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韩墨听到这个姓氏心中咯噔了一下,当今皇上的废后,陈皇后,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废后退居长门宫已久,怎么又回宫了呢?没等他多想,殿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陈皇后娘娘到!”随着这个尖锐的声音进入殿中的,是一阵隐隐的暗香。
绣满了芙蓉花饰曳地长裳首先进入了韩墨的视线,及至来人缓缓跪下,宽广的衣袖也缓缓落到了地上,插在头上的翡翠步摇随着这个动作微微响动,到最后那张不施粉黛的素颜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韩墨心中既是解脱,也是绝望。
“陈娇叩见皇上!”陈娇做着自己记忆中的标准跪拜礼,虽然她此刻心中对古代宫廷这种繁琐的礼仪有些厌恶,但是理智告诉她没必要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和这个世界的人僵持。
刘彻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仔细看着韩墨脸上的变化,看到那一闪而过的绝望时,淡淡一笑,然后转而对陈娇说道,“阿娇,起来吧。”
“谢陛下!”陈娇听到这句话,立刻起身。刚才进殿之时,陈娇就发现了殿中还有另外一人,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人居然是韩墨。
“韩卿,你也起身吧。”刘彻才转而对韩墨说道。
“谢陛下!”韩墨恭敬地说道,然后转而对陈娇行礼道,“见过娘娘!”以他的聪明,刚才那电光火石之间,早已经明白,今日殿中相见,是皇帝给他的考验。如果他的表现不被皇帝满意的话,那么,死期不远。
“韩先生请起。”陈娇看着眼前的韩墨,心中也有些感叹,终究还是让这些曾经陪她读过那么多日月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份。
“韩卿,朕知道你曾经和阿娇在辽东城共事过,所以,让阿娇再插手墨门之事,你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刘彻淡淡地说道。
“臣不敢!”韩墨说道,“娘娘之能,臣自然是知道的。”
“明日起,娘娘主便会到墨门去,亲自指导。”刘彻说道,“现在,你先退下吧。”
“是,陛下。”韩墨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陈娇,便立刻退了下去。
“明天开始,沈崇会陪同你到墨门去。”等到韩墨走远了之后,刘彻说道。
“什么?”陈娇皱眉说道,“你又何必把沈宦丞也扯入其中呢?”
“只有他,才是你和我都放心的人。不是吗?”刘彻看着陈娇,淡淡地说道。
北宫宦丞沈崇,在陈娇的记忆中,一个深得阿娇和刘彻信任的宽厚长者。后宫,虽然有无数的风风雨雨,但是却有不少不愿意涉于其中的聪明人,而沈崇就是那其中一个。
“沈宦丞从不愿和这些事情有什么瓜葛,你又何必强人所难?”陈娇对这位老者深有好感,实在不希望自己的出现,打破他的平静生活。
“你错了。他答应了。”刘彻说道,“阿娇,朕期待着,你再给朕和朕的大汉朝的惊喜。”说完,低头开始察看新近送上的奏折。
顿时,整个大殿的气温顿时将了下来,陈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知道自己应该离去了。就在此时,刘彻又开口说道:“对了,再过半月,卫青就会班师回朝了,到时候,你在辽东收的那个弟弟,会一起回来。”
听到这句话,陈娇再度转过头来,看到刘彻还是如同刚才一般,跪坐在案前,姿态完美,那句话仿佛不是他说出的一般。但是陈娇知道,刘彻这是在威胁她,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师弟,你回来啦。”辅子澈看到失魂落魄的韩墨忙迎了上去。
“师兄,”韩墨看着辅子澈一阵苦笑,说道,“师兄,现在先别和我说话,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说完甩开辅子澈的手,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师弟,等一下。”辅子澈忙拦住韩墨,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有人找你,在你房里。”
韩墨如同死人一般推开房门,走到内室,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
“李希!”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面无表情。
“久违了,韩墨。”李希放下手边的茶,站起来迎接道。
韩墨脱下朝服,取下冠带,不做任何回答,态度甚至冷漠。
“你已经见过她了,是吗?”李希问道。
“你来做什么?”原本沉默不语的韩墨,终于开口问道。
“来问你一句话。”李希走到韩墨身前,伸手指了指他的胸口,说道,“韩墨,你怕死吗?”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韩墨笑了,那个表情却比哭更加让人觉得悲伤。是的,如果不是想到自己的求死可能会给陈娇带来巨大的危机和困扰,他今日在殿上便已经让皇帝处死他了。而不是可以压制自己的感情,匆匆离去。
“是啊。”李希说道,“死并不能,难的,是活着。活着看自己所爱的女人,在他人的怀中。”
“她回宫,是你做的吗?”韩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问道。以陈娇在辽东城的表现,韩墨不相信她会主动回宫,她分明是自己逃出宫的,而且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去。
“……”李希不可否认在这一点上,自己的确对不起这个妹妹,但是从他的角度来说,阿娇回宫是最好的选择。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的。”
“你!”一贯温文的韩墨第一次明显表现出自己的愤怒,他狠狠抓住李希的衣领,怒气腾腾的瞪着他,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有皇子在,卫子夫中宫稳固吗?你难道不知道,卫家正越来越受到皇上的器重吗?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她在宫中身份有多尴尬吗?”
“韩墨,她不回宫,难道你能够将她娶回家去吗?”李希将韩墨的手掰开,说道,“你扪心自问,如果不是因为你察觉到,她对你并无情意,又怎么会在她面前,将自己的心事藏得这么深,这么好?”
“韩墨,你留不住她。一年的朝夕相处,你仍然没能得到她的心。”李希知道自己此刻说的话,对于韩墨这个温柔的男子来说,太过于残忍。但是为了让韩墨成为陈娇最好的保护者,有些伤口必须撕开。
“你应该知道,她是一个多么与众不同的女子。她脑中的奇思妙想永远都不会断绝,胸中的锦绣文章永远没有穷尽的时候,我们都不能完全把她的光芒给掩盖住。如果她不回宫,等到卫青建立更大的功业,等到刘据被封为太子,再被皇上发现她的存在,到时候,一切就都晚了。”李希说道,“至少现在,在皇上的心中,还有一丝旧情,一丝不忍。”
“你不必为自己找这么多借口!”韩墨针锋相对地说道,“你不过是在为自己的仕途铺平道路罢了。你根本不配做她的哥哥!”
“或者是这样的。”李希说道,“韩墨,我有我的路要走。如果你自认可以比我做得更好,那么就好好保护她吧。”说完转身到案上拿起一个银色的面具,戴到脸上。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转身说道:“从此以后,你最好谨言慎行,因为皇上对你的监视,从来就没有放松过。”
……
“少爷,真的从此以后撤销对小姐和墨门的监视吗?”庄昕担忧地问道。
“聂胜,不是傻瓜。”李希叹了口气,说道,“如果长久有第三方的势力,监视着他们。总有一日会被那些密探发现的。而且,上次为了斩断他对辽东城一事的追查线索,我们也损失了不少人马。今后,最少十年时间,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何必如何谨慎?”庄昕听到十年时间,不由得咂舌。
“陈家能够延续到今天,靠的就是谨慎。”李希笑了笑。
“妹妹的事情,就这么交给韩墨,真的可以吗?”张萃问道。
“萃萃,你没见过韩墨所以不懂。”李希握住妻子的手,安慰道,“我不会看错的。韩墨那样的人,一生只会为一个人倾情。”
“夫君,你或者希望,韩墨在朝中平步青云之后,能够给娇娇一点助力。”张萃皱眉道,“但是,如果皇上不给他这么机会,那么反而……”
“当今皇上,是个惜才而且绝对自信的人。”李希笑道,“既然他一开始没有杀韩墨。那么以后,只要韩墨有能力,他绝对会重用他的。”
北宫
陈娇离开宣室殿之后,便匆匆的赶往北宫。北宫,是西汉初年和长乐宫、未央宫相并列的三个大型宫苑建筑。北宫之中包括寿宫和神仙宫,是汉宫中放置供具,供奉神的地方。但是,陈娇知道对汉宫中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地方。
“沈宦丞!”远远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前殿扫着落叶,陈娇喊道。
那人转过身来,老迈的身子已经有些伛偻,脸上也布满了皱纹,他看到陈娇十分高兴,以不合年纪的速度快步走到陈娇身边,喊道:“翁主!”
“沈宦丞!”陈娇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道,“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不是说好了,我们的事情,不用你插手的吗?”
“翁主,先进去坐坐吧。”沈崇一点也不把陈娇的怒气当一回事,拉住她的手,仿佛就像是对待自家侄女儿一般,把人往殿里带。
陈娇有些无力的看着张罗着茶水的沈崇,叹气道:“沈宦丞,你叫个小宦官帮你就是了。年纪这么大了,还自己动手啊?”
“没事。”沈崇笑眯眯的给陈娇倒茶,说道,“这是皇上新派人送来的手抄茶,和以前的那些茶很不一样。翁主在宫外吃了么多苦,一定没有喝过这个。”
陈娇知道眼前这个老人很是固执,只能拿过那杯茶,咕噜咕噜,很是不文雅的一口喝尽,然后说道:“好了。你坐下。我们说话。”
“好。翁主要说什么?”沈崇问道
“为什么要答应他?你好好待在北宫就是了。以前不是说不喜欢插手宫里的事情吗?现在去宣室殿,辞了这事情,好不好?反正宫里那么多人。有的是人去办这趟差事。”
“不好!”沈崇笑眯眯的说道。
“沈宦丞!”陈娇忍不住跺了跺脚,说道。
“好了。好了。”沈崇拍了拍她的肩,说道,“先不说这个了。你跟我来。”说完,拉着陈娇望北面走去。
在北宫的北面,有一片很大的花圃。从阿娇有记忆开始,这个花圃就已经存在了,无论何时,这里的花总是整个汉宫开得最艳最好的。当初,她和刘彻因为好奇北宫花圃的秘密,跑来这里探险时,被沈崇这个花匠发现,进而结识他的。
“翁主你看!”沈崇指着墙边的一棵树,笑得开心极了。
“这是什么?”陈娇对于花木实在没什么研究,实在不能理解这棵看来普普通通树,为什么会让沈崇这么开心。
“翁主,可是桂花树啊!”沈崇解释道,“花了我三十年的时间,终于把这树给种出来了。八月一到,桂花香就会飘满全宫了。”
“桂花!”陈娇听到这个词,倒是从阿娇的记忆中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眼前这个沈崇从阿娇认识他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试图将桂花移植到北宫中。
“恭喜你了!沈宦丞!”想到这里,陈娇忙开口说道。
“嘿嘿!”沈崇听到这话,立刻开心的像孩子一般。
“种成了桂花树是好事,不过,我们还是来谈谈正经事。”陈娇立刻旧话重提,在她心中实在不希望眼前这个老人卷入她和刘彻之间。
“翁主,”沈崇还是笑着,然后说道,“沈崇听过一次话了。这次,沈崇不能听你的。”
“你!”
“翁主,沈崇老了。宫里的是是非非,对对错错,都已经不想再管了。”沈崇说道,“可我不能看着你和陛下这样下去。”
<何处金屋可藏娇正文第四十七章北宫花木郁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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