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德坚毅地看着自己的大哥,斩钉截铁道:“大哥你不必再劝,小弟心意已决。”
武三思叹了口气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那好吧,只是苦了你了。”
武承德双手执礼连连摇头。
武三思转过身看向窗外,嘴角微微弯了一弯,问道:“那‘黑三’封一辉你是如何寻来的?”
武承德恭敬地拱手道:“愚弟自两年前就开始寻访大天位的高手,可一不敢公开悬赏二不敢寻那名门正宗的所在,颇费了一番心力,最后在那青城山上寻到了暗影门的所在,听说门主是个大天位的高手,可听说已经闭关很多年了,那封一辉便自作主张接了这一单。”
武三思笑了笑,“暗影门专门从事暗杀和清扫的勾当,做的是见不得光的生意,竟会把地方选在那等名山大川之上,也亏得你能不惊动姑母地找到他们。”武承德叹了口气,“可惜封一辉落到他们手里了。”
慢慢转过身,武三思的面上透着一丝阴寒:“封一辉这么危险的人物落到了他们手里就是一块鸡肋,直接杀了又可惜,审也审不出什么来,关久了终究是个危险,最后无可奈何之下还是会杀掉的。你回去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出发去请那暗影门的门主来救封一辉,等请过来了封一辉也早已经死了,他千里迢迢地过来,难不成不会替这个得力属下报仇?”
武承德恍然大悟,拱手赞道:“大哥还是那么英明神武,料敌先机,小弟佩服。”武三思笑了笑,自矜自傲的神色在脸上一览无余。
甘露宫里,李成明找了副棋盘,和封一辉两人神情严肃地下起了五子棋。面对这种新的玩法,封一辉显得兴致勃勃,咧着嘴呵呵傻笑着,时不时地往嘴里塞一块糕点,之前那般黑衣高冷杀手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存到只剩一件黑衣了。
寇必安和徐子牧原本如临大敌地站在一旁看着封一辉,后来两个人也都好奇地开始琢磨起了这种新鲜玩法,只觉得当真有意思。
再后来,两个人也弄来一副棋盘对坐下了起来。
那一天,李成明连下午讨厌的诗书也神清气爽地躲过了,因为徐子牧要下棋。
刘皇后在过道里款款走过,路过儿子的寝殿,悄悄往里面扫了一眼,露出一副有子如此心满意足的微笑。
客观地说,李成明还没有想过把各种各样现代文明的产物都搬过来破坏历史发展的进程,事实上他也不会造飞机大炮。至于五子棋,他只是觉得像封一辉这样的一根筋一定会对五子棋这样简单好玩的游戏很感兴趣的,事实上果然如此,短短一个下午,封一辉看他的眼神已经柔和多了。
这就够了,李成明心满意足地想。
至于杀掉封一辉?完全没必要啊。
武后在寝殿里认真地听着下属关于下午所发生之事的报告,听完后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武后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带那个封一辉来见我,不,我亲自去见见那个黑三郎。”
武后一直是个雷厉风行的脾性,说走就走,不多会儿,已经走到了甘露宫的宫外。制止了宫女们的行礼,武后悄然无声地站在了自己这个小天才皇孙的寝殿外。寝殿的门虚掩着,武后好奇地凝神望了一会儿,笑了笑,走了进去。
武后刻意隐藏了气息,殿内四个人,最先察觉到有人走进来的居然是封一辉。当武后进入大殿的时候,封一辉已经本能地闪到李成明身前,一副戒备模样。随后徐子牧与寇必安方才惊觉地抬起头,见武后已经站到了数丈开外,大吃一惊的同时都面露愧色地站起身来。
武后似乎心情很好,并没有在意两人光顾下棋的失职,倒是饶有兴趣地盯着封一辉看了看,边看还边点头。
李成明见是武奶奶来了,糯声糯气地给武奶奶行了礼,起身后见封一辉依然一副二不愣登的戒备模样,心中来气,弯腰在封一辉的小腿腿弯处砸了一拳,结果被封一辉的护体真气震得手生疼。
封一辉疑惑地一回头,李成明冲他轻声喊道:“这是我奶奶,人们常说的武天后,你快行礼。”
封一辉依旧是一脸茫然,徐子牧使劲憋着笑,他发现自己开始有点喜欢这个傻呵呵的杀手了。
李成明绝望地捂住了脸,这种白痴是怎么做了那么多年杀手的,听说还混成了王牌杀手,古代的杀手行业专业度堪忧啊。
武后摆摆手,向封一辉问道:“你为什么刚才看到我来的时候要保护我的皇孙?”封一辉愣了一下,很认真地答道:“说好的,他十七岁之前我保护他,十七岁的时候我会和他打一架。”
说完他偷偷瞄了一眼武后,轻声说,“他十七岁的时候我估计快赶上你了。”
徐子牧和李成明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谁说他傻来着。之前说的是李成明十七岁的时候他能超过寇必安,现在是快赶上人家武天后,换了一个词感觉全变了,多聪明。
武后哦了一声,笑了笑,“那等你十二年后可与我一战的时候也可以不用跪我,现在嘛,”
武后说完嘴角一扬,身上陡然爆发出无穷威势,封一辉的武功原本以灵动见长,此时却不躲不闪,一个马步扎在了李成明的身前,正面挡住了武后绝大部分的威压。
不过数息的时间,封一辉的眼耳口鼻中都已经渗出了鲜血,两个老头没有料到封一辉会硬抗,此时连忙一左一右抢上去。
封一辉只觉得原本充斥着威压的天地为之一清,接着便眼前一黑。
徐子牧看着躺倒在地的封一辉叹了口气:“说你傻你还真傻,人家是祖孙,还需要你来保护不成?”又给他把了把脉,还好,并无大碍。
武后满意地笑笑,挥袖准备离去,突然想起一时,回头问道:“你二人出宫去喝酒的事情甘露宫里有谁知道?”
寇必安愣了愣说:“没有吧?”
徐子牧想了想,哦了一声,答道:“其他宫女见了我俩都躲,倒是有一个宫女叫小桃的对我们两个老头挺好的,见面也打招呼,昨天我们出去的时候她还特意问我们了,哎老寇你老拽我作什么?”
武后笑了笑,便向殿外喊了声:“来啊,把小桃给我找来。”
徐子牧也不傻,略一思索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不多会儿,侍卫们便把一个十七八岁,长得还算清秀的宫女带了进来。
李成明瞄了一眼那宫女,还是进自己寝殿打扫过的,原来她叫小桃。
小桃见了武后便急着要请安,武后微笑着上前托住,在小桃背后轻轻抚了抚,说道:“乖孩子,你替我去传个话吧。”
小桃得武后抚背,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天后娘娘,去何处传话。”
武后淡淡地说:“武宰相的宰相府,或者梁王府,你随便选一个便是,就传话说我知道了。”
小桃原本因为激动有些通红的脸颊顿时变得煞白,全身瑟瑟发抖,头也埋得更低了,不敢再抬头。
武后看了眼天色,挥了挥手:“还不快去?记住,要在酉时过去之前赶到。”
小桃连忙行礼退下,急匆匆地便往外碎步跑去。
封一辉躺在地上,尚未醒来。徐子牧和寇必安两个老头的脸色都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李成明看了看他俩的反应,又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不禁暗中叹息了一声。
武后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挥了挥袖子便转身离开了甘露宫。
夕阳斜照,青石板路,小桃怀中揣着一包鼓鼓的物事拼命着跑的,目标却不是宰相府,也不是梁王府,而是城门口。
既然天后娘娘都知道了,那宫里一定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自己失去了价值,武家也不会留着自己,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逃命了。
想到这里,小桃一边跑一边得意地笑了笑,自己只要带着钱财在酉时,不,在戌时之前出了城门,从此就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再嫁个好人家,再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别人打听消息了。天后娘娘这么聪明,肯定也没想到自己大胆地会抗旨逃跑吧?
突然,小桃面色一紫,一片鲜血飙到了半空中,与天上血红的夕阳交相辉映。
武后确实没想到她会跑,因为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而此时,武三思和武承德早已经轻装便服,带着三四名侍卫正疾驰在了去青城山的路上。
北城门附近的驰道上,一群百姓正围成一个圈,指指点点。有的孩子好奇凑上去要看,都被一旁的大人拦住,或者捂住了眼睛。
这时候,从远处过来一队人,为首那人剑眉星目,丰神俊朗,鬓角隐有白霜,大概五十岁模样,身穿官服腰间悬了一根奇怪铁棒。百姓们一见是个当官的,纷纷自觉让在了一旁。
只见那名官爷走到人群中间,那里空出一大片,因为地上趴着一具尸体,看起来是个女的。这位官爷蹲了下来,将这具女尸的脸转了过来,七窍流血,面容已经扭曲得难以辨认,但是看这身衣服,怕是宫里的宫女,而且品级不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