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棋高一着(1 / 1)

阿浩一怔,说道:“最近入库的人参是八少夫人还在的时候,一次是二少夫人送的,还有一些是燕王带来的,小的搁在库里,一时忘了拿出去。”

曹律闭了闭眼,深沉的眼眸如波澜不兴的湖泊,“去找姜管事来。”

阿浩忙转身出去,孔大夫知晓他们接下来是有家事要谈,他一个外姓人在场不大好,起身要告辞。

曹律摆摆手,“再坐会儿,有事。”

孔大夫不解,但还是坐下了。

当他的手从曹律手腕上离开时,胖乎乎的姜大管事从外面进来,忙不迭的给八少爷行礼。

他心里头觉得奇怪,偷偷的抬眼打量着正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的八少爷。虽说这家是由侯爷和八少爷撑起来的,但毕竟撒手不管内宅外院的事,所以他自打当上曹家的大管事,还从来没被八少爷单独问过话,心里不免忐忑。

正当他猜测的时候,头顶上传来八少爷清冷的说话声。

“限期五日,将药材铺的账目、库存和人手全部点算清楚,包括来往的商户、药农等等。盘点清楚了,带着文书上衙门去,过户给这位孔祯大夫。”

孔大夫和姜大管事双双一愣,这摆的又是哪出戏?

姜大管事心头的疑云更深了,嘴上却连连应“是”——八少爷的安排,他再自认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也不敢在他面前说句不是。

“有人要我多行善事,挣一个好名声,”曹律转头对孔大夫说话,面上带着极淡的笑意,“我觉得提议不错,药材铺交给义诊施药的孔大夫最妥当。以后若是药草、银钱不够,只管和我提。”

孔大夫推辞道:“我每次到你家来洗劫,你现在直接送我一药铺,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曹律笑道:“你行善积德,积累起来的寿命够活几十辈子了。再说,我送你铺子,也是做大善事的。”

孔大夫见曹律意思坚决,也不再推拒,道了几声谢。

这段时候,姜大管事一直在悄悄的观察曹律的神色,在曹家待了这么些年,宅子里各种事情他也听闻过不少,只是嘴上从来不和其他人瞎扯。他自然清楚曹夫人和几个姨娘、庶子的关系很不好,起初猜想八少爷想方设法的给二少爷一家难堪,可又觉得不像。

从来不插手内宅事务的八少爷,怎么可能会关心这些?

他忍不住不停的琢磨着,正巧八少爷的视线转过来,差一点点就撞上了,连忙垂下眼。

曹律又道:“至于曹衡两口子,这两天协理账目即可。过户之后,就不必再去了,是去其它铺子还是做什么,另有安排。没安排妥当前,每月按照以前的规矩发例钱。”

二少爷一定是得罪了八少爷。姜大管事如此想,作揖道:“是,小的明儿一早就去办。”

“你先去知会夫人一声,就说我的意思。”

“是。”姜大管事见八少爷没有旁的事要吩咐,欠身告退,脚还没踏出门槛呢,又被叫回去,一只盒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准确无误的落进他的怀里。

“拿去给曹衡,让他尝一尝是否好吃。”曹律的嘴角上扬,满满的恶意,“顺便带句话,下次,可没这么简单。”

都断人挣银子的路了,再不简单岂不是直接要命?姜大管事抱紧盒子,一路小跑出听松院,心里感慨:面对这么一个大爷,就算脾气神色好着呢,也惊得是一身冷汗。

他看看手里的盒子,不敢耽搁了差事,忙奔去正院。

曹律捏了捏眉心,叹道:“行医卖药,性命相关,最重要的是有一颗仁义良善之心,用自身学识做此等恶毒之事,哪配再继续做下去。外头的事没完没了,这宅院里又不安分,罢了,迟早的事。”

孔大夫安慰道:“幸好你身体无碍。”

曹律想到了些什么,乐了,“万幸万幸。”

孔大夫见他笑容别有深意,探究的看了又看,但没开口问,知晓曹律明天有重要的事情,便各忙各的去了。

学馆没课的日子是逍遥快活的,没心思读书的或是读累的,大多选择在外吃喝找乐子,不过天气越来越冷了,喜欢往外头的跑的人不多,连松和唐隶是两个例外,偏偏选的是天色不早的时候出城门,再晚一些,天暗了风冷,吹的人头疼,除了他们竟还有一些贩夫走卒出城去。

谭吉站在雅韵茶楼二层,临窗而望,街上的情形尽收眼底,笑得越发狡黠奸诈。

说到底,旁的人怕得要命的大理寺还不是被他耍的团团转。

他坐回圈椅里,慢悠悠的喝着新泡的龙井,摇头晃脑的哼着小曲子。没过多久,几个侍从吃力的抬着三口一尺高、两尺宽的箱子搁在他脚边,脚尖踢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有人跟着吗?”谭吉问。

侍从答道:“两个鬼鬼祟祟的在楼下喝茶呢,眼睛老往咱们这边瞟,还有七八个守住每个出入口。”

“驿馆还有人守着吗?”

“仔细检查过了,没有。现在仍派了人蹲守在那里,如果有异常,即刻来报。”

“呵呵。”早已预料的谭吉怪笑两声,说不尽的轻蔑,“一会儿人来了,就带上来。”

与此同时,燕王府。

听完随从禀报的燕王微微蹙起眉头,“圣上微服出宫了?”他缓缓的摸着胡须,上次宫里的大风波到现在还没彻底结束,安插在宫里的细作只余下三四人,幸好还有两个在两仪殿当差,圣上的一举一动尽掌握在他的眼中。

燕王想起昨晚卢绎和他说凤山那边有孝敬的东西呈上来,先前几天大理寺衙门看顾得紧,曹律似乎也在插手,所以趁着风声紧一直不敢联络。幸好谭吉这人机灵聪明,摆了几道幌子骗人,今天总算能把东西拿过来了。

圣上不怎么出宫瞎逛,今天八成是为了逮这群贪官污吏一个现成。

燕王忽然有了兴致,圣上万万没想到那儿不过是个幌子,不知道吃瘪的样子是否很有趣呢?

“替本王更衣,看戏去。”

半个时辰后,几路人马汇集雅韵茶楼,燕王的随从看着圣上一行人进入谭吉隔壁的房间,叫来店小二准备了隔着天井,另一侧的屋子,正对着圣上和谭吉那边,看戏最好。

没多久,卢绎本人到了,在三五个侍从的簇拥下,和迎上来的谭吉寒暄,随后闪进屋子里密谈。

有个店小二打扮的捧着茶壶,在过道上走着,看似毫无异常,却在经过谭吉那间屋的时候,身形一歪,撞开了门。

里面的人被吓了一大跳,几个随从上来推搡,店小二被门槛绊住,仰面摔倒在地,茶壶里的水浇了他一身。那店小二顿时就不干了,撒泼打滚,要那几个人赔他看病钱,立时引来不少客人围观。

燕王指着那不停打滚哀叫的店小二,“这人演戏演得真不错,这个时候,圣上该出现了。”

话音刚落,隔壁的屋门果然打开了,一个披着斗篷的人缓步走出来,同时十几个官兵蜂拥而来,将人群团团围住。

燕王整了整衣袍,“好了,咱们也过去看看。”

那群官兵着实无礼,推搡开挤在门口的人,呼啦啦的全都涌进屋子里去,刀光在夕阳余晖下分外刺眼。

谭吉不悦的叫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为首的官兵不由分说直接一脚踢开箱子盖,接着愣住了。

谭吉的脸上掠过一丝得意,“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是谁?竟敢擅闯到这里来!”

箱子里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书籍,谭吉站在一旁,差点摇头摆尾起来,手里玩弄着一枚旧铜钱。

“我乃凤山司马谭吉,这位是门下侍郎卢绎,你们是哪个衙门的?胆敢跑到这儿来打扰我兄弟两个喝茶叙旧?”

官兵支支吾吾的不知作何回答才好。

门外,老好人燕王已经扶起地上的店小二,吩咐人带他去诊治烫伤。接着燕王才看向气氛尴尬的屋内,两方人马此时一个气焰嚣张,一个畏畏缩缩,胜负立判。

“呵。”他扬了扬嘴角,再看向那个披斗篷的人,这时轮到他吃惊了。

穿着圣上衣服的人,可容貌与圣上毫不相同!

燕王心头升起异样的感觉,但仍勉强和随从说了句话才转头离开,而屋内的官兵已经在向卢绎和谭吉连连道歉,围观的人群则渐渐散去。

晚上,大局已定的时候。

谭吉送别卢绎,回到驿馆得知钱已经安全交托出去,十分满意,翘着二郎腿喝着茶,脑海里幻想着以后大富大贵的日子——就算调不到帝都来,做一个刺史当当土皇帝,也够过瘾了。

另一边,燕王府。

几个精壮的男人费力的把几只鼓囊囊的麻布口袋从暗道里运上来,卢绎喜滋滋的陪着燕王在一旁看。

最后一个口袋堆在石板地上,卢绎撸起袖子,麻溜的解封口的麻绳,旁边有人将火把靠的近一些,好让燕王看清楚里面的东西。

“嘶”的一声响,卢绎抽下麻绳,撑开袋口。

火光跳动,却没有预想中黯淡的光彩。

因为满满一袋都是石子。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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