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爷,其实就算不能痊愈,只要保养得当,保持个三十年的自理能力也是可以的……”
医生有些小心翼翼的说着,毕竟痊愈太难了,而且耗费太高太高。而他的意思就是采取保守治疗,就算不能完全根除,起码还能维持。
“那你的意思,就是让她天天吃药外加像个老年痴呆症患者一样天天看图说话写字,是吗?沿”
“白少爷……”
“我的钱我爱怎么砸就怎么砸,轮不到你们来管。纺”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病房,
乔旎旎盖着被子靠在床上,苍白的小脸侧着看着窗外。
她的头上还包着纱布,颇有些病美人的味道。看起来也更加冰冷。
白祈玉无声无息的走进去,在她旁边坐下,“头还疼吗。”
她回过头来,冰雪一样的眼睛留着哭过的绯红,“不疼。”
“检查我跟医生说了,不让你做,”白祈玉淡声道,唇角依然是很淡很淡的笑,眼睛里有隐藏很深的温柔,
“我也骂过他们了,以后谁欺负你我都给你撑腰。”
他的语气很有耐心,就像在哄一个不开心的小孩子,让乔旎旎有片刻的失神,
过了一会,她淡淡道,“不用,我习惯一个人了。”
“你以后也会习惯我。”
乔旎旎抬眼看着他,“你不是已经和温熙若订婚了么?”
“已经取消了。”
“……”
她抿了抿嘴唇,然后躺下来缩进被子里,转过去背对着他,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白祈玉眸色沉了沉,“你想出院?”
他疏忽了,如果要对乔旎旎进行治疗,也是要在医生看护的眼皮底子下进行的。他想要瞒她,几乎不太可能。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完。”她闭着眼睛说。
“如果是KING的合同问题,我解决。”
乔旎旎一下睁开了眼,眼神空泛而有些迷茫,
“你为什么总是要帮我?”
“我告诉过你,我想以结婚为前提和你交往,”白祈玉说着,语气不算太深情,但很认真,“我知道你可能忘了,但是我说过,而当时你也答应我了。”
“我答应了?”乔旎旎仿佛不可置信。
“是,你答应了。”
乔旎旎,“……”
她确实不记得了,但是她最近记性确实也不太好,所以也不敢笃定白祈玉是在骗她,
那么,之前白祈玉之所以会那么生气说她“忘了几句话”,难道忘的就是这些吗?
她忘了自己曾答应和他在一起?
那似乎好像,还真是挺过分的。
“白祈玉,”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外面渐渐沉下来的天空,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你忘了我一次,我也忘了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没有扯平,”
他已经帮她还了十个亿,接下来还要投不计其数的钱给她治病,他耗光了自己的所有,当然也要她回报自己。
“你接下来还要欠我很多,所以,我们永远扯不平。”
我们要永远互相亏欠,这样才能一直藕断丝连。
………………
白祈玉对乔旎旎的治疗保护的无微不至,只要是她吃的药,标签一律撕干净,她身边的看护,个个守口如瓶,她的记忆训练,全都是安排的不着痕迹,除非是专业医护人员,否则根本看不出她得的是什么病。
在这样的守护下,乔旎旎的病情控制的十分可观。
白祈玉这段时间出差去了法国,本来为期十五天,但他放心不下乔旎旎,压缩压缩再压缩就变成了七天。
七天后,他下飞机第一件事就去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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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旎旎似乎也习惯这段时间和他相处了,看到他的时候也没多意外,
白祈玉反身把门关上,他难得穿了浅色系驼色的长大衣,脖子上系了暗红的围巾,整个人看上去很时尚也很高峻,手里拿着一个驼色的礼盒,
乔旎旎抿了抿嘴唇,
“回来了?”
“给你。”一个盒子递过来。
“什么?”
“礼物。”
白祈玉单手插着兜,另只手拿着盒子,手骨节分明白皙很漂亮。
乔旎旎把礼盒接过来,也不避讳,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拆开。
包装简单大方,没有赘余的蝴蝶结。倒是有很优雅的香气,乔旎旎闻着就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盒子打开,里面是四片颜色深浅不一的干树叶。
法国香榭丽舍的落叶……
还真是很白祈玉很浪漫的礼物。
她拿着一个叶柄在手里转了转,浅浅扬起一抹笑,说,“虽然真的很浪漫,但我还是难以想象,高高在上的白大少爷,蹲在法国梧桐树下捡树叶的画面。”
“是吗?”白祈玉笑了笑,“那他们估计也很难想象,冰山少女乔旎旎,会拿着几片树叶露出傻子般的微笑。”
乔旎旎,“……”
傻子般的微笑……
她不是很喜欢这个比喻。
乔旎旎把盒子关了起来,红唇抿出一点点不愉快的情绪,
“你坐了那么久飞机,不需要回家睡个觉么?”
“不太需要,”白祈玉说,“我就在你这里睡一晚,明天去上班。”
“这里是单人间。”
“但是床很大。”
她也是拿他的厚脸皮没办法了,蓝白病号服从床上走下去,然后走到浴室洗澡,
“我去洗澡,你不要偷看。”
白祈玉,“……”
也不想想她全身上下哪里是他没看过没亲过的……
白祈玉有些若有若无的嗤笑一声,然后漫不经心的在她床边坐下来,视线也同样漫不经心的漂浮着,
就在这时,男人的长靴忽然感受到床底下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他瞟了一眼拉着黑色窗帘哗哗水声不断响的浴室,迟疑三秒,最后还是把垂下来的床单一把掀开,
又是一个纸箱。
他皱着眉把箱子打开,打开的一瞬脸上的表情就全部僵硬住了,
白纸,黑字,还有一根又一根的简单签字笔,
白祈玉的世界在刹那静了下来,他伸手拿起一张纸,上面是她娟秀的小字,
……
2038年6月18号,在美国洛杉矶第一次和白祈玉重逢。
2038年6月20号,在北京和白祈玉第二次见面,交谈了CL面试事宜。
……
都是很简单的纪录,没有形容词,更没有感***彩,就像冰冷精准的数字她的手笔。
白祈玉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乔旎旎每次跟他见完面,都会下意识的写日期纪录,但如果光是凭她这段时间的记忆力,恐怕也很难把日期记得那么清楚,
所以,她应该是在预感到自己记忆力开始衰退的时候,写下了这些东西。
起初他以为自己只是她“纪念册”里的一部分,最起码应该还有数学公式经济模型之类,但直到他一页页翻下去,才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
这个箱子里除了他之外,什么都没有。
白祈玉看着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就模糊了眼眶,连指尖都有些颤抖。
……
10月21日,我在马路上晕倒,他送我回家,照顾了我一整晚。
11月1日,在商场里见到他,我们一起回家吃了晚饭。
……
一直到后来他们在紫府那相处的半年,发生日期,事无巨细,她都纪录的一清二楚。从字迹来看,那时候她的思路还是非常清晰,所以追忆起来半年前的事情都也不模糊。
但写到后来,时间日期就越来越稀疏了,说明她已经记不起太多了,
……
7月4日,锡林郭勒,白祈玉雨夜越野,我去找他,我们在车内共度了一夜。
7月20日,白祈玉悔婚来找我。
……
浴室的水声没有停,他的视线也就没有停,直到记录册翻到最后一页,他看到的都是她写的有关他一切美好的事情。
一切他伤害她的,他们吵架的,鲜血淋漓的记忆,她都没有写。
也许到最后,她想记住的,也只有他们之间开心的过往吧。
男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最后无意识的翻到了记录册的尾页,
记录册只写了一半,后面一半都是空白,但尾页上却写了一行字,也是整本册子唯一一行带着感***彩的字,
看到这里时,男人终于再也遏制不住,啪嗒一声,白色的纸面上晕开了一朵干净冰凉的水花,然后被纤维吸收,再也没有痕迹。
那句话是——
白祈玉,乔旎旎喜欢的人,唯独我爱你,是不能忘记的。
原来这就是她没有写数学公式,也没有写别人的联系方式,甚至都没写她是谁、她父母是谁、她家在哪里这种最基本的重要信息、却只写了她和他所有美好回忆的原因。
原来就算有天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她想带进坟墓里的,也只是他和她之间美好的回忆。
哪怕那些回忆,也只是像“几月几日,他照顾我吃药,亲自喂我喝了一杯水”这种芝麻小事,根本谈不上有多浪漫。
对她而言却是这个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因为他对她从来就没有多好。
……
不知道过去了有多久,直到白祈玉把这些看完,而乔旎旎还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才猛然发觉事情不对劲。
三步两步直接走到浴室门口,“乔旎旎!”
哗啦啦,水声继续,没有人回答他。
白祈玉以为是水声盖过了他的声音,于是提高了音量,
“乔旎旎!”
这次音量足够穿过水声让她听见,可女人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回答他的还是一片蹦腾不息的水流声,
白祈玉沉默了两秒,很快他就察觉到,除了花洒正常的洒水声,浴室里还有浴缸水漫出来流到地砖上的声音,
他一下子变了脸色,长腿一伸,直接撞门闯了进去,
“乔旎旎!”
浴室里,洗澡水流了一地,洁白的身体一丝不挂躺在浴缸里,
触及那一片光景,白祈玉的眸子本能狠狠一震,
她大概是睡着了,半张脸都掉进了水里,样子看起来十分危险,
他三步两步上前把她拎了起来,才发现她的肌肤几乎是冰一样的温度,
白祈玉一下子就慌了,“乔旎旎!”
她不知道是被他横抱弄醒,还是被他喊醒,竟然真的有些惺忪的醒过来,
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浑身打了个寒颤,
“嗯……好冷,我怎么睡着了?”
白祈玉闭了闭眼睛,勉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你太累了,我抱你去床上。”
“噢,好,”乔旎旎有些意识模糊的说,“这个浴室水好像有点不好,你一会洗澡的时候小心。”
“嗯……”
白祈玉把她用浴巾裹上,做这些的同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浴缸水的按钮,
然后他的眼睛就红了红,
其实水哪里有什么不好,是她把热水按成了凉水。
“你眼睛怎么这么红?”乔
旎旎躺在他的怀里,惺忪的眼睛目光有些纯真。
“你哭了吗?”
“没有,”白祈玉皱着眉,“我叫医生给你开驱寒的药,你睡。”
说完他就出去,然而还没走远,手就被拉住了,
“不用了,盖着被子就不冷了,我们睡吧。”
她说我们睡吧,说的空洞轻松,完全不像是她平时的风格。更不像是她会说的话。
白祈玉看着她深黑涣散的瞳眸,眉头紧紧簇着,薄唇紧紧抿着,
“你不来睡吗?两个人睡会暖和一些的。”
“……好。”
她竟愿意和他睡一张床,他却也感受不到丝毫的开心。
因为他不知道,乔旎旎现在神智究竟是清醒,还是不清醒,这让他心里既心痛也有些慌张,
“旎旎,先让我去洗个澡,好吗?”
“刚才我们不是一起洗过了吗?”
“……”
白祈玉看着她,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她的表情很自然,但是和平时的冷艳完全截然不同,很显然就是陷入另外一种状态,
“怎么……了吗?”
“没有,”白祈玉淡淡的笑笑,“是我忘了,我刚才已经洗过了,这就陪你睡。”
乔旎旎模糊的笑了笑,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就像一个安详没有防备的孩子。
男人把她放在床上,动作很轻柔,然后替她掖好了被角,和着衣服在她旁侧躺下来,黑色短发枕着自己的手腕,
头顶是一片苍白冰冷的天花板,外面的雾气也遮盖了星空。
白祈玉就这么平视着头顶的苍白,直到身侧女人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起来,他都没有丝毫的睡意。
彻夜无眠。---题外话---你说你有点难追,想让我知难而退,
礼物不需挑最贵,只要香榭的落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