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对了,那个叫忍冬的,是什么来头”
苏纯洗着手里的菜,忽而问到,雀梅停了手,想了想
“她和我们同期来的,我记得报家时候……她好像是说自己家里有病重的娘亲,自己自愿来的……倒也是个有孝心的,只是面相……刻薄了些,让人觉得很凶。”
雀梅说着瘪嘴缩肩颤了一颤,看起来对她容貌略有不适。苏纯则轻轻戳了戳她的脑门
“面相决定不了一切,而且呀,有些人就算看着面善,心却腌臜不堪,若是都以面相去推断,必然是要吃亏的。——对了,不还有那句话么,知人知面不知心。”
雀梅嘟着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不过越是这样被逼着的人,能做出什么事……也越会令人,意想不到。”
苏纯愣了片刻说完,叹了口气,雀梅这才品出不对劲,把身子凑了过来,满脸写着八卦
“怎么怎么?她怎么了吗?”
苏纯看着她笑了下,摇摇头
“没什么,就是今早,她抓着我,说我有什么丑事被她知道了,她要挟我,要我把月奉一半给她,约摸着,是因为她娘亲的病情,可这么做……”
苏纯叹了口气,摇摇头
“着实不该。”
雀梅垂着头轻轻点着下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忽而她一愣,紧接着倏地一抬头看向苏纯,大惊失色
“完了完了!!她一定是看见你和那个公公的事情了!!”
苏纯皱眉,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们不是管这个……呃……”
苏纯搜刮了下自己阅览的话本,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
“对食……对,你们不是管这个叫对食吗?宫内常有,不是么?”
雀梅哎呀一声,这次轮到她上手去戳苏纯的额头了
“你这是不是看话本看多了!对食也就存在话本上了,宫内这可是秽乱宫闱的大罪!搞不好……”
雀梅摊出手,轻轻一拍
“杖毙!”
苏纯被她这抑扬顿挫的说法和这一声吓得一激灵。她心底自然不慌,毕竟,这太监又不是真的,可看着焦急的雀梅,她又只能苦笑着安慰
“没事没事,那位公公识大体,断不会在宫里做什么的,她看见了又如何,抓不住确切的证据,我一口咬定是她污蔑的不就好了?你安心些——”
雀梅恨铁不成钢地大大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这宫内波诡云谲!有时候你不知怎么的就会掉进别人的套里!反正!你最近小心些,多提防着她……!”
苏纯无奈苦笑,连连道是,雀梅这才稍微放心嗯了一声。
苏纯心底知道,雀梅说的一点没错。
宫里的人,要的不一定是真相。
而是能为自己带来利益的结果,哪怕它外层包裹着“谎言”“陷害”的丑陋外壳。
苏纯想着,忽而一笑
只是可惜,那位这次的目标,找错了人。
洗完了菜,片刻小憩时,苏纯便分出一点神识,找到了李秉文,彼时的他正在看着劄子。苏纯稍微放宽了心,还好,看起来他的皇位没有被架空很多,起码还是做做样子的。
不过,她这次来却不是为了突击检查,而是另有要事,于是,她便传音到李秉文脑中
“陛下!”
李秉文抬了眼,打量一番,没找见人,倒也不惊讶
“苏纯?你怎的这么和我说话。”
“我走不开嘛,再者说,就算走了,也没法堂而皇之地找你,比起冒险使用法术,还是传音给你比较好。”
李秉文笑了,放下了手中的劄子
“不愧是小狐狸,就是聪明。”
苏纯被隔空夸了,脸色微红,她抬起浸过水冰冰凉凉的手摸了摸脸
“好啦,客套话就免了!我过来是有事求你的。”
“嗯?何事?”
李秉文听到这话倒是兴致更甚了
“你能不能安排个信得过的太监过来”
“这是何意?”
苏纯言简意赅同他说了忍冬的事与雀梅的猜想
“就是如此,所以我打算,把鱼钓上来——饱餐一顿!”
“倒是不错,只是……”
李秉文顿了顿,苏纯立刻重复了声
“只是?”
“只是我以为,你不会靠我,会自己去寻个太监作戏。”
苏纯哼了一声
“我现在是个杂役宫女,连个品阶都没有,哪个公公会傻到听我的,更何况,这种事情必须得跟你说,这事也有你的一部分责任!虽然这法子有些犯规……可不好意思!这种法子都留着不用舍近求远去寻别的,那才是真的憨傻!”
李秉文一愣,想不到她竟也是个目的性明确的妖
“这样……我还以为,是你不放心我,以为我会当真,才来告知我一声”
李秉文刚说完,苏纯那边就笑了一声
“陛下,您也太小瞧自己了!虽然咱们见面时候少,可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个,以你的聪明才智,必然是能在发现后推论出来的,而且——”
苏纯拉长了尾音,有些俏皮地道
“我相信陛下嘛!既然陛下当时能尊重我的意思,相信我可以自己洗菜,那这次您也一定会相信我,倘若事事都要说出来,那才是真的没什么情谊。两个人日日担惊受怕的……”
李秉文听着,终于忍不住地笑了,他怕笑得太大声,把外面的太监引过来,只得捂着嘴用牙轻轻咬着手肉,一边忍一边笑,泪都出来了
“陛下……?”
苏纯意识到这边的异样,小心翼翼地问了声,而李秉文总算是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摇摇头
“无碍、无碍——我只是觉得,我们当真是有缘,若你刚刚答‘是,我也怕您误解’,我才真的要怀疑,我是否被你信任着。但这么一看……”
他顿住,压低了嗓音,在苏纯听来倒似乎是近在耳畔的呢喃,耳朵酥酥麻麻的
“你真的很信任我。”
苏纯的手也抵不住脸上的红热了,被暖的也热了起来,她急忙忙说了声“你可记得找信得过的太监来”便急匆匆断了传音。
她愣着神,脑子里都是李秉文那低低一声,最后索性蹲在了地上,以手覆面颤声说了句
“呜……这家伙……才是真的犯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