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嗑了个瓜子仁儿,放在阿豹鼻子底下。阿豹小耳朵抖了抖,耷拉着脸,挺不乐意的。
“你这孩子,净拿阿豹寻开心!”张氏笑着替阿豹鸣不平,“快说说,王爷待你如何?”
“父亲对我好,母亲还给我亲手缝制了中衣鞋袜,送我好多首饰。我跟父亲说回去的时候一并带上,就不费事搬动了。”
张氏点头,“就这些?没了?”
玉姝把瓜子仁儿填进嘴里,“我向父亲借了二十贯钱。”
张氏大惊,“啊?你要这么多钱做何用处?”
封石榴柔声道:“你叫玉姝慢慢说,她自是有她的打算的。”
玉姝向封石榴投去感谢的目光,继而看向张氏,“彩春对我如何怠慢你们也看到了。想来,安义郡主也从没把我放在眼里。虽然我是王府嫡女,既没封号,又不是在王府长大。十多年来,今天才第一次见到父亲,母亲是何模样我都不知道。他日我若回到王府,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的。”
闻言,张氏抚上玉姝额发,心痛不已,“安义郡主明年大婚就离开王府了。”
“阿娘,她不在,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我终归不能依仗母亲,帮我在王府里立威。”
封石榴一直以为等到玉姝及笄就算完满,完全没有设身处地为她着想。正如玉姝所言,她一个从小养在外的孩子,想在王府那种高门大户里站住脚多么艰难。真是难为这孩子了。
玉姝看向封石榴,言之切切,“父亲借我二十贯,额外又给我二十贯。加起来四十贯钱。这些钱,我想劳烦馆陶家帮我打点些生意,可以吗?”
做生意对馆陶家的人来说轻松容易,封石榴颌首道:“你想开酒楼还是客栈?绸缎庄子、字画铺也行,银楼必是不够……”
玉姝摇头,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我要办学馆!”
掷地有声的几个字,惊得张氏和封石榴瞪圆了眼。
“学馆?”张氏和封石榴异口同声。
“这个,倒是难住我了。”封石榴扯扯嘴角,她家做什么生意的都有,就是没有办学馆、私塾的。
“办学馆,不是在南齐也不是在东谷,而是去西域。”
“西域?”张氏和封石榴又是异口同声。
“嗯,我想从东谷招募一些凿井工人,绣娘、烧瓷人、最好能从沈宏阁再拨一两个银匠,以及通晓儒家义理的夫子去西域办学馆。
当然,要从当地贩回一些土产到东谷,互通有无,若有盈利,一半用于扩建学馆,一半用以资助去往天竺研习佛法的汉地僧人,或是想来汉地的天竺僧人。”
民族兴盛,并非以人口计,而是文化继承传扬与影响深远论定。中原文化,渊深广博。以此同化西域各国,比武力征服更有效也更长远。玉姝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将这颗种子埋入土中,静待其长成参天大树,结出累累硕果。
封石榴缄默不语。她大抵明白,若然成事,馆陶家就不再是普通商贾,而是能在青史之上留下一笔的义商。封石榴慎之又慎,道:“我明日与父亲仔细商议此事。”
玉姝点点头,还不忘嘱咐,“未有眉目之前,先不要告诉其他人知道。”扭头看向张氏,“包括陆总镖头。”
张氏点头应下。
谈完正事,玉姝又问:“老包身子大好了吗?”
聊到这里,封石榴打开话匣子,“那花医女医术了得呢。这才没两天,老包就嚷嚷着下地练拳,你看池昊,脸也没那么吓人了。”
提及池昊,张氏眉头拧成了川字,“玉儿啊,等他好了赶快给送走吧。彩春整天往厢房跑,可不是个事儿。”长眼睛的都看出彩春对池昊那点小心思了。
“放心吧,阿娘,彩春翻不出风浪。”玉姝安抚道。
张氏暗自忧心,封石榴却对玉姝所言深信不疑。
玉姝走后,秦王左思右想还是把馆陶牧叫到别院来一趟。
馆陶牧不知秦王究竟有何要事,一路之上惴惴难安。去到别院,夜已深沉。待见到满面春风的秦王,疑窦丛生之余更生出许多好奇。
王爷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却是七情上面。
馆陶牧眉梢轻挑,瞄了瞄立在一旁的高德昭。高德昭垂首敛眸,神色如常。
王爷究竟因何事这般舒畅?
馆陶牧思忖间,秦王拿出一张纸,递给他,“牧之,你看这是玉姝写给我的借据。”言语间,暗含着小小得意与炫耀。
馆陶牧接到手中,打眼一看,称赞道,“好字,好字!想来小娘子品行如这字一般严正端方。”
这马屁拍的相当到位。
秦王唇畔含笑,“嗯”了一声,“她借了二十贯,付我三分利,说是来年还我。我寻思着,她必是要麻烦你家十六娘,帮她打点些小生意。”
哦,原来是为这个。馆陶牧不语,静待秦王下文。
“你与十六娘说一声,不管玉姝叫她作何生意,莫要推却,只管放手去做就好。有亏空也不打紧,我来兜底。”
馆陶牧心里别扭上了。
他家十六娘骑着小毛驴去到永年县,从无到有,独自一人撑起熙熙楼,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对十六娘刮目相看。秦王却对十六娘能力存疑?
馆陶牧稍加思量,随即释然。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王爷此举也是不想女儿因为还不上钱而悒悒不乐,便应道:“王爷放心,某省得。”
“我也想知道,那几十贯,她到底作何用处。”玉姝行事处处出乎秦王所料,难怪他有兴趣想要知道。
王爷都这么说了,馆陶牧也不好装聋作哑,赶紧表态,“到时,某会来向王爷讨个主意。”
闻言,秦王大悦,笑而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