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玉姝真正置身于阿豹的小屋时,马上就被高德昭对阿豹的宠爱打动了。
整间房不大,重新粉饰过之后雪白透亮,尤其向阳的一整面墙全部镶嵌了小片明瓦,冬阳穿透明瓦照射在厚实的羊毛地衣上,赤着脚踩上去暖烘烘的。
正如高德昭所言,“猫儿喜热。”
阿豹舍弃了特意为它特制的小床,躺在地上,晒着太阳,一丝不苟的舔小手。
说那是小床,可一点都不小。玉姝躺在上头还觉得宽敞,褥子絮的厚厚软软,舒服极了。玉姝瞅了瞅在地上就心满意足的阿豹,调侃道:“喂,你糟蹋了阿翁一番苦心。”
阿豹仰起头,因逆光半眯着眼,盯着玉姝看了片刻又继续舔手。
地衣上散落着羊皮缝制的小皮球,角落里竖着打磨光滑,做成大树模样的架子,那是专门给阿豹练习爬树的。枝杈齐备,就是没有绿叶点缀。上头高低错落挂着数个七彩小绣球供阿豹玩耍。
大树下,放着可以保温的食盆和水盆。
阿豹舔完小手,一跃攀上“大树”,噌噌噌上到最顶,又噌噌噌下来。这一上一下的功夫,嘴里多了个小灰耗子。
那三四个小耗子,它最喜欢,就给藏到隐蔽处。
阿豹衔着耗子颠颠儿跑过来,前爪搭住床沿,直起身放到玉姝手边。
它是瞧着玉姝躺那儿百无聊赖,于是狠狠心,先借她玩儿。
阿豹献宝似得,一对黄亮亮的大眼盯住玉姝,小嘴儿抿着,有点紧张。万一主人跟它一样喜欢,不还了怎么办?
玉姝哭笑不得的揉揉阿豹毛茸茸的小脑袋,“你以后还抓不抓阿翁的袍子了?”
阿豹歪着头想了想,斩钉截铁的“喵”一声,离开床沿,翘着细溜溜的尾巴追着小皮球满屋乱窜。
银钏在门口瞧见她俩一问一答,含笑说道:“小娘子,阿翁才不在意。他喜欢阿豹。”说着给玉姝盖上薄被。
晌午的阳光正好,玉姝眯起眼向外看去,“这明瓦墙不赖。”
“是呢,要不婢子去跟阿翁说说,叫他在王府给小娘子也弄一个,好不好?”能晒太阳又敞亮,银钏也觉得不错。
玉姝思量思量,“也好。还有阿豹这些个小零碎,照原样都给它预备着。”
“是,吃过晌饭婢子就去睦元堂找阿翁。”银钏给她掖了掖被角,脆生生应道。
“不急。又不是明儿就回东谷了。”
“小娘子还要置办什么东西,我去和阿翁一并说了。”
主仆俩小声叨咕着,张氏和茯苓端着托盘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玉儿,我给你做的鱼鲊配乌米饭。”张氏面上笑着,眼睛却是红红的。
她今早接到陆峰的信,信上说他这两日就要回京都了,想要约张氏见面详谈。
不管怎样详谈,张氏都要在陆峰和玉姝二人之间做个选择。可撇下哪个,张氏都不愿意,也舍不得。在厨房里蒸着乌米饭,想起了在永年县时母女两个对面而坐吃饭的情形。难免忧伤,忍不住落泪。
玉姝见状,心中微动,朝张氏伸出手,“阿娘。”
张氏笑着朝她走来,待走近了,玉姝一把握住她的手,“阿娘,你坐下试试阿豹的小床,可软和了。”
“这孩子,又欺负阿豹。”张氏含笑嗔道,“你占了它的地儿,叫它睡哪儿?”嘴上如是说,到底拗
不过玉姝坐了下来。
待刚坐定,叫了声,“哎哟,这褥子是挺软和。”
“是吧?”玉姝偎在张氏怀里,喊一声,“阿娘。”尾音儿拖得长长的,能把人的心化成水。
张氏揽过玉姝肩头,“都多大了,还撒娇。”忍不住摸摸玉姝小脸儿,更是难舍难离。
要不,跟故廻说一声,委屈他再等三年吧。
“阿娘,在别院里有人欺负你是不是?”玉姝轻声问道。
别院下人多是从王府带来的,有几个刺儿头难免的。可把张氏气哭了,那就不是一般的罪过,指定不能饶了她!
“没有!谁敢欺负我呀?!”张氏摩挲着玉姝小手,笑着说:“你好好将养身子,不用担心阿娘。”
若玉姝不了解张氏,还真就被她糊弄过去。
玉姝抬眼看向茯苓。
茯苓一缩脖子,耸着肩膀不敢言声。
方才张娘子在厨房里,做着乌米饭的功夫眼泪就掉下来了,止都止不住。哭过之后,张娘子特意嘱咐她别跟小娘子说。茯苓琢磨着,张娘子可能是想家了吧。
一边是张娘子嘱咐不要她说,另一边小娘子想叫她说。
万一她说了,小娘子也跟着想家掉眼泪呢?茯苓权衡权衡,还是不说!
玉姝细细思量,要是旁人欺负阿娘,不用她问茯苓都得来回禀,可瞧着茯苓那样儿,此事一定跟自己有关。阿娘或许是在为她的伤势担心。
“阿娘,前几天我总犯困,精神也不济,今儿好多了,伤口不那么疼了。银钏扶着我慢慢走,从那屋走到这屋,一点都不喘,也不累。”玉姝小声叨咕着给张氏宽心。
“嗯,脸色好看多了。花医女医术果然高明。”张氏还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轻轻摇晃着,悠悠叹道:“一眨眼的功夫,我的玉儿就长大了。”
“阿娘,那天我去真泉寺,见到波若大师了。”
“嗯。”张氏点点头,静静听着。那天回来玉姝简略跟她交代几句,但没细说。
“波若大师想让我随大皇子回京都。”
大皇子是无济小和尚这事儿张氏也知道,可是,“回京都?什么时候?”
“等伤养好了,就可以启程。”无济小和尚那边倒是没催促,可玉姝这边现在就得着手准备了。毕竟人家是皇子,回到京都什么都是现成的。她可不行,万事都得自己打点。
张氏不语。玉姝去京都,她也得跟去京都。
故廻那儿……
该如何跟他说呢?张氏又犯了难。
玉姝从张氏怀里仰起脸,“阿娘,父亲应允还你自由,你想去哪都行,全看你高兴!”
去哪都行?张氏得了这话并没有如预期那般兴奋,心底涌起淡淡哀伤,“阿娘就陪着玉儿,哪都不去。”
玉姝了解张氏此时心情。
母女俩相依为命十几年。张氏待玉姝如同亲生一般。骤然分离,必是不舍。
玉姝思量片刻,又说:“阿娘,我要去了京都,在那儿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不过,陆总镖头在京都人面广,你能不能叫他帮忙在京都寻一处宅院。离他的镖局近些,三进的宅子最好,阔亮气派点。”
这有何难。
“行,我这就写信与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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