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的脸色很白,单眼皮下是一双细长的眼睛,唇红齿白,身上套着一件白色工作服,面无表情的僵立着。如果躺在床上不动,甚至和那些死去的人没什么两样。
见我们盯着他不说话,年轻男子迈步走上前几步:“请问死者的名字?”
男子靠近之后,身上带来一种阴冷的感觉,我们不禁朝后退了下。李师傅和强哥转头瞅向我,意在询问我是否知道女孩的名字。我仔细地回忆了下她的学生证,当时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刻意去记,所以只依稀记得她姓杨,于是开口回道:“姓杨的一个女孩,是三天前刚死的,胸被割掉了,肚子也被剖开的那具。”
“哦,我知道了,你们跟我来吧。”说完年轻男子转身,径直的走到角落旁的一张床边停了下来,“你们看看是不是她。”说完用细长的眼睛望着我们。
我们轻轻的走到尸体旁,每一步都尽量小声,害怕惊动了沉睡的女孩。走到跟前后,年轻男子用手蜻蜓点水般在女孩尸体的头上敲了三下,然后用两根手指夹住盖在上面的白布,缓缓拉了起来。
我们侧脸仔细朝床上的女孩尸体窥去,看见之后彻底愣住了,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并不是女孩样子恐怖,而是因为她完好无损、或者说是完美无瑕的身体。女孩的脸洁白柔嫩,泛着淡淡的霞光,小巧的耳旁是乌黑的秀发,弯弯的细眉和长长的睫毛勾画出恬然的美,而挺秀的鼻子和浅红的嘴唇书写着古典的丽质。脸上没有死时的丁点恐怖之色,也没了生前稚嫩简单的学生气,俨然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佳人。
胸前高耸着一双**,雪白挺拔美艳无比,肚子上平滑柔顺,洁白细嫩,这一切根本不会让人想到她死在浴缸里时的惨状。
“是她吗?”年轻男子的声音将惊叹的我们惊醒。
见他将白布重新盖在女孩尸体身上后,我开口道:“那个,怎么称呼你?”
“我姓张,你们可以叫我张工。”年轻男子淡然道。
我笑了下:“张工,女孩的尸体是你补好的吗?真不敢想象,你真是太厉害了,看不出来任何拼凑缝接的痕迹,也没有任何不协调合理之处,手法可以说是鬼斧神工!”
“谬赞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入殓师罢了,让逝者走的完整体面点,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本分。”年轻男子谦逊起来。
“张工,像你这样一个有如此手艺的人,为何要做入殓师呢?完全可以成为一位知名的造型师或者美容师。”强哥有些不解地问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宿命,有时候是改变不了的,当你做的足够认真时,你就会喜欢上它。”年轻男子表现出超出年龄的成熟和淡定,不知道是不是与他的工作有关,也许见惯了生死,他已经看得更开了。
“听说这一行都是师传的,能知道令师是哪一位吗?”李师傅轻声的询问了句。
年轻的入殓师扫视了李师傅一眼:“我师父已经走了,师傅何必又要知道他的名字呢?”
李师傅脸色稍稍凝重:“入殓师是一份令人尊敬的行当,但是我听师傅说过,长期做下去也会侵蚀阳体,会折寿的,你就没有想过离开吗?”
不料年轻的入殓师微微笑了起来,对李师傅摇头道:“师傅也算是道门中人了,难道忘了天师对后世子弟的遗训了吗?”
李师傅浑身一震,脸上冒下些许冷汗来:“当然知道,修道、降魔和利民。”
“小生自问道术肤浅,不能像师傅那样修道降魔,只能做一点利民的事情罢了,以此当做自己的使命。”年轻入殓师微笑着回道。
“我明白了,也大体上猜到了你师父是谁?如果真要谈资论辈话,你比我还高,今天多谢指导——”
“嘻嘻,嘻嘻……”
李师傅的话还没有说完,昏暗的停尸房里忽然响起一串阴森恐怖的女人窃笑声。我和强哥大惊失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粒滚了下来。心说在这个地方,会发出这种瘆人笑声的,不用动脑子也能知道是什么玩意。
李师傅掏出一张符纸,将拇指放进嘴里就要咬破,被年轻的入殓师一把拉住。
“只是一个爱笑的女人罢了,她想在魂魄消失前,再笑几次,没有必要除了她。”年轻入殓师对李师傅劝道。
入殓师说的没错,女声嘻嘻哈哈的独自笑了一阵后,止住了,停尸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强哥望着床上女孩的尸体:“什么时候火化?”
“现在就可以了,你们推着她从后门出去后,会看到有一排厂房样的建筑,里面就是了,交上钱就可以火化了。”入殓师对我们指引道。
我和强哥在后面推着,李师傅在前面引着方向,三人将女孩的尸体朝门口推去。
“呜~”正走着,房间里突然刮起一阵莫名的阴风,将帷帐吹得高高飘起,我们三个也晃悠两下,步子乱了起来,推床也跟着摇摆。
好不容易风止住了,我们打算继续前行,不料一转眼,发现盖在女孩尸体上的白布,不知何时不见了,女孩平静的脸也变得诡异和妩媚起来,我和强哥吓得浑身一抖,忙松开握在床沿上的把手。
前面的李师傅意识到了不对,转过脸来,当看到女孩的面容时也是吓了一跳,对我俩不解的问:“盖布呢?”
我摇摇头:“不知道,刚才起风的时候,我和强哥慌乱了下,再回头就发现女孩尸体上的白布不见了。”
“在那里!”强哥突然指着上空对我们叫道。
我和李师傅抬眼望去,看到一张白色的盖布正在空中平静的滑下,缓缓的落向角落里的一张床,盖在了床上那具尸体上。尸体的旁边正立着年轻的入殓师,此时的他脸上没了淡定,正神色凝重,双掌交合地平放在胸前,嘴里不停地念着什么,汗水不停的从头上冒下来。
“咯吱——,咯吱——”
我们正望着入殓师纳闷,身旁突然传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磨牙声。我机械般的扭动着脖子,回过头来朝下瞅去,发现声音是从女孩嘴里发出的,此时的她嘴唇外翻,牙齿剧烈的打磨着,更让我提起心来的是她的眼皮,在飞速的跳着,似乎里面的眼珠在晃动,眼睛就要睁开的样子。
“快把那女孩的尸体推出去!”年轻入殓师忽然对着我们大叫一声提醒道。
李师傅冲我和强哥一咬牙:“尸体要异变,赶紧将她推出去烧了!其他的什么也不要管了。”说完转过身反手拉着床就向门口飞奔。我和强哥反应过来,在后面加紧的推着。跑到门口后,李师傅用手使劲的拉了拉门把手。门晃荡了几下没有打开,被人在外面锁上了。
我冲过去透过门缝朝外面骂道:“你妈的!快来开门,把我们锁进来干什么?!……”喊了几声,没有人来,阴暗的楼道里空荡荡的响着我的回音。
“看来我们被刚才那个工作人员陷害了。”强哥思忖了下道。
“砸门!”李师傅说完后丝毫没有犹豫,抬起脚就向门上踹去。“砰——”的一下,门没有被踹开,李师傅被巨大的一股力量弹了开,向后飞去。
我赶紧从后面扶住他:“怎么回事?”
“门很奇怪,似乎比墙还结实——”
李师傅还没说完,强哥就已经快跑两步,跳起身来朝墙上猛的侧踹过去。“啪——”,门没有开,强哥摔到地上,挣扎了两下才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朝我们走来,嘴里呢喃着:“不对劲啊,哪有这么硬的木门?”
“强哥你腿怎么样?伤得重不重?”我关切的问道。
强哥摆了摆手:“没事,不过是被震了下,关节有点疼,歇歇就好了。”
“你们磨蹭什么呢?怎么还不出去!”后面响起入殓师声嘶力歇的责叫声。我们禁不住回头望去,发现他正双手使劲地按着面前床上的尸体,累得气喘吁吁,大汗不止,而床上的尸体,不知为何开始剧烈的跳动着身子,整个身子平着向上跳起,就像被点击般,盖在它身上的白布,没有风却呼啦呼啦的煽动着,就要刮开。
李师傅看到这里,眉头一皱,麻利的把食指放进嘴里咬破,将血涂抹在眼皮上,然后掐了几个听不懂的词汇,大喝一声朝入殓师跑去,边跑边对我和强哥提示:“刚才那个不是门,门在你们右方五米处,赶紧把女孩尸体推出去!”
我知道李师傅这是开了天眼,看到的真实的情景,刚才的门是假象,于是和强哥一起,推着床朝右面五米处奔去。望着白色的墙,我还是有点犹豫,怎么看这就是一堵墙。
强哥将我向后一拉,抬起另一条没受伤的腿,使劲踹了上去。“咔——”,这次很明显是踹在木板上的声音。我和强哥兴奋极了相互瞅了下,一人一脚的朝门上踹去,也许是门太厚重了,踹了好一会就是没有把门踹开。
这时候我忽然感觉背后掠过一丝凉风,纳闷的扭过头来一瞅,登时吓得差点坐到地上,后面的女孩尸体竟然坐了起来!强哥发现我神色慌张,也回过头看去,见女孩尸体坐起来向后退了两步,使劲吞咽了口唾沫。
忽然,女孩尸体的眼睛猛地一下睁开了,与俊俏的面容相比,血红的眼球显得格格不入,甚是吓人。看着尸体红的快要流出血来的眼睛,我头皮一阵发麻,心说不会是诈尸了吧。
“李师傅!”我大声的喊了句。
没有听到回应,我着急的朝那边望去,看到李师傅正和那个年轻的入殓师一起,使劲摁着床上的尸体,他全部的力气已经用在手上,嘴咬的紧紧的,根本没办法给我回话。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摸到我的脖子上,让我瞬间从头冷到脚,寒毛竖立起来。
我胆战心惊的将头侧过去,发现是女孩尸体的手,此时的女孩嘴角朝一边抽动起来,诡异的的笑着,面目开始变得峥嵘。我将手缓缓伸到脖子后面,抓住他冰冷僵硬的手腕,慢慢的用力想要移开它,但不管我怎么使劲她的胳膊就像是焊接在了我的脖颈上,愣是拽不动。
强哥急了,抬起脚照着女孩的胸膛狠狠蹬去,这一脚力度很大,女孩被从床上踹到地上,摸在我脖子上的手也离开了。尸体躺到地上后,我们探头一瞅,不由得一阵羞愧:女孩裸露的身体上,被缝制的一个胸丝线已经被挣裂,硅乳翻了过来,被几根线拽着耷拉在腋窝下面,那处碗口大的暗红疤痕又露了出来。
“吱——,吱——”
女孩的尸体发出凄厉的叫声,然后僵直着身子忽的一下立了起来,站到我们面前,伸直胳膊朝我和强哥的脸抓来。我心说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身体被强哥毁了,所以要报复?忙和强哥一起向后退去,靠在了门上。
见女孩的手弯曲着朝我们脖子抓来,我和强哥迅速的蹲下躲开,不料她俯下身子朝下抓来。这下明白了很多电视书籍的描述是错的,谁说僵尸不能弯曲,简直比活人还灵活!
我和强哥忙用手抓住女孩的手,挡住了她的攻击。我趁机冲尸体大声的喊道:“是我们啊,我们是你的朋友,不要抓我们啊,有委屈你可以找杀害你的人!……”
没有用,尸体对我的情感煽动没有任何反应,压向我们的手力量越来越大,耷拉着的那只**在眼前晃悠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正僵持着,房间里忽然响起一串振聋发聩的女人尖笑声,充斥着停尸间每一个角落,让人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就像吃了一头蒜。伴随着女人的阴笑,房间里的几盏小灯啪的一下同时灭了,屋里顿时黑暗极了,从风机叶轮孔里投射进来的微弱光亮,根本照不清整个房子,只能依稀辨出个大体的方位。
垂立的那些帷帐又开始飘动起来,在空中乱舞着,时不时打在我和强哥身上,跐溜一下又抽走。攻击我们的女孩尸体也被声音吸引住了,松开了手,转身向里面走去,留给我们一个模糊的后影。
“啊哈哈哈,……”女人的笑声还在继续。
我和强哥犹豫不定,究竟是继续撞门出去,还是过去帮李师傅还有入殓师的忙,但也只是犹豫了几秒钟,就朝里面飞奔而去。没了灯光后,房间里很黑,我和强哥每跑几步就会撞在床上,将那些停放尸体的移动床撞到七八落,更凌乱了,腿上也磕绊了好几次,但也顾不上了。
越向里笑声愈响,等到了李师傅和入殓师旁边时,已经能感受到那阴森的女人尖笑就是他们摁着的尸体所发出来的,此时她身上的白布已经不见,李师傅和入殓师正一人摁肩膀,一人压双腿,拼尽全力控制着女尸。借助角落上方通风叶轮透过来的几线亮光,能依稀辨出女尸的样子,脸色白如一张纸,五官小的和没有差不多,不过嘴唇黑的明显,犹如墨汁涂抹过般,身体出奇的消瘦,黑不溜秋的,整个躯体就像用黑泥捏成的一样,软不拉几的,还散发出一阵烧糊的味道,与烤焦的蚂蚱一个味。
而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声就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确切的说应该是喉咙里,因为看不出她嘴巴的任何抖动。
“你们怎么过来了?那……那女孩的尸体呢?”李师傅用胳膊压住女尸的腿,腾出一点力气问我们道。
“刚才看到她朝这边来了,但是一路过来没有遇到,不知道跑哪去了。”我老实回道。
李师傅叹了口气:“看情况是诈尸了,你们在四周注意看着,千万不能让她靠近这具女尸!”
“嗯好的,你们这么吃力,要不要我们帮忙?”我瞅了下床上不停挣扎的女尸,朝入殓师问道。
入殓师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身子一震向后仰去。我们抬头一瞅,发现他脖子上环绕着一条雪白的胳膊,正将他勒的越来越紧。胳膊是女孩尸体的,她这是打算勒死入殓师。
见状我和强哥忙上前帮忙,要将她的胳膊从入殓师脖子上移开,但是任凭怎么掰她就是不放开。我心急火燎的朝四下瞅着,想找到什么家伙,将她胳膊打掉,恰巧一个小推车在入殓师后面不远,我走过去摸了摸,摸到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刀刃向下紧握在手里,一咬牙狠狠的朝女孩尸体肩膀上插去。
“嗤”的一下,刀刃完全没了进去,但是女孩的尸体只是晃动了一下,并没有放手,还在死死地勒着入殓师的脖子。入殓师虽然已经憋得脸色通红,青筋鼓起,但是并不打算移开压在女尸肩膀上的双手。我心说只有对不起了,于是握着刀猛一使劲将女孩的胳膊切了起来,肉切完后将刀拔出来,刺进关节里一撬,把她的整条胳膊弄了下来。胳膊掉到地上后,我一把将女孩尸体推到后面去,尸体不稳摔倒在地上。他们三人被我果断凶狠的行为震住了,睁大眼珠望着我半天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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