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路人甲?”
“我是陆仁甲。仁义的仁,甲乙的甲。”
“嗯(点头,退后一步扫视,咋舌),陆仁甲同学,你有什么擅长的吗?你要知道,作为一个专业的团队,就应该各尽所能,不让人力资源浪费--你也可以认为是不埋没才能。”
“这我懂(友善微笑),之前我所在的队伍也一样出色~~做饭,可以吗?”
“……”死寂小会,那人放开喉咙,“伙夫一名!”话毕头也不抬作记录,“路人甲,下去吧。”
云风唯唯诺诺应道。退出所谓人力资源部,在门外等得不耐烦的月悦立即问:“笨蛋,怎么样?有捞到房间住吗?”
“也许~~可能~~大概~~没有吧。”云风道,“你们呢?”
“我们也没有。”月望淡道。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环抱的双手将衣服抓得变形。
“怎么可能?”云风露出不可思议神色,“擅长用剑不是比擅长做饭好很多吗?”
“也就仅此而已。”月悦不悦道,“他一问学院排名你不就低调了?”
沉默好一会儿,云风极尽委婉道,“其实,吹吹海风不是挺好的吗?而且还有不少人陪着。”
“我才不要他们陪。”月悦娇横道,“不行,我要住房子。”
月望为难。一直以来月悦对他没有提过半点要求,但想不到这第一次提出他就无计可施了。欲求助云风,然云风早已求助于--逃之夭夭。
云风屁颠屁颠要去厨房报到。他想,之后也一直如此认为,不论有理取闹还是无理取闹,人们所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不过是要显示他的与众不同--毫无疑问,每个人其实都愿意视自己为“与众不同”的人,因为这样就可以无可厚非地享有凌驾他人之上的特权。
既然如此,云风想,是不是应该往饭菜上吐口水呢?
在这艘不知名的轮船上,伙夫地位的低贱可想而知。大水过后,一切陆地上的瓜果蔬菜无不作古,剩下的只有那些耐不住高温,变得腥臭异常的各式鱼类。
生人勿近,连垃圾场都比不上。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卫生环境糟糕透了的地方,每天生产这三无食品,提供给轮船上的所有人吃。(后来云风才知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还有专业捕鱼队专业厨师做饭给房子里的人吃。)
走进厨房,云风受到那里唯一的一个大厨的热烈欢迎,其程度让初来乍到的云风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来了我就可以走了!同学,用心干!干部们是不会亏待你的。”
偌大厨房只剩云风一人。云风抱头蹲在地上良久,灵犀一动--这下可以借花献佛了。
那一天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月悦足足吐了一刻钟,直到虚脱为止。在月望的搀扶下离去,面容惨白的她从此以后也不敢再说要住房子了。
想与众不同又不另辟蹊径,那就慢慢沉淀好了。云风暗地里浅浅鄙视她一番,偶有所悟,那些甘心在房外“沉淀”的家伙是不是也着了这“咸鱼屋”的道?倘真如此,就真真是一个千古同悲啊!
看着地上披着一层薄薄银纱,云风猛地一拍大腿--原来还有这招啊!
于是接下来厨房变成为轮船里的一道靓丽风景线。屋顶、墙壁,凡是属于厨房区域的都放满、挂满咸鱼,那不敢恭维的气味笼罩整艘轮船:钻进房子里连日郁结不散;滲进衣服里更是让那些有洁癖的人叫苦连天。然而,这样一个祸害却是广受屋外人们欢迎--尽管很多时候首当其冲的他们都是捏着鼻子不放,时时刻刻都要缺氧似的。
这不是此前的魔法协会,这是攻略协会。所以咸鱼们到底何去何从还是会长说了算。
某干部传话--“清了。”然某干部又来传话--“会长要给你一次解释机会。”
此生难料,殊不知云风竟是和咸鱼们成了利益共同体--似乎,他并不是第一个要被逐出队伍的人。只能呵呵了,如果在陆地上,他早就自动掉队了,哪有如今给她责问自己的机会。
“我……”不过欲言又止一次,云风顿了顿重新组织好措辞时一切已有定论。
“同学,我还未说呢!”
“机会只有一次。换句话来说,只给你一句话时间解释。所以想要再说话可以,但得等通知。”
“不是,你这样回去也不好交代吧?不如听一听我的解释……喂--其实我这是节约资源,别闻着臭,但这吃着味道可香了!”不断重复,直到那所谓干部消失在漆黑的通道里。
树倒弥孙散,弥孙散人走。众人没心思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已被判处死缓的苍白的犯罪者身上,捏着鼻子纷纷离去。云风急了,忙向月望月悦提问:“遭了,他们会不会将我扔下海?”
“如果我是你,我会自觉跳海。相比那些未知而层出不穷的惩罚花样,我宁愿站着去死。”
“死人哪个不是躺着的?什么站不站的,我只是关心过程而已。”
“有什么好关心的?对于一个不能左右自己生死的人,又有什么资格选择殉葬方式?”
“你说得对。然而,”云风话锋一转,“现在的我是幸运的,因为还可以选择跳海--以我自己的意志--如果他们不是要我跳海的话。”
“然而他们就是要你跳海。他们还会对你说,如果你能将蓝色领主引出,那你的死将是光荣的、不朽的。”月悦阴阳怪气道,“笨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贫嘴的?”
“我~~”云风灵光一闪,将脸撇过一边然后反向指着月望,“这不是严师出高徒吗?”
月望狠瞪着正洋洋得意的云风同时又小心翼翼地瞄向月悦,余光中,月悦一脸阴晴不定,随时都有爆发可能。
是福还是祸,是祸躲不过。剧烈的胸口起伏,月悦用力点头,一连说了三个好。
相顾无言,唯有汗千行。唇亡齿寒,月望想,月黑风高两个人独处之际,他一定会告诉云风月悦是如何修理他的--身体力行!
“喂,很开心吗?”那名干部去而复返,厉声道,“告诉你们三个,我一点也不开心!凭什么你们的错会长却将火撒在我的身上?岂有此理!你们……”见三人神情自若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当即暴怒道:“喂,我在和你们说话,你们不应该有听话的样子?”
“即使空闲,也不会有人会愿意发心思去听一条狗吠。”月悦冷道,“你就一个跑腿,有什么能耐在我们面前大呼小叫的。”
“你!”
“悦儿,冷静一点。”
“我说的都是实话!凭什么别人向你发火所以和你说话的人就要莫名其妙地接受你的火气?一个不能容忍别人的人还要求别人容忍你?荒谬!”
“只可惜我是你的上司,你的干部!”
“你什么时候从属我的了?别恶心!富贵不能淫,身居要位者难道就可以失去谦恭吗?你不知道绝不能藐视任何一个、即使身在底层的人吗?因为即使卑贱如他们也可以给予你报复。毕竟,谁有三头六臂?谁不是挨一击要害就死的?就脆弱而言,生命是不折不扣的平等的!”
“你想说要报复我么?我现在就……”
“别继续给协会丢人了!”萧柱光走过来,冷瞪了干部一眼,马上,那个刚才暴跳如雷的干部龟缩得像一个孙子一样,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下去吧。”
“是。”那人乖乖离去。
“骨枯协会的人来了怎不事先通知一声?好让我准备接待啊。”
那是来自坟墓的微笑--馥郁芬芳的鲜花下是冰冷僵硬的黑土。三人听出萧柱光弦外之音,只是这真的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不是不请自来而是由他一手请上来的。
只怪当时探照灯过于刺眼,而三人又过于低调所以才是没能入他法眼。
“那次一别已有多日未见,会长对骨枯协会各位甚是怀念,所以让我请二位进屋小叙一番。”
“请。”月悦坦然接受,看来是可以入住房子了。但她想那时的她肯定会义正言辞地拒绝,让这帮自以为是的家伙碰一鼻子灰。
逃避死亡并不难,要避免堕落才是难的,因它跑得比死要快--苏格拉底。但现在看来并不仅仅如此,因为从坟墓里溢出的死气总是影响深远的。
“同学,你跟来干什么?”
“我是这次事件的主要负责人,不应该亲自去说明情况吗?”
“我们只是叙旧,不谈公事。”
“那这些咸鱼怎么处理?”
“在我未下达命令时随便你好了。”
“副会长,帮拿上几条吧,算是给萧会长的见面礼。”
“诚如月小姐所说。”萧柱光朝云风冷道,“你,挑几条上好的来吧。”
话音刚落,云风随手将咸鱼挂在萧柱光脖子上,速度之快压根就没有让他来得及反应。
“为了体现咸鱼的美味,随便几条就行。”
见萧柱光一脸铁青,面色难看至极,月悦连忙道:“这位同学说得专业!对吧,副会长。”
“你的声音有点耳熟,”萧柱光紧盯云风的眼闪着精光,“我们在哪里见过面吗?”
“芸芸众生相似之物不可胜数,何况区区声音?”云风啰嗦后利索道,“我久闻副会长威名,只是一直苦无见面机会。”
“也是,我从来没见过学院里有这样的一个怪物,想必真的是相似或认错罢了。”萧柱光不语,暗暗点头,然后继续邀请月望月悦进屋。
“唉,云风啊。”云风矫情感慨,“你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个愚蠢的人,但身边的人却是无时无刻在提醒着你--你很聪明。”
罪过罪过,愚人千虑必有一得。祝他们傻人有傻福吧。
云风一笑,随手将几条刚腌制的咸鱼晾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