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紫荆树的桠子把去年冬天屯起来没吃完的芦笋干翻出来晒完后,奚鼠和狸力已经啃完了第5条鲋鱼干,搁在往日,我怕是早已经满山满谷地追着它俩打了,可今天我并不打算与他们计较这5条鲋鱼干。(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从上上个月我便拿着荆树桠子在墙上算着日子,每年的今日,是日头最好的日子,从日出于东海而止于甘泉,整整一天的时间,天上会有一群一群的鱼鸟飞过,这可是狩猎的好时候。思及此,我便再也不打算追究奚鼠和狸力这5条鲋鱼干了,毕竟我还得仰仗着它俩给我捡鱼鸟呢。至于这鱼鸟吧,乃是我自己的取得名字,陆吾说那鱼鸟长得极像護水里的鱼比,可是我并不相信,我看了看厨房的墙上挂着的鲋鱼干,有鳞无翅,再看了看房梁上悬着的灌灌鸟,有翅无鳞,可我明明记得鱼鸟又有鱼鳞又有翅膀,嗯,看来是陆吾那厮诓我,他做这样的勾当我早已不稀罕了。要不就是他着实老了,脑子不太灵光。至于这射鱼鸟的箭,乃是我自上上个月就从构树精那里每天一盆晨露水换回来的,整整一百根,以我百步穿杨的箭法,没有100也有90只鱼鸟命丧于此,思及此,我又觉得自己太过心狠手辣,可这招摇山四面环弱水不说,还被哪个不长心的仙友施了术法设了屏障,根本就是一个幽禁之所,也不知是哪方妖精不踏实惹恼了神祗才封了这片山头。纵然招摇山里常有祝余,也饿不死人,可不饿不代表不馋呀,所以鱼鸟们应该也能怜悯我食不知味的心情,愿意舍身成仁吧。
我在这招摇山一万八千年,前五千年,我都对着鱼鸟群吆喝,想是他们能听见,下来跟我做个伴,也好给我解解闷,可这并没有什么用,这中间五千年,我拿着这屋后丽麂水里的琪石,想打两只下来解解馋,也是无功而返,这后来的五千年,得陆吾指点,我荆树的桠子做了弓,但很显然陆吾那老儿并没有告诉我弓要配箭,于是我就这么对着鱼鸟群空弹了五千年,直到三千年前我在屋里小几底下找到了一册话本子,讲的后羿射日的故事,我看着话本子里后羿拿着的武器跟我的弓甚是相似,才惊觉我着了陆吾的道。虽然这三千年,我装备日益精良,可终究还是没有打下来一只鱼鸟,但是我明明看见有鱼鸟掉下来,每每去捡,落在地上的都只有箭没有鱼鸟,我想大抵是被人捷足先登抢走了鱼鸟,也不知是哪里的妖精,真真不厚道,一条都不留给我。为了揪出偷我鱼鸟的小贼,我还让奚鼠和狸力去埋伏过,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精怪作祟。这个时候,我也是聪明的,奚鼠善于隐藏,狸力能听音入微,既然他俩都没发现,那……我猜此妖必定道行高深,我虽是一只有骨气的树妖,但也知道不做蚍蜉撼树的蠢事,况且我还要替桑丘养着狸力呢,我死了,狸力可怎么活呀。所以,最后我也不打算找那暗地里偷我鱼鸟的妖精算账,只盼他哪一次能良心发现,留我两条解解馋,让我也尝尝这鱼鸟的滋味,我也就心甘了。
这三千年来我闲来无事便拿奚鼠练箭,奚鼠对此也颇有怨言,但每次我一拿鱼鸟的滋味诱惑于他,他遍乖乖打洞去了。三尺见方的平地,横竖各三个,总共九个洞,奚鼠出现在哪里我便射哪个洞,我射得准,奚鼠也逃得快,所以这三千年来,我也就失手过一会,结果硬是把奚鼠耳后的一撮白毛给射没了。奚鼠为此半个月没有理我,最后还是我许了他10条鲋鱼干才作罢,勉强原谅了我,可自此之后,他便再也不同我练箭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对我的箭术相当有信心的。
待我射完这100支构树箭后,我委实觉得自己的胳膊要罢工了,可好在今儿个手感不错,没个百八十也有个五六十吧,我估摸着这次那妖精应该能给我留个三两只吧,想到这,我便也觉得这胳膊酸得值了。我坐在门口叼着跟思茅草假寐,等着狸力他们满载而归。可我一等便等得太阳落了山也没见他俩回来,莫不是今天鱼鸟打得太多了他们捡不完?以我这万儿八千年的经验看来这种可能性不太大,倒不是我信不过那妖精会良心发现不偷我鱼鸟,只是奚鼠和狸力这两人委实是两把懒骨头,万不会做那劳碌的事,若是真有鱼鸟他们拿不回来,奚鼠大抵会让狸力回来知会我,让我去做那搬运的苦力。只是他俩这么大晚上都没回来,怕不是遇上了那妖精,起了正面冲突,狸力这孩子什么都大方,单单就看中那一口吃食,如果真是碰上那大妖精抢他鱼鸟,要说他拿命去拼,我大抵也是不怀疑的。想到这我便有些不安,虽说我不是狸力的亲娘,可她亲娘临终前把他托付与我照看,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倒不是怕无颜见他娘亲,只怕这招摇山的神神怪怪都要说我薄待了他,虽说这招摇山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只小妖和陆吾这个半吊子山神,可保不齐哪日解了封印与外界有了联系,这不是堪堪坏我名声嘛。想到这点,我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寻一寻它俩。我回屋取来了自己的羊皮鞭子,这可是千把年前我从陆吾那里讹来的,当初说是借来观瞻观瞻,可我用着甚是顺手,就再也没想过要还,陆吾为此骚扰了我好几百年,最后还是我答应帮他追丽麂水边的桑树精他才作罢。这件事最大的后果就是导致我在接下来的这些年里头再也不曾从陆吾那里借来任何东西,包括厨房炒菜的围裙搭子。可如今我拿着这羊皮鞭子心里也不踏实,毕竟是只大妖精,我虽是活了万儿八千年,但这修行委实尚浅,也没个师傅教我或是哪个高人与我指点一二,这术法自然就稀里糊涂的。倒不是说我胆怯,只是想着去了也打不过,救不回狸力和奚鼠,还白白搭上一条小命,这委实不是一桩划算的买卖。况且,奚鼠善于藏匿,要抓住他俩也不是件容易得事,估计这时他俩正在哪个耗子洞里边逍遥呢,我堪堪送上门去给人打,着实也冤枉了些。
我正纠结于要不要去寻狸力他们,便看见奚鼠叼着根思茅草回来了,嘴都咧到了后颈窝子,我想今天应该收获不错。便开口问道“今个儿捡了几只回来啊?”奚鼠冲我一笑“当然没有了,梓楠,你想想这万儿八千年的,哪次你打到过?”虽然吧,他讲的也是事实,可这话大家想心里明白就好,做什么要说出来,这让我很是没有面子。
对于今年又没有收获,我也不是不难过,毕竟这次我算是下了血本,可要说有多么难过,倒也说不上,这万儿八千年,年年如此我倒也习惯了,若是今年那大妖精不偷我鱼鸟平白让我捡了回来,我怕是要高兴坏了,我一高兴便容易神智不清不正常,思来想去今年还是照旧一无所获得好。奚鼠大抵是看我低头深思了好久,误以为我要打他屁股丫子,哪知我早已自我开解,不再计较了,便上前拉着我的手怯生生得跟我说“梓楠,我跟狸力是贪玩才没有去找鱼鸟的,你不要生气。”我看他那小心翼翼地模样真真心疼,再看看狸力,这孩子怕真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估计是怕我训他。我本也不打算跟他们计较这偷懒旷工的事,他俩这般抽抽搭搭委屈的模样,我倒真真觉得我平日里对他俩严苛了点,我在心底诚恳得自我检讨了一番。我摸摸他俩的头,笑得一片春风荡漾“那你们今天都去哪里玩了呀?”我想,这些许是我这万儿八千年来讲的最最温柔和气的一句话了。奚鼠见我没有有追究的意思,一张嘴又咧到了后颈窝子,“哈哈,梓楠,你猜我们今天在丽麂水河边看到了什么?”奚鼠一句话还没说完,狸力便扯了扯他的衣袖,我隐隐约约听到丽麂水河畔,心里便有点不详的预感升起。“那你们看到了什么呀?”我看到狸力又扯了扯奚鼠的衣袖,我想,我大约是猜到了他们看见了什么了。“我们居然看见陆吾跟丽麂水边上的桑树精在亲热,起初我还没认出来是陆吾,心想着这招摇山何时多了一只精怪,莫不是是那只年年偷你鱼鸟的妖精,我可不能让他为祸乡里,便从后偷袭打晕了他,这桑树精可是我们招摇山的山花,哪能让一只妖精就轻薄了去!”我倒是不觉得他打晕陆吾是个多大的事,这么些年,他们偷过陆吾家的梧桐果,还烧了他的胡子,陆吾都只是打了他们一顿屁股丫子,想来这次也不会太过于为难他俩,我这也就放宽了心,只是他所说的这招摇山的山花是桑树精,这让我委实有点介怀,这论身形,论才情,我哪样比不过那桑树精,怎得在奚鼠眼里堪堪就是桑树精成了山花,我着实郁闷了一把,想来以后关于女人魅力的东西,我还得好好教教他俩。
我正打算招呼他俩进屋,哪知奚鼠还没说完,“我本来打算打晕就走的,可狸力却把那妖精翻了过来,我正眼一看却是陆吾,只是他这头上顶的是类兽的头发我看着着实没有将他认出来,便一手给掀开了,陆吾还是秃顶看着舒心,可这时桑树精却哭哭啼啼说他是骗子,撇下他便跑了。”我听奚鼠讲完,顿时觉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吐不出,难怪今个儿狸力一直耷拉在脑袋不做声,我本以为他是觉得贪玩误了事内疚呢,敢情是知道后头闯了更大的祸事,怕我责罚才一直默不作声。我委实觉得将才我那柔肠百转都喂了狗了,我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我平日里对他们严苛了。
我想今晚大约是吃不上晚饭了,按照这万儿八千年的经验来看,陆吾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找上门来的概率是百分之六十,在一个时辰之内找上门来的概率是百分之四十,他今天不来的概率是零!虽说这些年奚鼠和狸力骑在他脖子上拉了不少屎,可那也是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或者是他以为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加之他俩偷梧桐果烧胡子,也并没有对他造成多么实质性的伤害,每每又有我许诺这个许诺那个,陆吾自然也就不计较了。可这次情况不太一样,陆吾在桑树精面前丢了面子,还让桑树精发现被骗了,我估摸着这桩婚事大约是要黄了,这事儿大抵不会有以前那些芝麻小事那么容易糊弄过去了,况且这戴假发的法子还是我给出的,如今被我的人给搅黄了,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陆吾会放过我的理由。不过它既没看见奚鼠打晕了他,我就合着打死不承认,把这事给糊弄过去。
我想还是让奚鼠和狸力去奚鼠他爹家里多几天,奚鼠他爹把洞打在丽麂水尽头的扶桑林里头,那可真真是个好地方,花前月下,多适合他和奚鼠的阿娘卿卿我我。奚鼠他爹为了自己清净,把奚鼠扔我这一扔就是八千年,我今个儿让他俩回去省个亲倒也还说得过去。我这头刚把行李收拾好把他俩送出门,那头陆吾就找上门来了,果然是兵贵神速,还好狸力和奚鼠已经抄后门走了,不然这一碰头,天雷钩地火,怕是要把我这清水居给拆了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