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这样的设定:在人群中一声不吭也不显尴尬。
百无聊赖有点牙痒,云风咀嚼唾液,吞下,周而复始。
“怎么回事?”仿佛来自另一世界的声音,接连多次,云风漫不经心,嘀咕:“这又没我词。”
“问你话呢!”声色俱厉,云风条件反射抱头蹲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小心吓坏他。”万潮峰蹲下,温和地拍了拍云风的肩膀,“别紧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关我事,我只是一个跟班。”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我不知道。”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万潮峰眉毛一挑,“你又隐瞒信息!”
“我真不知道,我……刚才没留意,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声音就在前方,但被一堵墙阻隔了。”
“绕路不就好了?”
“那是两条通道之间!如此狭小的空间装得下一个结点或通道?”
“这……我也没办法,我也是第一次走黑暗迷宫。”
“你确定是第一次?”
“确定!你忘记黑暗迷宫是我们共同发现的吗?”
万潮峰仔细琢磨,好像还真的是那样一回事,站到边去,继续沉思。
貌似逃过一劫,但云风仍旧不敢懈怠,经验得知,厄运耍得一手好的回马枪。当下他战战兢兢地往后挪动,远离二人。
“你很怕我?”
“怕……”感觉气氛不对,云风立即改口,“不怕不怕!”
“那你一直往后挪?”
“我只是蹲久了腿有点软,所以活动活动。”愚人千虑必有一得。刹那间云风对自己五体投地--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后退!
像青蛙一样,一不小心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顺势一滚,像狗一样趴在通道边缘。
冰冷的鞘尖抵在云风的额头上,独孤晓月柳眉倒竖:“想去哪?”
“这是不可抗力。”
“给我滚回去!”
“是……”
话音刚落,云风如狼似虎把独孤晓月扑倒在地;独孤晓月下意识要挣脱,但一时半刻却发不上力,当下是又羞又怒,朝面前的肩膀就是使劲一咬!
“轰!”
一声巨响,然后是刺耳的回鸣--就像菜鸟鼓着腮帮子全力吹喇叭。
结点通完气,紧接着是此前已有耳闻的鬼叫--经验得知,有人正朝这走来。
鬼叫越发响亮,和结点处的鸦雀无声形成鲜明对比。而就在这时候,云风快速拍地,杀猪般大叫:“哇!很痛很痛很痛!快松口!”
鬼叫陡然尖锐。下一秒化作天籁之音。
“变态狂哥哥!变态狂哥哥!”
“很痛很痛很痛……”
乐儿连拖带拽把幻月拉到云风跟前,劈头盖脸:“是姐姐找到你的!和那个黄绿医生一点干系也没有!”
“锵!”
“铛!”
“可恶!怎么每个人都打我?我可是受害者!”
“谁不是呢!”
“唰唰~~”莹儿夸张地擦拭属性炮,双目圆睁似要洞穿黑暗,嘴里念念有词:“杀杀杀!”
“哪儿都不准去!乖乖站着不要乱走,这里很危险!”
原地碎步。
好端端的结点乱成一锅粥,万潮峰眉头紧皱,使出浑身解数驱逐“暴徒”,但奈何“暴徒”无孔不入,肆虐他的听觉神经。
死门,鸡肋也;鸡肋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迷宫作人,死门为心脏,可以说,众人已经紧紧伏在胸膛上,心脏有力的搏动声已清晰可闻--但就是因为那不过几厘米的胸骨,他们又和心脏彻底隔离开来。
该怎么办?绕道?可之前已经分析压根就不可能有通道在夹缝中求生。可万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想他想他想……万一有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指不定亡者的呼声在传送阵那边传来呢?对哦!忘了还有传送阵这茬!不行,免得夜长梦多,他得抢在“温馨提示”前行动!
凉意起,一声闷响,万潮峰感觉身体似乎移了位,紧接着,暴风雨降临,吹打在窗前,而他则在窗的另一边静静看着,看的出神。
暴风雨越发猛烈,当它终于打破玻璃、落在他的脸上时,他惊讶地发现雨点竟是热的。
“救命啊!医师!救命啊!医师!”
……
结点处还是那么嘈杂,但他的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身体变得沉重、越发沉重,但他却很好地感受到紧贴着背的宽厚的大地;胸口剧烈的起伏让他很好地感受到飘荡的空气。
他像一个不倒翁,咻的一下子站起来。
“我和你们讲一个故事,一个冒险队在冰天雪地的探险故事。”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何况这还是一件关乎生死的大事。混沌之初,修炼者不就曾发疯发狂,“莫名其妙”地扭打在一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要是眼睛能使那会是一个何等惨烈的场面?而这样的一场至死方休的乱斗却最终因不可思议的笛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睡着了,一觉醒来,抓耳挠腮,啧啧称奇。
“所以在所有人疯之前,那个人率先疯了。”万潮峰暴喝,“别再装疯卖傻了!云风!”
结点处阗寂无声。良久,云风才摇头叹息:“就不能让我歇会儿?”
“事情刻不容缓!你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清楚这里的危险!快告诉我!如何才能到达死门!”
“对啊!我也有疑问!你之前不是和我们分析黑暗迷宫的阵法组成和基本属性吗?那你为什么还叫我们去找八门?明明毫无意义!”
“对!你这个死骗子!死骗子!”
“如果说话带标点,那他的话全都有双引号!”
“哦!我明白了!难怪刚还是你一直追着我打,不知怎么却变成我追着你打,而且还碰巧打到万会长,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
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只是无奈竟然打个嗝放个屁也能牵连上自己。云风蹲坐一旁,咀嚼唾液,吞下,周而复始。
“闭嘴!都给我闭嘴!”万潮峰冲上前,伸手要捉云风却扑了个空,“去哪了?”
“刚不是还在狡辩吗?怎么现在又不见?难道是逃了?”
“必须是!别忘记他是逃跑专家!看情况不对还不卷着尾巴逃跑!”
“你别说!他就曾经教过我画他的名字,一朵云,然后旁边是一阵风,你猜这是什么来着?不就是逃跑的意思吗?”
“走的了和尚走不了庙!出去我们就弄死他!”
“我没走!我一直在这!没有移动过半步!”
“你不是要装哑巴吗?怎么又出声了?感到惭愧,装不下去了?”
“我没有装哑巴,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和你说话了?自作多情自以为是,死一边要饭去!”
“咯咯咯”,云风轻敲墙壁:“好兄弟,和你说呢,你怎么不回应?”说完又亲热地摸了摸它。
“……”
“谁再说话我就打死他。”语气冰冷,宛如来自地狱的死神。万潮峰单膝跪地,紧捉住云风的左肩沉声道:“谁也不知道疯子下一刻会干什么,就是死,也要死得明白。”
“世上本没有疯子,疯癫的人多了,也就形成了新的三观。”
云风先向众人解释寻找八门行动并非无意义。而有了第一次的解释,这次说起来系统多了,并且结尾处也多加了一句“此话纯属胡说八道,如有兑现纯属巧合”。
“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从始到终,我们只是寻找死门、确定方向,而非破解死门。”
“死门不该是个例,说不定它就是黑暗迷宫的缩影。如果真的这样,你要怎么做?”
“齿条齿链最快啮合的办法不是把凹凸一一对应,而是在一点契合后让齿轮转起来。”
“难道就只剩这个办法了?”
“还有一个,等待。”
“等待什么?救援?”
万潮峰大惑不解,想提问又是狗咬龟无从下手,几秒后更是一大波问题涌向他。
“万会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管我们以前有什么过节,但现在是同一战壕的战友。非零和关系,双方知道越多越有利,万会长,这个道理你懂。”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众人还说了很多,但万潮峰通通不予理会,面向云风:“你怎么看?”
“你是一个有主见的人。”
万潮峰恍然大悟,站起来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何梅洋悄悄溜到云风身边,低声问:“他没事吧?不会被我打傻了?”
“很有可能,你得负责。”
何梅洋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找药,“你可千万别有事!我才十六岁,以后人生还很长!”
“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
被莹儿有意无意一说,何梅洋更急,这一急把药箱打翻在地,瓷瓶洒落一地。
“我的小乖乖!这可不是要我的命!”何梅洋心如刀割,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药瓶。
结点处,笑声止,嘈杂仍在;万潮峰发话,万籁俱寂。
“你们竖好耳朵给我听好了!”
话音袅袅,轰隆隆声响,黑暗迷宫,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