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火势一起,大厅中更加混乱。
不过,陈玄丘始终没有露面,他在等,等一个刺杀江涛的机会。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只要干掉江涛,江氏一族必然大乱。
一个强势的首领,最大的好处是,他能把整个家族的势力进行最大限度的整合,如臂使指地按照他的意志所向,同心协力,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
而一个强势首领的最大不利是,一旦他身故,失去对整个力量的控制权,那么这股力量就会立刻瓦解。
由于原本所有的统治权取决于至上一人,其他人没有自上而下的一个成熟的官僚体系。
首领一死,所有手握大权的人全都有资格竞争至上的宝座,光是这种内耗,就足以让这股庞大的力量分崩离析。
比如,曾经挥军百万,意图东征大明,与永乐大帝一决雌雄的那位贴木儿大帝,就是这般情况。
江家的江涛,显然也是一个独断专行惯了的寡头。
陈玄丘出京前做过功课,了解过他。
方才一看他们这些人的站位,竟没有一个江家权贵人物能站在他的身边,陈玄丘便知此言不虚了。
陈玄丘没有动,隐在暗处的月酌便没动,他只要盯住自己的姑爷就好了,其他人……管你谁死谁活?
娜扎杀得很爽快,这厅中近千号人,高手真的不多,恰如陈玄丘所言,此前派去对付江炫堂的,必是其身边高手精锐,所以此时急袭,正可趁敌之虚。
无名坐在大梁上沉思良久,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他顿时明白了陈玄丘隐身于侧的苦心。
原来,小师兄是想行刺江涛啊。
无名探头看了看下边,十几个江家高层站在前边,呈半月形护住了江涛,江涛按刀而立,不动如山,身边只有一个微微佝偻着腰的老苍头儿。
无名评估了一下,觉得如果他悄悄潜过去,应该能一剑结果了江涛的性命。
前边虽有十几个高手,暗中帷幕后边也埋伏着一些高手,江涛身边那个老苍头儿看起来也不简单,但是应该挡不住他的猝然一刺。
不过,师兄是大雍的官,江涛是大雍的反叛,小师兄应该是想亲手杀了江涛吧?
毕竟手刃贼首,平息叛乱,这份功劳对小师兄来说,足以封侯。
到时候陈大夫就是陈侯了。
陈侯诶,小师兄封了侯,就有封邑了,说不定更好一些,还有封国,成为一国之君……这样一想,无名顿时觉得,只有让小师兄杀了江涛,江涛这个人活得才有价值,他可不能抢小师兄的功。
那么,我也下去助小师兄一臂之力吧,把大厅搞得更乱一些,小师兄便好乱中取胜了。
无名想到这里,立即取出他的闪电鞭,大吼一声,纵身跃下。
小无名势如猛虎,电鞭一闪,就有两个江家人被抽飞出去,躺在地上抽搐连连。
小无名有心制造骚乱,为师兄制造机会。
奈何,他那易忽略体质实在逆天,近处敌人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但更远处的人基本就不受影响。
而当娜扎风风火火自空面而过时,他们的注意力便被娜扎吸引过去,完全无视了还在努力的无名。
陈玄丘伏在梁上,一直在等机会。
这个机会终于等到了,娜扎越闹越凶,他还意外地看到了无名。
接着,房上的大火,开始把一些燃烧物抛洒到地上,给大厅中的江氏族人制造了更大的混乱。
江涛按着刀柄,不悦地向前迈出几步。
前边十几个正全神观战的杨家长老微微侧身低头,以示恭敬。
就是这个时候,陈玄丘猛然祭出小吉祥碑,劈头盖脸地向江涛砸去。
前方十几个江家高层大骇,纷纷纵身扑来。
陈玄丘双手抱着碑的基座,凌空一抡,登时挨着死、碰着亡,尸体和断裂的兵器纷飞于空。
陈玄丘决心一击毙之,所以竭尽所能。
定神鞭是辅助至宝,至于攻击性武器,陈玄丘一直缺少趁手的,这石碑虽然憨笨了些,如今倒是他手中最凶猛的攻击武器。
石碑呼啸,荡开江家众人,陈玄丘拔足急进,再度撞向江涛。
两侧帷幔后果然有埋伏的高手,有四个高手挥舞各式武器冲了出来,还有六七人,人还没到,已有各色法器和各色法力神通,纷纷向陈玄丘打来。
陈玄丘顶在石碑后边,不管不顾,强行推进,一个冲锋闪至江锋身旁,石碑一扬,当头砸下。
“给我开!”
江涛骇然,拔刀出鞘,一口百炼千煅钢铸就的宝刀,向前头顶砸下的石碑猛劈过去。
他戎马多年,这口刀一向无坚不摧,不知削断过敌人多少奇门兵刃,包括八棱大锤和独脚铜人一类的近身重兵器。
眼前不过是一方石碑,何足道哉。
不料,这石碑与那口无坚不揣的宝宝一撞,发出刺耳的切割声,火花四溅中,咔愣一声,刀竟断了。
这口追随他多年,在他看来,足以做为镇城至宝,丝毫不逊于陈唐关的镇关乾坤弓的宝刀,竟然被一座石碑砸断了。
江涛骇得一时失神,竟尔忘了闪避,幸亏被后边那白发老仆伸手一摄,硬生生把他拉了出去。
“铿!”
石碑砸在地上,坚硬的地面石板碎屑激射,刚刚逃过一劫的江涛见此一幕,不由得面如土色。
这碑什么做的?
难道是一块特大号的金刚石?
否则怎么这么硬?
陈玄丘目光一凝,手中石碑突地凭空不见了。
他瞪着那老苍头儿,淡淡地道:“功夫不错。”
老苍头笑了,露出一口已经残缺不全的牙齿,道:“这话该老朽说才对。”
陈玄丘没再理会他,而是看了余悸未消息的江涛一眼,道:“你不够聪明。
聪明的做法,应该上表,向朝廷示忠,坚决与令兄划清界限。”
江涛冷冷地道:“大雍没那么可怕,江某也不甘做狗。”
陈玄丘道:“你上表表忠心,大雍天子该怎么办?
杀了你?
那叫天下如何归心?
留下你?
万一你使的是缓兵之计怎么办?
朝廷这么一犹豫,是战是叛的主动便操之你手了。
你与东夷暗通款曲也好,做内应接应他们西侵也好,头疼的就是朝廷了。
“叫老夫拿全族人的生死来赌这一局?
你想多了。”
江涛反刺了一句。
老苍头儿自救出江涛,便在一直上下打量他,此时突然开口道:“年轻人,独闯江府,有胆有识。”
他刚说到这儿,就听刺啦一声电响,一具头发竖起冒着青烟的身体落到了他脚前,身子不停地颤抖着。
接着,又有六七个人摔到面前,一条红绫蛇一般一转,收了回去。
老苍头顿了一顿,改口道:“只带了区区两个人,令人佩服。”
他向前迈了一步,微微地道:“你现在跪下,向老朽讨饶,立下契约,从此成为老朽的奴隶,老朽可以饶你一命。”
“是吗?
你现在跪下向陈某求饶,答应立下契约,永世为奴。
我就饶你不死!”
陈玄丘说罢,奋起全身之力,陡然大吼一声,向前全力一击。
那石碑带起的劲风拂去,竟把江涛这样的百战之将震慑得连退三步。
可是,如此凶悍的一击,竟被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苍头儿给顶住了。
老苍头儿只伸出了一指手指,轻描淡写地一捺,指肚捺在石碑的角上。
那碑便斜扬于空,再难落下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