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真是说变脸就变脸。
我拍了拍身上粘的尘土，有些习惯他这忽好忽坏的性子，毕竟入了魔的人，很少性子温顺的。
他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不过，我怎么会对魔性如此了解？
不会吧……
我看着极力压制魔气的余子生，心头一跳，下意识劝道：“与它不可相互抵抗，这魔性犹如流水，修心方为上策。”
余子生想了片刻，为难的看着我，“修心何其难，不能为外物所动，你明知我做不到。”
我何时见过他如此低落，安慰的话卡在嘴边，伸出去的手也默默收了回来。
他一向眼尖，拉住我退缩的手，笑的犹如东风拂面，“要是你肯，我必然会好过许多。”
我不是晏白那厮，不懂情为何物。余子生的情话张口就来，听多了，我也会动摇。
偏他长得一副不容拒绝的好颜色，又痴情如许。
我闭了眼，心中勉强如老僧入定。
有时候对他无情，并不是真的要伤他。只是，希望他能过的更好，不要在我身上白白浪费了这一腔情意。
他叹气，固执的环住我，声音里多了几分希冀，“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试一试。”
比起天劫那日，他身形又瘦削了些。
他本是那么潇洒谦和的神君。
心有些疼，我犹豫的伸出手，猛然瞥见许致远的身形，原本要环住他的手本能的推开了他。
“对不起。”
除了这一句，我不知还能与他说些什么。
我与他，实在是有缘无分的。若是我再多情一些，必然会与他试上一试。可偏偏我这颗心，实在太小，只能容一个人，或哭或笑，或喜或悲。
余子生笑的我心凄楚，却又无能为力。
眼看着他嘴角留下血渍，我慌了神，若是在白云观出现魔气，他寡不敌众，余子生必然没有胜算全身而退。
像是许久之前就曾来过这片山头，我一把拉起余子生，朝着西北方向一路小跑。
手被人紧紧回握住，我转头，却见他惨白的面容笑的极其满足。
心像是被他狠狠撞了一下，我握住余子生冰凉的手，语气意外的柔和了许多，“你不要怕，我带你去一处安全的地方。”
“好，我不怕。”
他眼中闪着泪意，看的我更加难受。恨不能立刻服下绝情丹忘却前缘，与他携手同游。
此念头一出，耳边的诱惑之音卷土重来，叫嚣着，让我入魔。
“你……”
我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压下了所有的怀疑，只笑了笑，领着他进了一处隐蔽的山洞。
这里地处偏僻，山间精怪众多，一时半会难以分辨妖魔气息，绝佳的隐藏之地。
他握着我的手，笑的很是知足。
魔若动情，身死方休。
若说实话，我并不想他走到那一步。魔界之中，能担大任的少之又少。这些年来，不知这些大魔头都是怎么想的，把自己修的是格外凶神恶煞，一点美感也无。
靠外形吓唬人，实在是丢尽了我的脸面。明明，我在的那会，魔界也出了不少美男子的，怎地区区一千八百年，竟然变成群魔乱舞，让人无法直视。
几声轻笑惊醒了我，他靠在我的肩头，摆弄着我的发梢，“你这个好美姿容的性子，还真是根深蒂固。”
一语惊醒梦中人，不知不觉，我竟然生出了这般荒唐的念头。
我可是蛇仙，与魔界是沾不上半点关系的。
“尽管你不想认，可是你的的确确是她。”余子生有些不甘，他望着我的眼，满是悔恨，“若是我当年早些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你也不会被念白害得尸骨无存。”
“若是我比他早一步找到你的魂魄，如今陪在你身边的就是我。”
他松了手，遮住自己的双眼，几分苍凉，“我修行四千年才得以飞升，遇到你之前，我从不知这情，竟是如此肝肠寸断。直到情劫归来，你的一颦一笑仍是盘在我心头，难以磨灭。我才知，那一场，不过是你的情劫，而我的情劫从此刻才真正开始。”
“余子生，你不要再说了。”我听的心痛。
他勉勉强强扯了一个笑脸，抱着腿坐在我对面，低低的接道：“我在天上日日看你与念白一起，心情更是难以言说。别人总说，我凭着一场情劫坐上了天命星君之位。”
“若是可能，我愿意永远与你纠缠在你的情劫之中。我只想你眼中，只看得到我。”他声音委屈极了，带着些许颤音。
“可是你不要我，宁愿为念白身死，也不愿与我一起。”
他的泪像是风中无依的落叶，无声无息，又暗自成伤。
“余子生……”
除了低低叫着他的名字，我不知该怎么回应他的情深。
若是我早些遇见他，也许，我们两人都不必再情苦。只可惜……
我与他之间隔了阴差阳错，隔了一个无法跨越的晏白。
等他稍稍平复，我艰难的开了口，“余子生，我该回去了。你以后，别在为我犯险。我不值得的。”
不敢再看他的神色，我落荒而逃。
似是感染了他藏匿千年的情绪，我心疼的厉害，一路顺着记忆走着，竟然遇见了许致远。
他正与一位师姐寒暄，见我走近，眉头紧紧皱起，声线顿时冷了下来，“你怎么在此处闲逛？”
“我…想你了。”
我眼中含了泪水，看着他嫌弃的眼神，默默低下了头，转身朝着草跃厅走去。
背后传来一声叹息，一双手紧紧拉住我的衣袖，他谦和的笑道：“如此，就麻烦冯师姐查一查那下药之人。”
身后有人离开，我站在原地，默默掉着眼泪。自从进了白云观，我一日比一日脆弱，眼泪也一日多过一日。
他从背后极不熟练的抱住我，声音里有丝歉意，“早上的话是我说的太重，你好好修行。我作为师兄，定然会护你周全。”
“若是不作为师兄，你还会这样安慰我么？”我背对着他，他每松开一些，我的心就更疼一些。
直到他彻底松开我，一句“对不起”，戳破了我所有的希冀。
何其相似。
我扬起笑脸，转向他，终是心伤不已，“你放心，若你不肯，我绝不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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