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边向后退边在心里琢磨起来,怎么稀里糊涂的跑到这里来了,要知道常森墓地处于城市的远郊,也是一片湿地保护区里,距离主城区有二十多公里呢!
一瞬间我醒悟了过来,知道了我跑出来的那座工厂院落是哪个了,当年欧阳坤和当地政府部门达成协议要建立一座城市标志性的工业园区,上千亩的土地都已经规划好,而且第一期的厂房也开始了投建,但是后来很多专家反对,认为这会造成湿地不可恢复性的破坏,加上很多环保人士的抗议,此事被搁浅下来。
当初电视台采访欧阳坤的时候,这家伙表现的很有魄力,说不就是几个亿嘛?为了子孙后代的长远利益,扔了也没什么,公司承受的起!
那时候我还是挺佩服欧阳坤的,觉得他有魄力是个爷们,只会没想到,他会是一只裹着人皮的禽兽,竟然会杀人如麻、倒卖器官、偷盗婴儿,无恶不作!
退到了拱门口之后,转身刚要离开,眼角不经意地瞥到了什么东西,似乎有些碍眼,不由得有转过来,仔细扫视起来。
终于,在远处一座座的碑林之后,似乎有一点亮光在时不时地闪烁。
鬼火!
我是我心里头率先蹦出来的念头,不过随即否定了,要说鬼火在荒郊野林的坟地出现那很正常,但是这里是城市墓地,虽说早些年有一些人是直接埋葬的尸体,但坟丘却无一例外全是用水泥砌成的,人体骨骼腐烂产生的含磷气体——记得以前有老师说过是什么磷化氢,是无论如何也跑不出来的,再说了,那光亮十分渺小,怎么看也达不到火的程度。
脚下的步子前后腾挪了几次之后,我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重新走进着墓区,悄悄迈着碎步,朝红色的闪光处走了去。
越靠近之后,心跳得越厉害,闪亮的红光就在我身前的这块墓碑后面,但是我踟蹰着不敢再上前轻迈一步,脑海里不停地飞掠过长发女鬼、獠牙腐尸什么,自己把自己吓得惊出一身冷汗。
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窝囊了?难道是经历的越多胆子越小吗?这可不像以前为了一瓶酒就敢和同学打赌,在坟地睡一晚上的那个我!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之后,我深吸口气,将头从墓碑后面探了出来。
红色的闪光登时亮起,冷不丁地,一张脸给我打了个照面:浑浊凸起的眼球,沟壑纵横的皱纹,密密麻麻的褐斑,还有一头干枯的蓬发,让我的心差点蹦出来。
“嘿嘿,你来啦!”这张恐怖丑陋的脸突然一笑,沙哑的喉咙里冒出这么一句,露出了嘴里残缺不全的黑黄牙齿。
我已经彻底崩溃,啊了一声后,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脚下步履凌乱摔了一跤,爬起来后转身就要跑,不想衣领却被一只力大无穷的手拽了住,这手也不知道要粗糙干裂到了什么程度,反正蹭在我脖子上的时候,就像是被耙子刨。
“你……你是人是鬼?”我急促起来,非自己壮了点胆后大声地问了句。
“嘿嘿……,小伙子你跑什么?我当然是人了,而且咱们还见过面呢!”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就像喉咙里沾了一口痰。
听到后面的家伙说自己是人,并且脖颈处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之后,我长舒口气,快要崩裂的心总算稍微平复了些,毕竟鬼魂和腐尸不会像人一样呼吸。
冷静下来后我暗忖起来:他说和我见过面?确实,嘶哑的嗓子似乎并不陌生,但是一时我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到过。
见我不在逃跑,抓在我衣领上的枯手送了开,后面的老头绕到了前面,嘴里瞅着旱烟:“怎么,记不起来了?”
我望着他的消瘦苍老的脸,摇了摇头,心里确实没有记起来他是谁?
“呵呵,现在的小伙子啊,比我们上了年龄的老家伙还容易忘事,不过呢,不记得我无所谓,你还记得他吗?”说着老头转过佝偻的身,用手上的烟袋锅子磕了磕他身后的墓碑。
虽然星光惨淡,但是碑身上斗大的字还是让人清晰明辨:李学义之墓。
看到这里我整个人懵掉了,眼泪刷的一下涌了出来,李学义就是李队长,此时此刻看到他的名字和墓碑就像是再次见到了他一样,心中有万千的感慨和委屈,多希望能再有一次机会和他好好倾诉一下。
之所以对李队长的感情这么深,其实更多的是因为,他就是我理想中的父亲样子——正直、豁达、开明,会经常地和你交流,知道你的想法,而不是像我爸,小时候管我管的这也不准那也不准,我都想拿菜刀砍了他,可是后来长大之后就对我不闻不问,爱理不理,似乎我就是他在路上救助了一个野生动物,照顾大了之后,直接把我放回森林自生自灭就行了。
望着我扑簌簌地落泪,旁边的老头点了点首,有点抱怨道:“嗯,还好你没有忘记他,你上次走了之后可是半年没来,我可是一直守在墓地的呢。”
听到了他的话之后,我瞬间想了起来,嘶哑的喉咙,残缺的黑牙,这老头是墓地的守卫没错,想来应该早就认出来的,这时候能在墓地的,除了守墓的还能是谁,不过心里还有有些疑惑,擦了下眼角的泪后转身对他问道:“大爷,您这寒冬腊月大半夜的,在这里抽什么烟呢?”
“呵呵,你因为我愿意呢!这活说白了应该还是替你干的。”他苦笑了一下道,说完又装了一烟袋锅子碎烟叶,划了根火柴点燃后,吧唧吧唧地抽起来。
我听得有些糊涂,不解地追问:“替我干的?大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说起来有点话长,这样吧,你跟着我回小屋里,我慢慢给你讲。”守墓老头说完也不管后面的我,径直沿着墓穴之间的小路朝前走去。
“喂!恐怕不能听你慢慢讲了,我还有急事,必须去救我的朋友,就此再见了!”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守墓老头听后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哦,那你也应该跟我走啊,否则你走后门出去的话,这路可绕得远了。”
我一听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忙快步追上,跟着老头三拐五拐,不一会就来到了正门口。
他推开门进去后,将灯打了开,推出一辆自行车拍了拍后座上的尘土:“哝,从这里到能打车的地方至少还要二十里地,我把它借给你了,骑着它可以稍微快点到那里。”
我扶住自行车后,瞅了瞅,正宗的凤凰牌自行车,看这款式和满目沧桑的样,估计比我年龄还大,不过至少它比我两条腿快,于是感激了守墓老头一句:“谢谢大爷,那我走了。”翻上车之后,卯足了劲蹬着脚踩,箭也似的冲进漆黑的夜色中。
“喂——,别忘了明天还回来啊!”后面传来守墓老头的叮嘱声。
我头也顾不上回,摇了摇手:“放心吧,丢了给你买个电动的!”说着加速向前骑去。
夜很黑也很冷,耳畔满是呼呼的风声,两条腿就像是安装了马达般,不知疲惫地踩着脚踏,让这只除了铃铛什么都响的老凤凰再次飞一般的朝着远处闪烁着灯光城区掠去。
也许是夜的寒冷让我特别清爽,也许是路的宽阔平坦让车轮顺畅,亦或者是一心着急着救人让我有了无穷的力量,飞速行驶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到了一处闪烁着霓虹灯的路口。
这地方是郊区的外环,也是南来北往车流的汇聚地,所以小饭店和小足浴店异常多,半夜里在这里趴活的出租黑车也比较多。
我心急如焚地骑到一辆的士旁边,将自行车一扔打开车门就钻了进去:“快,滨江小区!”
前面还在打盹的师傅被我惊了一下,忙左右一扫将车发动了起来:“我靠!条子又来扫黄了啊,不过兄弟你别怕,上了我的车你就安全了。”边说边一个漂移将车拐了过来,飞驰离开。
我深吸口气:“师傅我不是嫖客,刚才也没有扫黄的。”
“哦,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碰上仙人跳了!”司机师傅笃定道,看来是认准我就是来嫖的了。
我探了下头,瞅了瞅前方后视镜里的我,发现衣衫不整、头发蓬松、满脸憔悴,再加上气喘吁吁地跑进车里,确实很像是落荒而逃的嫖客,赶紧理了理自己的形象,对司机催道:“师傅能不能快点,我有十分紧急的事,只要你够快我给你双倍的钱!”“吱——”不料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司机非但没有加速,而是一踩刹车,将车停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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