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扬轻浮的语调,除了薛晋夷薛大少爷,还能是谁,
章牧的脚步没有停顿,如同没听见似的,径直迈进春风楼的大门,店小二一看有生意上门,再看来者衣饰不俗,殷勤的上前招待。
“三楼有房吗,”章牧直接问道,身后的薛晋夷已经加快脚步追上来了。
“有,有,有,”店小二用力点头,向楼梯伸出手,做出“请”的手势。
章牧从怀里摸出几枚铜板塞进另一名店小二的手里,“你若是拦下那个身着水蓝色圆领袍的男人,不让他跟上我,一会儿还有赏。”
那名店小二眉笑颜开,热切的去阻拦薛晋夷。
章牧提溜起店小二的后脖领,趁机迅速地奔上三楼。三楼有左右两条走廊,各有十数间客房,从走廊尽头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湛蓝色的天空,两边的客房门窗紧闭,安静的似乎没有客人居住。
“客官您的眼光真好,咱们客栈三楼在屋里就能够眺望帝都景色,实乃旅居的最佳之选,帝都里旁的客栈都比不上咱们呢。”店小二热情的介绍道,“您看看满意吗?三楼的客房只剩下三间了,要房可得趁早。”
章牧指着面朝西北的几间客房,“那里是否有一间空的?”
店小二想了想,堆着笑致歉道:“不好意思啊,客官,那几间房早有人住着了,您看这间怎么样?能看到城外的山呢。”说着,他主动的推开旁边偏向西面的房间,“您来看看。”
章牧留意到楼下的动静,闪身进入屋内,顺手带上房门。
房间窗户敞开,恰好能看到老丁和刀疤脸所住院落的一角,虽然无法尽在掌握,但这个角度也算是不错了。
“好,我就要这间。”他的目光从窗外收回,付给店小二定金,严肃的叮嘱道:“你下楼的时候,若是有人问起我住哪间房,切勿向他提起。”
店小二见过形形j□j的客人,所以明显的能觉察到面前此人身上的冷冽之气,尽管再泼皮难缠的客人他也遇到过,但是这人的肃穆冰冷仍旧让他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连声答应。
帝都的地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他做为一家客栈的小小伙计,唯命是从即是。
店小二捏着钱,倒了一杯热茶,便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章牧忽地一声轻喝,箭步跃上前来,从背后一手捂住店小二的嘴巴,另一只则按在门板上,阻止他开门的动作。
店小二愣了一下,随即听见楼梯上响起脚步声,能分辨得出上楼的有两个人。
他猜想大概是客官不愿见的人上楼来了,于是默默不作声。
门外的脚步声停下后,紧接着响起另一名店小二热情的话语,将春风楼吹嘘的天花乱坠,简直比帝都第一的祯元楼都要好上数倍。
“客官,您看满意不?”
“这几间有人住吗?”
“哎哟客官,真不好意思,这一排的房间都满了,您看看这间怎么样?地方大,家具都是新的,外面风景也漂亮。”
“算命先生说,我最近的福地在西北方向,既然你这里没有,那就算了。”
薛晋夷遗憾的说道,挥挥手,衣摆潇洒的扬起,如流水一般肆意,脚步轻快地跳下楼梯。
店小二像看傻子似的瞅着他的背影。
待到门外安静下来,章牧这才松开怀里的店小二,抱拳致歉道:“对不住。”
“没事儿,没事儿。”店小二摆摆手,溜走了。
章牧折身回到床边,看到刀疤脸拿着一只木棍,有板有眼的在空地中央练武。他身材壮实,但个头矮小,行动起来灵活的像是一只松鼠,足尖轻点堆积在墙角边的木材,轻轻松松的跳上正屋屋顶,向地面上的老丁挤眉弄眼。
明灿灿的阳光落得他满身,在灰色的瓦片上投射出斜长的影子,有一部分映在老丁满是笑容的脸庞上。
若不是知晓二者身份,章牧几乎要把他们当做普普通通的一家兄弟。
到了中午,佟管事亲自送来一天的吃食,随便带走昨天带来的碗碟。他和老丁客套的寒暄几句,很快又行色匆匆的离开,像是生怕院子里忽然冒出吃人的怪兽一般。
章牧坐在窗边,吃着小二送来的饭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院落一角,连门外原本安静的走廊上响起说话声都被他极快的忽略过去。
说话声模糊不清,只字片语透露出那些人只是同住三楼的住客而已,并且很快就安静了。
门扇“吱呀”一声响,章牧留意到那是隔壁房间的人回来了。一墙之隔的房间,是监视那处院落的首选。他又瞟一眼规规矩矩的坐在廊下吃东西的刀疤脸和老丁,起身走出房间,去敲隔壁的门。
也许诚恳的解释劝说两句,隔壁的人会同意调换房间。
“咚咚咚”,指节分明的手指用力而有节奏的叩打门扉几下,可是屋内丝毫没有动静。
章牧屏气凝神倾听了一小会儿,再次敲门,可是依然无人应答。
许是不方便开门吧。
章牧如此想,回到自己的屋内,双手撑在窗棂上,向外张望……
“你?!”
万万没有想到,他一转头,竟是看到薛晋夷潇洒自如的坐在窗棂上,目光明亮而兴致勃勃的望过来。
章牧下一个念头是转过头去,装作不认识。
没搭上话,但薛晋夷并不气馁,晃荡着两条大长腿,衣摆在动作下如柳枝般飘动,他举起手里的酒杯敬向章牧,“好巧啊,你记不记得我们曾经在庞家大门前见过?在下薛晋夷,请问足下贵姓?”
章牧不理会,目不转睛的盯着在院子里交头接耳的老丁和刀疤脸。
薛晋夷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原来你也是来监视那院子里的两个人……”
冷冷剑锋直指咽喉,他说不下去了。
“唉唉唉,原来你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在剑锋移开之后,薛晋夷摸着下巴,似是在低声的自言自语,“不过相比跟了曹律的人,你更有趣一些。”
章牧没有听见薛晋夷的话,否则后者不会再安安稳稳的坐在窗棂上了。
老丁在说过几句话后,出门了。
章牧握紧佩剑,快步冲出房门,薛晋夷没有动,安静的看着站在院子中央的刀疤脸。
刀疤脸背着手,在院子里转悠两圈,进屋里躺着去了。
没过多久,章牧回来了,老丁也差不多时候迈进院子的小门,大约是听见了响动,刀疤脸举着一把刀冲了出来。
“这人真是……如此莽撞不是摆明了自己有问题?”薛晋夷摇摇头,贼亮的目光转向面色沉静如止水的章牧,想开头调笑两句,又顾忌对方武功远高于自己,只得拿正事起话头,“放心放心,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没人进过院子。”
“多谢。”章牧道。
这两个字已经让薛晋夷觉得颇为受用了,接着说道:“你看不如这样,你来我这儿一起住,我们轮流监视那两个人。毕竟曹少夫人只派你一个人过来,又没有三头六臂,一天十二个时辰哪有精力盯得过来,是不是?”
薛晋夷已经从窗棂上跳下来,立于窗边、沐浴在阳光下的他收敛了不大正经的笑意,看上去依旧像是个风度翩翩的英俊公子。
章牧在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内心有那么一刹那的细微激动。但是从薛晋夷眉目间还未来得及收起的轻浮,他不大能够相信此人,尽管提议听起来确实有些“诱人”。
“多谢足下的好意,不必了。”
薛晋夷面露忧伤,“你不信任我?”
“我与足下之前仅有一面之缘,谈及信任是否言之尚早?”章牧瞥一眼装腔作势的薛晋夷,目光如寒霜一般锋利冰冷,“信任,靠的不是嘴皮子说一说,而是行动。”
他将最后两个字说得重,意味深长。
薛晋夷一副恍然的表情,接着缓缓的点头,“说得没错,不过你看是不是得至少先让我知晓你的名姓,今年贵庚吧?”
“啪”,章牧用力推开半扇窗,正好挡住薛晋夷的视线。
“这样的难度,我喜欢。”薛晋夷欢喜的摸着下巴。
相比之下,章牧没有亲人好感的加持,没有旁的纠葛,人也更冷,更难以接近,武功还在自己之上。这样的人比庞邈着实有意思的多了。
薛晋夷轻轻的笑了一声,自信满满。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