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打算(1 / 1)

庞邈头皮发麻。

其实,若非因祖辈的恩情而定下婚约,以庞家现今的地位,是配不上曹律的。

曹律是最得当今圣上器重的人,必定心高气傲,大约瞧不上出身低微的新婚妻子。他在不惹怒对方的前提下,再来一个呆若木鱼、粗笨莽撞,也许可以制造有名无实的夫妻状态……

庞邈刚定下发展路线,房门被撞开,一群人如豺狼似饿虎,簇拥着新郎官涌进洞房里来,随之进来的还有喜婆,此时庞邈已经披好盖头,尽力学着姑娘家的样子,端坐在床榻上。

曹律扫眼新婚妻子,将准备闹洞房的人统统赶出去,这才从喜婆手里接过秤杆,揭开盖头。

庞邈故作娇羞模样,暗想自己此时一定比哭还难看。

“出去吧。”曹律的声音疲惫,挥手让锦绣和喜婆出去。

锦绣张了张嘴巴,没敢说出只字片语,甚至连外间的烛火也没熄灭,逃也似的窜出去了。

庞邈腹诽这猪一样的队友。

曹律在庞邈的身边坐下,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有淡淡的酒气传来,庞邈免不了心脏“咚咚”乱跳,他几乎疯了似的觉得曹律说不定已经能听到他那没有规律的心跳声,已经在怀疑娶进门的是个男人。

可是过了许久,曹律没有说话,庞邈偷偷拿眼角瞟他,忽然有个念头——曹律会不会也带着记忆重生回来?

这个想法很快被庞邈自己给否决了,按照曹律的性格来说,若是自知三个月后会被朝廷定死罪,现在该做的不是忙着成亲,而是召集亲信准备先下手为强,杀掉政敌。

“睡吧。”曹律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带有迷人的磁性,但不足以让庞邈立刻震惊的抬起头来,令他注意曹律的原因是那简单的两个字,包含了两个不同的意思。

在庞邈的目光中,曹律自己动手,脱下外衣,倒床就睡,完全没有滚床单的意思。

重生一次,自带好运了么?

庞邈暂时松口气,顺从的脱掉外衣,卸下满头珠钗,但不敢卸妆,蹑手蹑脚的在曹律身边躺下,精神依然处于高度警惕状态,就怕曹律忽然想通了,要做新婚夫妻之间要做的事情。

皎洁月色落在窗纸上,映着随风摇曳的树枝,虫子发出“吱吱”的叫声,给夜色增添了几分宁静之意。

不知躺了多久,庞邈依然紧张的毫无睡意,而宁静的夜也无法带给他丝毫的安宁,更没有重获新生的喜悦。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庞家远远躲避,但问题是曹律一旦被定罪,株连九族,身为妻族的庞家人会成为榜上的通缉逃犯,除非年轻的当今圣上暴毙,遇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否则这一辈子都将在担忧与惊恐中亡命天涯。

要么苟且偷生,要么便是他男扮女装,顶着曹将军夫人的头衔,先前想方设法的让曹律休妻,保全了性命,再谈论报仇之事。

庞邈侧头看着身边的人,曹律像是死了一般,一动不动,只闻轻浅的呼吸声。

他不由自主地盯着人家的脸看。

尽管曹律手中握有的权势很大,据说人也不怎么好说话,但至少尽着作为一个臣子的本份,对年轻的圣上恭敬有加、礼数周到,不似从前的权臣一旦一人之下、万人之后,连天子也不放进眼里,行事嚣张跋扈,为所欲为。可最后曹律还是被按上谋逆的罪名,置于死地。

他相信曹律没有想过谋逆,因为揭发曹律的御史是燕王的人。

在大牢时,他亲耳听闻巡视的官员洋洋得意的吹嘘当今天子唯一的亲叔叔燕王是如何的忠君爱国。可燕王就真的不是好人了,这一点他倒是很清楚不过,但没有放进心里,却没想到最后会害到曹律,害到他。

死的真是冤枉。

离开曹家前后,尽己所能的提醒、协助曹律,避开灭族之灾,打败燕王那个真正的败类,这也是为他自己和家人报仇!虽然他尚未入仕途,妹妹成亲后又出门远游,被抓时身处外乡,事发前连一点风声也没有听闻,因此知道的事情少的可怜,但能帮一些是一些。

忽地,庞邈发现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仍在思忖的脑子慢了一拍,过了一会儿才惊觉那双眼睛的主人是曹律。

他吓得下意识的往后一缩,不想曹律伸出手来,揽住他的肩膀。

“嗯?胸这么平?”曹律皱了皱眉头。

庞邈默默囧了。

曹律支起上半身,目光炯炯有神的注视着庞邈,“怎么不说话?”

庞邈指着自己的嘴巴,又摆了摆手。

“我没听说庞家小姐是个哑巴。”曹律的脸色毫无变化,又重新躺下来,“不过……姿色与仪态倒是不差。你就不好奇我今夜什么都不对你做?”

庞邈淡淡的蛋疼,他一个大男人还是头一次被人评价姿色与仪态。不过,他正巴不得两个人都乖乖的躺在床上,一觉睡到大天亮,于是一副“任君差遣”的姿态,摇摇头。

许是觉得对着一个哑巴说话很无趣,曹律翻了个身,又睡了。

庞邈无声的呼出口气,揉了揉胸口。

外面的虫子不知疲倦的“吱吱”叫着,提醒着庞邈时间并没有凝滞。可是天色一直黑沉沉的,不见丝毫变化,这样的反差感让人更觉煎熬。

好似过了百年,天色终于一点点的亮了。庞邈看时辰差不多了,连忙从床上坐起来,刚要起身离开,手腕被人抓住了。

“夫人大清早的要去哪里?”

庞邈仿佛听见一头抓住兔子的狼在狞笑。

“哦,忘了你不能说话。”曹律蹭到床沿,侧头看着拘谨的新婚妻子,“好好做你的曹将军夫人吧。”他拍了拍庞邈的手,似笑非笑的径直站起来,翻箱倒柜一番,拿出一支精致的匕首,在胳膊上划了小小的一道口子,几滴血珠落在床铺上一张洁白的绢帕上。

庞邈懂这代表什么意思,羞耻感油然而生,低着头,听着曹律忙着止血而闹出的动静。

外面的丫鬟被叫进来,曹律梳洗过,到外面庭院练武,屋子里只留下庞邈和锦绣两个人。

锦绣手忙脚乱的给庞邈重新上妆,梳起妇人的发髻。

庞邈看着镜中女装的人,哭笑不得。

“收拾完了?”曹律大步迈进屋内,随手丢下擦汗的巾子,“你家小姐原本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忽然不能说话了?”他扫眼锦绣。

锦绣的身体抖得如筛子,战战兢兢的答道:“小姐为了出嫁时气色好,误听信了民间偏方,结果嗓子暂时出了问题……”她说着说着,抖得更厉害了,不停的摆着手,“大夫说了,不出十天半个月,小姐便能康复,请姑爷不要责骂小姐……”

庞邈真是为她捏了一把汗。

曹律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你,害怕什么?”他洗了把脸,竟然主动牵起庞邈的手,“走吧,该给爹娘请安了。”

一想到曹家那一大家子人,庞邈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镇定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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