投了个好人家。若是撇去这身家世,连个乞丐你都做不成。”
言语贬低,语气轻蔑,神情轻视。这样的闻人澄空显然是对王海最大的侮辱。王海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牙切齿。
“快看呐,是战神,战神回来了。”
人群中一道欢呼打破了此时僵持的氛围。所有人都自觉的开列而立,夹道欢迎。闻人澄空转头去看,只见南门处浩浩荡荡行来一队人马,铠甲银枪,气势如虹。
为首的是一红衣儿郎,想必便是那靳迦燃了。
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闻人澄空定然不会将他与一个手浸万千鲜血的将军联系在一起。他骑在马上,身姿挺拔,神形俊朗,和着阳光,给人以书生气息。一头青丝高束,只用紫玉簪斜斜插过,又浮现了些纨绔子弟的浪荡不羁。唯一能展现他身份的,估计就是他脸上那狰狞的面具了。面具下的下巴线条锋利,可能是因为常年在外,皮肤不是很好,却依然白皙。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如果有一天,能够摘下来看看就好了。正当闻人澄空想入非非的时候,靳迦燃已经驭马来到了她面前。
说来也巧,当靳迦燃能听到他们的对话时,正好是闻人澄空说的最后一句,他对这个讲话忒毒的姑娘心生兴味,于是本来可以让他们让道的他停了下来,就想看看这姑娘还能有什么厉害使。
“不知王参将做了什么,竟让姑娘如此低看。”
“我只是就事论事。当今陛下爱民如子,早有政策。王参将此举有违圣意,倒像是不满陛下的决定。”靳迦燃近在咫尺,他背朝阳光,面具满是阴冷,更显可怖。闻人澄空看着那面具,不爽之感渐渐爬上心头。这东西太过冰凉,掩盖了后面之人的所有情绪,让她无法察觉靳迦燃的任何波动。不爽之下,闻人澄空也不会有什么好语气了,“还有靳将军,世人均在,想必不会枉顾人命,徇私庇佑吧?”
“那当然。”靳迦燃唇角勾起,“砰”,重物落地――王海突然从马上摔了下去,四仰八叉,好不滑稽。闻人澄空暗惊,这人得多厉害,她都不知他如何出手,便整治了那个混球,“还不赔罪。”
比冰窖还要冰凉的语气,从脚底直直钻入身体,还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闻人澄空也不禁寒颤。王海惧怕靳迦燃,站都没站,腿一收就跪在地下连声道歉。
靳迦燃使马离她更近了几步,微微俯身,一手执马鞭搭在马头上,一手扣住她的下颚抬起她的脑袋,迫使她与自己相对。闻人澄空皱眉,用力挣扎了几下却没能挣脱,只能用眼神攻击。就算看不到,她也知道靳迦燃是用什么表情看着她,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被人玩弄的小白鼠,太令人愤怒。
她这是什么表情?
靳迦燃低声轻笑,然后放开了闻人澄空,准备驭马离开。
“一身利刺,小心扎到自己。”
“不劳将军费心。”
初次见面,二人给对方留下的印象是足够深刻了,虽然不是什么好印象。
闻人澄空不喜欢靳迦燃。军中纪律严明,身为统帅却治下不严,有一个如此草菅人命的下属,想来他也好不到哪去。
靳迦燃也不喜欢闻人澄空。年纪不大,棱角不少,还傲气的狠。像只炸毛刺猬,轻轻一碰就能扎的你痛哭流涕,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