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别胜新婚。对于在绝对漆黑的陌生地“冒险”的惶恐不安的人们,最好的消息莫过于抱团。是而当下别提冒险者多高兴,嘘寒问暖,谈天说地,以往使了千万遍的老梗今天一用还是那么新鲜--说者饶有兴趣,听众津津有味。
“哈哈哈……”
黑暗里,笑声荡漾着,然后,越发苍白。
问题来了。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碰面不相识。偌大迷宫三队人不期而遇,缘分不可谓不足,只是,追本溯源,缘自何方?
声音。对,天籁传音,那只有某些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如下。
空灵,八音盒的乐声如幻似真,若隐若现。在漆黑迷宫里,它就像一盏迷梦的灯,引导失途游子;也像冰天雪地的一个火堆,恒温动物心向往之。
“杀啊!”--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月望和万潮峰的冷酷可以想象,作为一会之长,虞志南企图互补最后只能无疾而终。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是一个松散的联邦,虞志南知道的,以他的智慧他清楚知道,他只要紧咬牙关力保自己毫发无损便可。
甩离破风声,体力稍弱的虞志南胸口起伏不定,但和二人干上的他只能极力调节,把气喘吁吁化作冗长的深呼吸。若有所察,屏息凝神,他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他,或他们,惊讶地发现不远处竟是神同步!
大巧之下必有阴谋!还有,打开始这条路就不是他们的初选择!
神秘的力量指引着迷途羔羊前行,按理说该是万能的神,但换在暗无天日的极限谷--一时间,诸如美杜莎此类传说泉涌心头,止也止不住。
三人齐刷刷向后转,双手背负低头,俨然行刑。
闻说牛鬼蛇神属阴,怕人,大伙友好地擦肩而过何乐而不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谁也不敢先吱声。漆黑里视觉神经完全报废,取而代之的听觉神经自然而然地变得灵敏,所以开口纯属自杀。
但,不开口……他们愿意在这里荒度时光?纵然各自出发点不同,但黑色大地的净化是共同目标无疑。如果一直奉承敌不动我不动,那解除石化岂不等到猴年马月?
必须打破平衡!为了实现共同目标,必须打破沉寂!
但,贸贸然打破僵局,有个万一他可担待不起。他是一会之长没错,可在此前提他还是一个人、一条鲜活生命!他不是猫,没有九条命,也就不能一命顶九命!
暗叹一声,忽灵机一动,拿出随身小刀往左抛去。
智慧会闪光,只不过倘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光芒可以照射得更远。
投石问路!如果是友不可能听不出如此人性化的声响,如果是敌,请尽管往那扑去!
是友无疑。右面,那是如出一辙的清脆金属音,且较之前更为纯粹,可以想象投掷物纯铁打造,而说起纯铁打造的第一印象果然还是飞镖之流暗器。
“名侦。”
“哟!”
没有重逢的喜悦,双方都很冷静,而非要说感情变化那就是松一口气,然后是别有风味的凝重。
天知道,地图只有三人记住。撇开何梅洋这怪胎不说,只要力压对面的人,他就跻身上流。
虞志南简单心理分析一番。暗想自己虽无意功名,但人出名挨黑,猪肥大挨宰,以下事情发展绝非一己之力可以把握……
唉,君子之道,不怨天,不尤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虞志南的腰杆直了不少,朗声道:“在我身边还有月望、万潮峰,你呢?”
等了好一会才有答案,此间时间也不停滞,虞志南能听见纠缠的异响,而后无奈一笑:“就林海丽一个。”
“恭喜你。”
“同喜同喜……”名侦如坠云里,何喜之有?怎么他不知?待后脑勺被林海丽狠狠一拍跌回人间方才恍然大悟。不由幽怨道:“谢谢关照。”
虞志南哈哈一笑,顺势问:“对了,在迷宫里逛了这么久有什么收获?”
“哈?”
“我说,你们在迷宫探索了这么久有什么收获。”
装聋扮哑看是不行,名侦果断回应:“收获嘛,不多。但如果要我说出来恐怕穷尽我毕生所学也无法形容,所以还是实践见真章。”
“你知道怎么走迷宫?”
“请随我来。”
“那敢情是好!”虞志南很兴奋,月望和万潮峰亦然,然奈何现实生活瞬息万变,下一秒名侦蹦蹦跳跳走去捡暗器:“我帮你把小刀也捡回来,还有不用等我,你们先走。”
接下来是仅属于名侦一人的独角戏,他佯装卖力搜索失物:“啊嘞嘞,丢在哪了?”
卖萌他不可耻吗?
汗!好一个名侦!好一招一石二鸟!他扔出的这块砖头是值了!愤怒而又无可奈何,这就是所谓的庸夫之怒吧?悔不当初!只怪自己太嫩,那么天真--其实,这又怎能怪他?猫见到鱼难道不吃?怪只怪对手老奸巨猾,捏准了他的七寸。
名侦肯定已试探出自己肚子里空空如也,但他还玩按兵不动,想必是要自己低头--可以理解,不就名正言顺吗?
“好吧,你赢了。”这句话显得多余,但虞志南非说不可,还尽量说得很响亮很坦然,“我不知怎么走,在迷宫里走了半天一点收获也没有。”
“……”名侦无语,他明明赢了,但打心底的挫败感是怎么回事?
“东西我找到了,还你。”说话时名侦距离三人有一段距离,虞志南一听心里不由打疙瘩,他不会要耍小名飞刀吧?下意识后退然后左挪,只听“噔噔噔”一连串脚步声,名侦走近:“给。”
“这不是我的。”
“这不怪他,黑暗里看不见嘛。”绕过万潮峰,虞志南接过小刀,“谢谢。”
“朋友嘛,互相帮忙。”
“对对!朋友嘛!”
二人相拥而笑,笑声越来越大,有点刺耳而扭曲。
“你俩就少在这炫耀,快带路!”林海丽迫不及待,想把拥抱着的二人分开,却发现两者就像连体婴儿般,怎么掰也掰不开,最后虞志南喊痛、认错才作罢。
“小气鬼。”
“嗯,是小气鬼。”
他只能当做是自己幻听了。以月望和万潮峰的成熟稳重,他俩不可能当面批评别人的吧?至于林海丽,她孤掌难鸣……
还是老一套,明明赢了,他为什么却感觉如此挫败?
直摇头,笑得比哭还难看:不带这样玩的吧?
“不哭,名侦我们不哭,我们是男子汉。”
“我什么时候哭了……”声音沙哑,话语戛然而止,名侦再一次沐浴在鄙视中。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未遇此事,未达此境,说了也于事无补吧?还是说他就满足于简单的同情与可怜?
强打精神,名侦昂首挺胸,扯开嗓子:“走起!”
不过刚指路,名侦还未开口其余四人争先恐后一拥而去。
天知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后来者只能默默咽下前人种下的果。
逃亡四人并驾齐驱,后来者名侦也!名侦火冒三丈,三个新人就算了,但林海丽不是和自己走了一段路的吗?她不知道自己有办法潇潇洒洒哼着小曲去,非要简单粗暴地冒死前行?
难道是为了区区几秒时间差?
呜呼!吾未见其明也!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
哀哉!有辱斯文!有辱剑客!有辱体术师!有辱攻略师!
……
混蛋!就不能让他露两手吗?!
走过通道,名侦已气喘如牛。倒地要歇息,但身体晃了半天也没躺下--被月望和万潮峰一左一右架着:“一百年太久,只争朝夕。”
“上吊也要喘口气,我们先歇会吧。”
“你指路就好,我背着你走。”
“千万别!我可不想做活靶子!”前方一片不爽声,名侦灵机一动,“公主抱!公主抱我就去!”
“其实,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劳逸结合没差。”
三人一屁股同时坐下,片刻,林海丽跺着脚也坐下来。
“我说名侦,你是怎么知道路的?如果没记错,地图应该没任何标记。”
“志南,你这话不太负责任。地图上不是处处都有标记吗?”
“你说交叉线段?”虞志南猛然醒悟,脱口而出,“你是一条条线路排除?!”
“志不强者智不达,你的硬件还是挺不错的。”
虞志南无言以对。这办法他早就想到,只是过于繁琐才迟迟未用。天知道,天才就该有天才的做法,动脑子治本;而不是想庸才那样不思进取只解燃眉之急。
不过,不得不说,金融有风险,投资需谨慎,它的确没有实业看起来踏实。
“所以……你找到我们?”
“应该感谢缘分……”
糊弄着眼看就要过去,交谈中的两人总觉不对劲,不得不放下架子,用最愚笨的方式把问题傻瓜化。
“我没找你,我是林海丽带来的。”
“我也没找你,我是月望带来的。”
若有所思,两人异口同声:“你俩心有灵犀?!”
“我呸!鬼才跟他心有灵犀!我以为是海锐,所以我才走这条路!”
“我以为是月悦呼唤我。”
“现在呢?还有吗?”
两人直摇头,一前一后:“没有。”
“狡辩!”
“我们无法交谈下去。”
众人陷入进退维谷。事出反常必有妖,诡异事件不能忽视,指不定那就是解决黑色大地的关键。可是,这浓浓的不详催促着众人赶快离去,仿佛走慢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也只有这时候,众人才想起水长东的好。有他在,尽管事实并没任何质变,但至少在心理上有优势。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想进迷宫的这些时日我们过得太安逸了。”
“会长是要往回走?”
“已经证明那什么也没有,但却是声音最后出现的地点。”
“前面那句是多余的。”
前进或后退仍旧悬而未决,彼时虞志南等倒立着耳,背脊发凉:
黑暗里传来异响--和之前不同,这一次所有人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