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孙承宗在乱军之中生死不明,”多尔衮微笑道,“将军纵不为自己着想,总要替老人家想想吧?”
“这个不用你操心了,”方涛的回答也干脆了断,“阁老若是想投降,何必等到我来救?你又何必费这么大功夫攻城?”
这是大实话,多尔衮不得不承认,猛然间他发现,从一开始,兄弟几个跟眼前这厮斗嘴就一直没能赢过,看来对付这厮不得不用一些非常手段。当下朝进宝和卞玉京看了两眼,漫不经心道:“既然将军不肯降,那难免就是身首异处了,至于这两位……对不住,将军既非本王麾下,本王自然没有周全他们的必要,既然是朝鲜人抓的,就留给朝鲜人好了……”
方涛心里打了个突,自己掉脑壳也就罢了,连累进宝他是打死也不肯的。想归想,嘴上却不能认输,反而语气淡然道:“改做要挟了?实话告诉你,我还就受你要挟了!你有老婆没有?老子别的本事没有,翻墙越户偷鸡摸狗的本事强得很,加上小爷这张脸,到了盛京,你还能看得住你了老婆么?你动她们,行啊,可日后到了盛京谁看不住自家老婆谁倒霉……”
多尔衮被方涛说得乐了:“小子,有胆量在本王面前贫嘴的你算头一个!本王也不矫情,只要你肯到本王麾下效力,条件你自己开,只要合适,本王立刻兑现!”
“我说,你明知道我不会投降你还费什么劲?真是的……”方涛翻了翻眼皮,“你们盛京的厨子虽然差了点,可也不缺了我这一个是不是?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
多尔衮脸色一沉,冷喝道:“你可知道以你之才,若不能为本王所用,本王也必定不会让你活下去?”
“彼此彼此!”方涛笑笑道,“你落到我手上,我也不会放你回去。”
多尔衮神色一肃:“本王没多少时间在高阳耽搁,来人,扒去甲胄,斩!”白衣甲喇一拥而上,三两下将方涛的铠甲扯落,抬脚往方涛膝窝一踢,直接按到在地。方涛挣扎了两下,抗声道:“纵然身死亦不跪鞑虏,找个马扎来,让我坐着死!”
“成全你!”多尔衮脸沉如水,“马扎!”很快,马扎就从城楼下面拿了上来,方涛坦然坐下道:“你好歹也是鞑子的王爷,托你办点事。我怀里有一封书信,你回关外的时候记得帮我送到北京城给大明的皇帝老儿捎过去;我脖子上还有一块铁牌子,麻烦派人送到青甸镇,多谢了。”
“青甸镇?”多尔衮一怔,两三步走到方涛跟前一把扯开方涛的衣襟,半掌大的铁牌赫然在目。多尔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复杂异常,沉吟半晌道:“把城头上所有俘虏都押下去,好生看管不得有任何差池!”白衣甲喇先是愣了愣,旋即照令执行。方涛冷笑几声与招财几人并一干被俘的溃兵一起被押了下去,在城墙脚下就地被圈禁。
看到方涛被押了下去,多铎这才挣脱阿济格的约束跑到多尔衮面前道:“哥,为何不砍了这小王八蛋?这厮太TM不是东西了!”
“十五,你消消气,你没听到这家伙说他是青甸镇的人么?青甸镇目前态度不明朗,咱们还是别太得罪的好……”阿济格苦苦劝说道,“别为了这么点小事坏了十四的大计!”
“可是这王八蛋连咱们三个一块儿骂了,还骂咱们阿玛跟额娘!”多铎红着脸争辩道。
“十二哥说得没错!”多尔衮冷冷道,“你们想想,青甸镇随便出来一个毛头小子带着千把溃兵就能耍得咱们三个团团转,若是青甸镇全部与咱们为敌,后果是什么?一个毛头小子尚且如此,青甸镇的三千精锐铁骑全部出动了又是什么后果?”
多铎没话说了,有些憋屈道:“便宜这小王八蛋了……”
阿济格见多铎平静下来,心里也松了口气,转而问多尔衮道:“十四,这事儿你打算如何办?捆起来跟青甸镇谈交换条件?”
多尔衮苦恼地摇摇头道:“两难哪!那块铁牌子十五没见过,可十二哥你是见过的,阿玛说这铁牌子总共七块,南朝皇宫一块,其余六块都在青甸镇,当年萨尔浒大战阿玛大获全胜,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块牌子就能勒令阿玛退兵,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能有这块铁牌子的人,必定是青甸镇中极为重要的人物,这小子姓不姓方已经不重要了,没准他还姓刘……若是砍了,可怨肯定解不开了;若是放了,这小子又太扎手,搞点什么小动作我们防不胜防;若是捆了送回青甸镇……岂不是让青甸镇丢了面子?照样得结怨哪!”
“烫手啊……”阿济格感叹道,“事到临头还真不好搅和了,搞不好还白送皇太极一个大人情……”
“要不……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小子跑了?”多铎想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意义的点子。
多尔衮和阿济格同时摇头。光明正大地放了这小子或许这小子还能有点儿顾忌,若是让他跑了,这小子以后还不得更狂?虽然多铎的点子不失为一个让双方都有台阶下的好办法,可带来的后果也比较严重,两人同时反对。
“要不……让他们跟咱们两白旗的人单挑,打输的砍了,打赢的放走?”多铎的第二个主意很快出炉。
多尔衮和阿济格彼此对视一眼,同时点了头。这个法子倒是可行,双方又不丢面子,不管输赢都得心服口服,还能挫挫这小子的锐气。“就这么办吧!”多尔衮允诺道,“白衣甲喇就不用上了,省得到时候这小子说咱们欺负人。”
“行呐!”多铎见有机会出气,立刻兴冲冲地下去挑人了。八旗之中,两白旗都是下五旗,兵马战力比起上三旗来说有一些差距,不过这种差距在多尔衮的悉心打理下已经渐渐缩小直至可以忽略不计,甚至可以这样说,两白旗论隐藏的兵丁数量,还要比其他旗多一些,此中技俩,大家都想得到,只不过不足为外人道罢了。挑几个能打架的对多铎来说实在太容易了,反正凭着那个小王八蛋的力气,除非两黄旗的鳌拜来的或许有得一拼之外,其他人还真没门儿,只要这小子赢了就万事大吉,其他的明狗,打不过女真勇士就听天由命吧!
方涛绝不是那种甘心受戮的主儿,被俘之后虽然死抗到底,可如今没被直接砍了,自然得想办法脱身。蹲到墙角,望着外围把守巡逻的两白旗兵丁和朝鲜兵,方涛脑子里的鬼点子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却又一个接着一个被自己否决。他自己靠着勇武逃出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在于其他人的生命得不到保障。
“富贵,咱们还剩多少人?”方涛低声问道。
方富贵负了伤,勉强用布带包扎了左臂的伤口颤声道:“老爷……兄弟们死得差不多了……”
方涛皱了皱眉头:“我问的是还剩多少!”
“千把人只剩三四百了,重伤的鞑子也没管,活着的人人都有伤……”方富贵低沉道,“爷,到了这个地步,咱们也算对得起大明了,咱不是投降的……”
“战死了七八成……”方涛觉得心里被捅了一下,“不管怎样,得想法子逃出去……”
方富贵吓了一跳:“老爷,您可得想清楚了!鞑子这会儿没杀您,那可是因为您还是个将才想招揽您,只要您一刻不降,咱大伙儿都是安全的,大不了等鞑子在北直隶掠劫得差不多了押着缴获出关北上的时候,咱们趁着人多眼杂一块儿跑出去……”
“涛哥儿,考虑一下……”招财支支吾吾地说道,“再怎么着,也得把我妹子和卞姑娘弄出去……”
方涛沉吟了一下,不置可否。这时候多尔衮兄弟三个带着一群镶白旗兵卒走过来了。“小子,你既然不肯投降,本王也不能就此放过你,”多铎站在多尔衮旁边低喝道,“你们还剩多少人?本王的镶白旗照样出这么多,一对一单挑,拳头对拳头,赢了的,放走,输了的,砍头!”多铎话音一落,后面的镶白旗兵丁齐刷刷地解开盔甲,露出了精赤的上身,杀气腾腾地盯着蹲了一地的溃兵。
所有溃兵立时大沮:打什么打?玩什么噱头?你们鞑子他娘的顿顿酒肉,老子当年连掺了木屑的面饼都得省着点吃,身子骨能比你们还壮么?老子没伤的时候都单挑不过,何况现在身上还挂着花?
“杀就杀呗?费什么事儿?”招财气不过了,“娘的,你们鞑子杀人什么时候还找理由了?”
方涛脖子一歪,哼哼两声不说话。
多铎等了良久,不见方涛回应,便激将道:“怎么?怂了?刚才揪本王辫子的时候不失挺横的么?怕死就投降啊!不投降本王天天吃羊腿对着你哈气,熏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