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亥末了。
宋成在前厅等候多时,见玉姝满身酒气的从外头进来,蹙起眉头,瞪了紧随其后的慈晔和秋昙一眼,怪他俩没能从旁规劝。
小娘子去酒肆,全怪王爷多嘴,能怨得着他俩嘛!慈晔和秋昙扁着嘴对视一眼,又委屈又苦闷。
茯苓早就吩咐大喜熬好醒酒汤,在灶上温着,赶紧端进来,给玉姝盛上一碗,递到她唇边。
玉姝口干舌燥,就着茯苓的手喝了两口,宋成在一旁说道:“小娘子,蒋楷命人在东门外黄土坡挖了个地窖,又命人在那附近守着,似乎要有动作。”
慈晔不解,“好好的挖地窖作何用处?”
秋昙猜测,“莫不是要屯粮食?”
慈晔白他一眼,“屯粮食那得粮仓,放地窖里都捂坏了。”
宋成不悦,嘴唇抿成一字,瞅了瞅他俩。慈晔、秋昙赶紧住了声气。
玉姝突然想起另一件事,趁她还记着赶紧吩咐道:“慈晔明儿去找个牙郎,在城里寻处宅院,清净点,不用太大。”
小娘子要在凉州城置产?宋成待要问,就听玉姝继续说道:“拾掇好了,就把池昊两兄妹送过去,问问他还需要些什么,尽量满足。哦,再给他几贯钱。”酒劲儿上来了,说话含含糊糊,两三个宋郎将在眼前晃晃荡荡。
宋成勾起唇角,嘱咐慈晔,“尽快去办!”
玉姝点头,“对,尽快办好。省的鸳鸯还得看着幺妹,也叫她歇歇。”喝了两口醒酒汤,还是不解渴,转头就着茯苓的手又灌了几大口落肚。茯苓帮她顺着后背,小声劝道:“小娘子慢点儿,别呛了。”
秋昙眉头一皱,“小娘子,幺妹身契还在你那儿呢……”言下之意,她是玉姝买来的,用不着对她如此客气。
弦外之音玉姝听懂了,装作不懂,推开茯苓手上的碗,怒意横生,“身契我没打算还她,她还是我买来的人!不管到什么时候,只要我说句话,她就得听我使唤。”
小娘子真不简单,说醉话都没有半句含糊!慈晔和秋昙悬着的心放下。
“这事儿你俩拿主意就行,不用回禀了。”玉姝仰起脸,对宋成道:“不管蒋楷在地窖里放什么东西,咱都给抢了来!”说罢,打了一串长长的酒嗝。熏的茯苓直捂鼻子,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抢?
宋成嘴角一抽,他们又不是马贼。
“诶?西北这片儿,哪个马贼最混,干的坏事最多?”玉姝眼睛跟着那两三个宋郎将不住的晃来晃去。
怎么又拐到马贼上了?宋成腹诽,却还是老实作答,“柴狗。”
“嗯,打扮成柴狗那班人的模样去抢。等风声过了,值钱的东西给城里百姓分分,快过年了,大家一起乐呵乐呵!”张氏准喜欢这种劫富济贫的戏码,她要是知道,得高兴坏了。
宋成苦着脸,小娘子说的这是醉话吧?那柴狗跟蒋楷可是一伙儿的。认真思量思量,这么办,也不是不可以呀!顺便离间柴狗跟蒋楷的关系,还能叫凉州城的百姓得点闲钱,一举两得啊这是!
宋成给茯苓递个眼色,“快把小娘子扶回去休息吧,柴狗的事明儿再说。”还是跟小娘子商量过后再做决定。
茯苓点点头,叫来
银钏帮忙。
酒醉还有三分醒,银钏茯苓一左一右驾着,玉姝觉得自己踩在棉花上似得,脚底下软绵绵的。
阿豹站在桌上,金钏和画眉一人拿个小绣球在它眼前摇晃。阿豹可能是玩累了,看都不看,一屁股坐下。
玉姝还没进到里间,就喊:“阿豹,阿豹!”
阿豹小耳朵噌的竖起,喵喵叫着跳下来欢迎玉姝。
玉姝挣脱开茯苓和银钏的手,弯腰把阿豹抱进怀里。阿豹美得正准备呼噜,玉姝又打了一串酒嗝。
阿豹圆圆的小毛脸儿咵嗒一下成了小长脸,四肢并用想要离玉姝远远的。
玉姝用力箍住阿豹,嘴巴凑到它鼻子跟前,“你今天都干嘛了?吃的鱼粥还是肉糜粥?”
阿豹忍耐到了极限,不住哀嚎,黄澄澄的大眼里满是惊恐。什么味儿这是?熏的头疼!
茯苓在一旁看的又好笑又可怜阿豹,忙哄着玉姝,“小娘子,把阿豹放到床上吧,婢子伺候您更衣。”
金钏忍着笑从玉姝手上把阿豹救出来,阿豹这才喘上一口大气,心有余悸的回望玉姝一眼。
它就是只普通小猫,白天陪着茯苓银钏玩,天黑了陪金钏画眉玩,四个人四个小绣球,傻呵呵的咯咯乐个没完,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它容易吗?好歹盼到主人回家了,可算能歇会儿了,主人还熏它。唉!当真是猫生艰难啊!
下过雪之后,天儿更加冷了。
宁廉起了个大早,直奔城北白府。这一路上,他都盘算好了,不止要说服百里恪一同对付蒋楷,还得把百里恪拉拢过来。
打定主意,来在白府门前,由小仆递上名刺。因是求见百里恪的,名刺被门人送到阿健手上。
百里恪跟白茂林正在吃早饭。胡麻粥配肉鲊、糖蟹,百里恪呼噜呼噜吃了两大碗还觉得不够,含混不清的对白茂林说道:“老白,你要有事就忙你的去。我跟你不见外,在你家就跟回自己家一样,不会跟你客气就是!”
“嗐,我哪有什么可忙的?咱哥俩能凑到一块不容易。”给百里恪夹了块糖蟹,慨叹,“现如今,你当上大官了,陛下又器重你,可难为你还没忘了弟兄们。”
百里恪把粥碗放下,夹起糖蟹,“哪能忘呢?兄弟是兄弟,同僚是同僚。等哪天我这顶官帽没了,朝堂上的人没一个能认识我的!到头来,还得跟兄弟们一起喝酒吃肉!”
白茂林颇为认同的点点头,“端礼,你这话说的真对。跟那些人逢场作戏也就罢了,谁知道他们能不能在背后捅你刀子呢。”
话糙理不糙。百里恪点点头,认真吃他的糖蟹。
阿健来在门外回禀,“主人,宁侍中求见。”
白茂林嗤笑,“看吧,这说来就来了。”话虽如此,他也知道宁侍中是个大官,大官都找到这儿来了,怕是有了不得的大事,便起身回避。
不多时,宁廉抱着锦盒进来。
百里恪起身相迎,“宁侍中,什么风儿把您吹到这儿来了?”
宁廉皮笑肉不笑,也不寒暄客套,眼睛一瞟,看见桌上用剩的粥碗小菜还没来得及撤下,赫然摆放两副碗筷。
当下歉意道:“呀!我来的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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