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张氏所料,陆峰确实为玉姝准备了汤饼。因她病着,就用冬菇整鸡加几片姜熬汤做的鸡汁汤饼。又把鸡肉撕碎,给阿豹做的鸡肉粥。
汤饼上桌,热气腾腾,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玉姝一口气吃了一碗半,这才心满意足的歪在床上,抱着同样小肚圆圆的阿豹,困的直打瞌睡。
她一来到京都,赵尧那里就得了信儿,连夜派人从宫中前来探望,送了不少名贵药材。
张氏这才觉得赵尧还算通晓人事,没有慢待她家玉姝。
如此,玉姝迁入新居第一日就在鸡汁汤饼和鸡肉粥的香气中悄然度过。
转过天,就是腊月二十四,扫尘。
张氏大清早就带着茯苓,金钏银钏从耳房到东西厢,再到门前游廊,里里外外的张罗操持。
她们在外头忙的热火朝天,玉姝在屋里待的难受,就央求花医女,准她在廊下坐会儿,看看热闹,陪着说两句闲话。
今儿不太冷,又有阳光,花医女便找来羊皮毡子给玉姝裹好,许她待上一时片刻。
凉州城只是暂住,在这里可能会待上好一阵。是以,金钏银钏也做好了长居的准备,叽叽喳喳说着在这儿种上两三株葡萄,待到了中秋,自己酿酒喝,茯苓又说这地儿宽阔,放几口大缸,养碗莲养金鱼,张氏闹不明白小姑娘的心思,插话道:“咱家花园不是有池塘吗?作甚要养在大缸里?”
茯苓又惊又喜的“咦”了声,“咱家还有池塘呢?!”抹布一甩,说要去看看池塘里有没有鱼。
金钏板起脸孔,说她故意躲懒不想活儿。
茯苓扁扁嘴,委委屈屈捡起抹布,“那我一会儿再去,省的你瞧不上我!”说着,还不忘朝金钏做个鬼脸儿。
金钏被她逗得憋不住笑,作势要打,茯苓拔腿就跑,俩人追来撵去,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平常的、甜蜜的、小小的幸福,就在这不经意间的一问一答,一笑一闹里深深埋藏。
玉姝仰望碧空,一群信鸽欢畅飞过,鸽哨声响徘徊不散。
岁月静好,素锦流年,美妙时光,总也匆匆。
过去,都是田贞被赵旭派去皇陵,今年,田贞的腿实在承受不住了,赵旭便特许小田接了田贞的差事,腊月二十四一大清早就从皇城出发,奔赴皇陵。一如往年,田贞和小田这对在皇城相依为命的父子俩除夕夜没得团圆。
能够再见三位郎君,小田是高兴的,快活的。
然而,一想到他此行职责是替皇帝陛下叱骂三位郎君,便深感愧对赵昶知遇之恩。因而,从皇城离开的那一刻起,小田就倍感煎熬。
赵尧回宫,使得皇帝陛下龙颜大悦,几乎时时都弯着唇角。批阅完奏折,他就去到赵尧的长信宫,煮茶吃透花糍,听赵尧说这些年与波若大师相处的点点滴滴。
琐碎小事,皇帝陛下却听的津津有味,常常揪住一个话题,说上一两个时辰。赵尧就趁他心情大好的当口,提出想在元夕那日,请谢玉姝进宫饮宴。
东谷谢氏,皇帝陛下也早有耳闻,他也愿意见见这位谢九郎究竟有何过人之处,私心里,他想将东谷谢氏与南齐霍氏做个比较。便痛痛快快准了赵尧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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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二十六糊窗贴窗花。
在镜花庵时,过年不贴窗花,年深日久,玉姝对窗花的印象也就渐渐淡薄了。
今年因有金钏这双巧手,又重新勾起了玉姝对窗花的兴趣。
玉姝抱着阿豹跟张氏、花医女三人并排坐在床沿,聚精会神的看金钏手拿一把小刻刀,在红纸上左转一下右扭一下,不多时就弄出一张喜鹊登枝,不多时又弄一张连年有余。
银钏打好浆糊,和茯苓两人,刻好一张贴一张,没多大会儿功夫,内宅里就有了年味儿,年也近了。
下晌,赵尧派人送年货来,都是各地进贡的珍贵食材。
玉姝粗略看过礼单,就知赵尧深得赵旭钟爱。原本是件好事,玉姝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赵尧随礼单附上一封简短书信,上头写着请她元夕进宫饮宴。说是华存韩冰以及浮图大师,也都得到邀请,大多都是故友,不会令玉姝无聊就是。
算算日子,半月有余,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重回皇城了。再见柳媞,不知会是何光景。
玉姝既有渴盼,又觉心惊肉跳。
二十七二十八连着两天,张氏带上茯苓银钏,去到怀贞坊的绸缎庄买回三四上好绸缎,说是给玉姝裁制新衣元夕进宫饮宴穿,又去光福坊银楼为玉姝挑几副耳铛,有猫眼石、黄晶石,石榴石,没有多名贵,就图个颜色鲜亮讨喜。
忙了一大圈,张氏都是为玉姝,自己一件没买。
二十八傍晚,玉姝正在阿豹的小屋里陪它玩黄鼠狼的大尾巴,张氏面带喜色,手捧着描金红漆攒盒进来,里头放着香糖果子,炒花生、五香瓜子、锤子糖和糖渍金桔。
张氏献宝似得,一路把攒盒捧到玉姝眼前,“玉儿,你看,这是老段豆花旁边那家干果铺子的糖渍金桔!六斤说你爱吃,特意包了三四包着马递送来。好歹赶在三十之前到了,多应景儿!”
玉姝眼目一亮,丢下黄鼠狼的尾巴,“呀!洪掌柜他家的?快给我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儿。”
张氏拈起一颗糖渍金桔塞进她嘴里,“谁知道是不是了,你尝尝。”
熟悉的酸甜滋味无声蔓延,玉姝立刻眉开眼笑,“嗯,好吃,就是这个味儿!”一边吃,一边怅惘言道:“可惜豆花和煎豆腐送不来京都。”
张氏放下攒盒,抓一把瓜子在玉姝身边坐下,慢条斯理的对她说道:“等京都这边的事儿了了,阿娘带你回永年县,到时,你想吃多少,阿娘就给你买多少,管叫你吃个够本。”
玉姝倚在张氏肩头,悠悠叹息一声,“京都的事儿了了,还有东谷的事儿,待东谷的事儿了了,说不定我就再没机会回永年县了。”
永年县于玉姝,更像是做了一场舒适惬意的美梦。
离开那里,梦也该醒了。
“傻孩子,净说傻话。怎么没机会?只要你想回,随时都能回去!”张氏剥一枚瓜子仁儿喂到玉姝唇边,心疼不已的说道:“自打咱们从永年县出来,我玉儿的心思就重了。”
玉姝嚼着香喷喷的瓜子仁儿,静默半晌,才轻声说:“并非心思重了,而是心愿未了。”
张氏以为玉姝是在自伤身世,把她搂进怀里,叹道:“哎,我的好玉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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