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 / 1)

温婉过千纵苍姻的女生,盈着一身素荷清韵,袭火色罗裙,纤指轻柔,采折莲房,在这恬静的世界低眉捻藕,尽惹一池荷香。

玉指拨动澄净的山泽之水,漾开的涟漪,晕开了红尘深处流淌的烟霞旖旎,悠悠浅韵,纯粹而安恬。

烛日高悬,颦眸流盼,额前汗珠,顺着千丝绕颊的香腮,悄然漫过。

澜依苍坐在湖边青石板上,柔眉遥看风缓荷塘,莲花随着碧绿湖水荡漾。一对纤足来回拨动湖水,泛起圈圈涟漪,波动残枯落叶随波逐流。

如莲的女子,是如诗如画的芳华,苍天虽未生予婉转天籁的嗓音,却赐下一张让少年遥望一眼,即永远无法抹去的天真烂漫的笑脸。

穿越时空的阻隔,透过时光的碧波,遥望彼岸,慧命者仿佛看清了她的脸,却无意间葱茏了紫图与雪的流年。

菩提叶落了一片又一片,落出一柄素纸伞,伞下,是若蝶翩跹的娉婷之莲。

千般菩提叶,千般种画面。恰如那凋零离离的另一片,斑驳的叶,若渺出水云的深处,在虚幻之间,演绎出澜依苍秀以双手惊慌地拍打着水面的画面。

漪轮回环,纤尘遥远,湖水连同未喊叫出的呼救声一起被澜依苍秀吞咽腹中。〖时间飞逝,如白驹过隙〗是个谎话的念头,在她脑海幽然流传。

“秀姑娘,夕将莲藕种下了,你喜欢么?”

牡丹亭畔,荷花初绽,灯火楼十里之外,夕殿下拥着似月静娴的她赏十里荷塘,一袭素衣随风而动。

“秀姑娘,现在呢?夕将莲藕采到了,这你可还喜欢?”

那年莲心盛满苦薏,澜依苍秀却换上了一身更美更纯的矜持气质,细婉芊芊,不减当年。

“这一脉弱不禁风的相思啊……秀姑娘,如果太累,夕定然为妳……”

一袭梨花白,深情地走来。

“不……”

她,轻盈袅娜,皓齿内鲜,仿佛已卸舍下尘世中所有的眷与恋,执牵起夕殿下温柔的手心,依偎着他宽厚的肩膀。

“秀姑娘…”

一缕仙音,凝哀描伤。这声呼唤,秀姑娘将永远无法回应,只因澜依苍秀住进了一只伽蓝小罐……

夕殿下抱着她的骨灰,眼前,是满塘莲苞,眼中,却是屠戮往向寺的血腥场面!

当初,见到那一幕,心穹刹那贲溃!是啊,是啊!散乱髪髻不见那日挚爱悠闲飘逸,淌血身躯,秀魂消散,眼前所见怎是记意中俏皮烂漫、灵妍绝伦的澜依苍秀?

淫淫夜雨,殷殷落红。

“秀姑娘,夕记忆里你呀,羞涩的似雨般轻柔,是不是提手旁少了几笔,不然怎么这么皮?哎呀,不会是妳的青春影生成了吧!值得夕将这个狂热的波澜收藏,千古流传。”

笑语心房辗转,犹在耳畔,一梦醒来,却人事不在。

红尘啊,怎不见了当年?

旧刹铜钟颤,修行为哪般?大乘修行者双眸谨观,却无法透彻这佛之谜禅。

“佛座。”

慧命者禅非裹一身玄黑袈裟,身后跟来一位浩气轩昂的小乘修行者。

“徒儿,请檀那主去灯火楼一趟。”

“是,佛座。”帅和尚应答。

慧命者禅非再度独自一人,漫看淡云长天,脑海中流转出昔日佛友之言……

“不俗是仙骨,多情乃佛心。”

佛音响彻,萦绕心海。

时至今日,如此局面,又有谁曾在意料。道理易知,遇之难为。

“苦海……无岸。”沉重嗟叹,如如心枯,禅非黯然。

铠僧禅非袈裟流转泠泠光泽,佛华自体内而生,乍然光华,散去!同时刻,大涅槃之城外古菩提佛树下,袈裟猎猎。

浑浑噩噩的紫图与雪此刻,虽未在那如诗如画的梦境,亦为首度蹈足此地,却迷茫道:“我觉得好像来过这?苍姻,我这几天好像没睡醒呢。”

听在千纵苍姻耳里,蠢坑又瞎说。这样一片荒废之地,埃尘埋覆,芜草楚楚,芜旷的犹如一座久古遗迹。

“每天那么晚回来,哼!”千纵苍姻貌似都懒得说他了。

“这里是灯火楼。三十年前,二十多年了,曾经的灯火楼夕殿下与佛座从日正当中战至黄昏,最终决胜,一击分晓,被佛座囚压在佛龛塔牢中。”

巍巍恢宏之楼,曼荼罗灯火楼。

宫灯依旧悬挂,却早已漏败缺失;楼内,即便不以目求证,料想诸天、二十八宿也尽数蒙尘,失去了往昔辉煌圣貌。

“那里一座佛国山!”帅和尚再指远天之穹,一座世山渐入云层。

干霄修竹自漪漪,花木摇曳如水波。只见远穹入目翠绿,佛国山山体高耸参云,山巅藏有白雪皑皑,却不被山麓苍生所睹。

紫图与雪仰头,极目远眺,所见,却仅是朦胧恢宏之景。“那山冒烟咹?”

无声无息,帅和尚佛身渐趋紫图与雪身后,千纵苍姻亦未察觉,只望天而欲睹佛国山真容。

一回首,宝光扑面!

萦耳是呼唤,悄然凝然,却时刻敲击着紫图与雪心房,记忆中一抹鲜红身影闪过,引起一阵剧痛贯脑。

夜暮凌霄,万籁俱寂。

一缕缕柔和的月光从天上倾洒而来,其朦胧色泽如同轻纱般,披在群山中万物之上,映出一片斑斓古景。

水花荡漾,玉手急拨。

清冷的湖水调戏着澜依苍秀的五官,却奈何水的肆意纠缠,柔体逐渐往湖底沉去,虽然她在昏迷前,仍竭尽全力的将玉掌向上伸着。

几许轻风沾花而过,夹杂着山中特有的泥土气息,掠过百年的浮图凉亭,再摇的山中老木微微摆动,拂过的那些枝叶,发出齐簌簌的飒飒之声。

峻峦的白虎面有一小段湍流垂下,虽仅丈高的匹练,却在谷脚生出这么一弯湖泊,倒影着明月与馨荷的芊芊疏影,在轻风的撩拨下幽幽地晃动着。

粼波岸,一道头戴斗笠的青衫身影,端坐在湖畔,左手书香凝脂,轻放在膝盖之上,右手禅香氤氲,握着一支青竹钓竿。

此众生风雅沉着,气息全无,纹丝不动浑若鬼斧之工,可想知,其心境修为恐早已超脱凡尘俗骨。

乍然,澜依苍秀睁开惊恐双眼,两声轻咳,即大口喘吸着胸腔,青丝黏覆的额头不断渗出冷汗。

澜依苍秀体散芝兰之香:“我只是采莲蓬不小心才会掉进水里的。不过,你是没有对我做什么吧?”

“静心,审慎。红衣是荷花瓣的别名,宫莲是莲花瓣的美称。无论是清涟还是淤泥,身影言行拘泥于世俗之见,檀那主,为人是莲花蕊么?”

倾斜的笠檐掩去他眼底的深邃,同时亦掩去此子的脸孔。

澜依苍秀晶莹一笑,觉得十分有意思:“佛曰:说不得,说不得。”

“哈,仙子般若自然,心如明镜,是道者僭越了。”

“我可不叫佛仙子,姑娘我叫秀姑娘!”

“小僧禅雪。”尚隐于暗处的双眸,却将月光下的夜景留影在眼瞳。

这一梦,或者说这一世,虽摆不脱曾经命运相似的情境,那容颜依旧透着绝世的俏丽,那容姿依旧让人魂牵梦萦,却重绘了前世今生至深的情感。

在那一日,夕殿下单纯等待隐世之约,不曾想,得来竟是血色一幕,挚爱西归。

时间好似只在瞬间,深厚情谊刹间濒临粉碎,眼见心中认定唯一的亲人性命不断流逝,夕殿下锥心哀痛。

血染的红霞,好似满匹红绫,无情披垂远天,恍然,锥心悲伤中,苍生所拥有的一切,终不敌命运波涛之摆弄。

再多的不甘心,再多的不甘愿,再多的铮铮誓言,彷佛都浓缩在魔物夕殿下仰天痛喊的那一声那一刻,灰飞烟灭。

再多的心愿已无用,那道清丽动人的婀娜倩影,自人间绝命!

大涅槃之城外,夕殿下虽身姿犹灿,却尽失龙麟风采。扬袖回身,在最后一眼过后,漫留慨叹。

生举之地,不求繁华。然情殇之地,离开也罢!

“秀姑娘……”

忽闻菩提树下禅雪道出久违的名字,转身离去的人猛然回头,却宛若前尘往事正向他迎面反扑,昔时哀艳绝景,潸然着一口残存的魔息。

佛音未止,莫名怒掌挟滔天焚焰已临,霎时应接,已感满腔怒焰,炽烧肺腑。

是何等的血海深仇,来不及解释,便是邪掌强催,逼夺人命,灯火楼夕殿下攻得愤慨,佛者禅雪却已了然。

灯火楼旧地,帅和尚紧随紫图与雪几人翩然而至,穿过竹音浩荡之林,转过百步宫灯,倏见则是墨痕轻绕,画魅影随的清雅悠然之竹舍亭台。

“灵景、月虹,夕檀主,占了这么一处……”

只要有夕殿下存在的地方,紫图与雪的话,总有那么一两次不会完整。

“秀姑娘,这片竹林是夕修行之地,夕孤寂的时光常在此凝望,请!”对待澜依苍秀,夕殿下声音细腻如丝,可见其多情的内心。

“这两千九百九十七串风铃是在警告诸天佛灵,俗事勿临,俗人啊,也莫要接近!”

夕殿下恣意的真性情,挥洒不凡风华。一个优雅旋身,手中执扇便替夕殿下抵住了紫图与雪进足的步伐,惹得澜依苍秀心怡眸弯。

“啊,脚滑了不行?跟谁羡慕似的……”

夕殿下坟墓前,眸中流淌金芒的紫图与雪已驻足。

帅和尚周身宝光幻灭,澜依苍秀与夕殿下瞬间灰飞烟灭,在场,只余千纵苍姻和紫图与雪。

“乾坤三转?风天法阵,夕殿下道威浩瀚。”帅和尚不吝夸赞,无怪佛座要逆天机掩命以破阵。

亡居内,幽黯氛围笼罩,气息流转,森森犹如亡灵禁地,悲鸣气息悄然盈溢。

在阴暗的亡灵殿内,久无人息的夕殿下故居,唯有一座石棺发出淡淡光芒。

帅和尚身形定驻,所见一幕,苍宇星芒透过此坟墓,浩瀚降落,蔚为奇观。

尚有隐藏夕殿下最深的秘密之地,夕殿下所居之坟,竟可仰观满天星穹,浩瀚星河,不仅偷日月之华,夺乾坤造化,更将此竹林逆转成拈灵之地。

石棺内,是一名熟悉的女子肉身。虽仅在幼年逢过一面,亦不铭心刻骨,然而重见,亦是震撼万千!

澜依苍秀不是焚成骨灰了,为什么还有一具肉身?

道昙内心一阵翻腾,虽不震骇,却犹惊颤。

“啊,菩提戒。”这一声,不是佛者惊吓,而是佛者恍然。

“失落了千载的佛门至器。”道昙目光为澜依苍秀指间,一枚六度佛戒诱见。

菩提戒在夕殿下手上,如此才为她重塑了一具肉身。

石棺化玉,肉身重生。这一切都因这汇聚众生修佛意念所创,象征佛门崇高神秘的大圣佛器!

澜依苍秀羞花的样子落入道昙眼眸深处,注目无言,斗顿!

“秀姑娘,这一跪,乃道昙之罪!道昙向你解释。”

“业火焚天,道昙自小为佛座收养……”

……

“秀姑娘为前辈,恕道昙越罪,只因不知秀姑娘真名。道昙悟契观睹,三皈依之说,是秀姑娘困缚佛座未证无上道意之因果。佛座本无垢,一念究竟…”

一念起,豁然开悟,秀姑娘对于佛座之了解,绝不亚于他,遂改口道:“道昙深信,秀姑娘深彻佛座性相。佛座对秀姑娘,情即难已,义无反顾!道昙亦义无反顾。”

“现在,秀姑娘……愿意成全了吗?”

没有声息,那具肉身不与任何回应。

“即便秀姑娘不愿成全,道昙亦做之该做。如此乘人之危之事,道昙不求秀姑娘谅解。一切罪孽,佛自愆过!”

语毕,欲取菩提戒,然上前一步,却见佛光圣耀,坚守金汤。

早先有地咒为界,其目的守护,只是道昙已悉知,未曾碰触。

此时,突来一道裂剥声响,半玉半石的藏尸重生棺轰然支离!

专属于夕殿下的王殿,满目尽是警世狱图,大梵云阵镂刻在地,护持澜依苍秀,强夺乾坤精华。

道昙口诵佛号,恢弘宝光倏然冲霄,佛门涅槃一脉至圣佛式,轰然缭绕,浩荡威势,震荡此坟境方圆之地,精纯佛式席卷而至。

斗顿,紧凑且震撼的轮回曲调,澎湃嘹亮!斗然,再起钟磬嗡鸣,敲缀轰掣出清圣氛围,一瞬息,点燃了至圣佛光。

灯火楼轮回阵起,刹如浩瀚佛光降临。同时刻,佛阵之外,森罗心海阵锁激烈放光,徐缓杀戮氛围一瞬息,让人顿感毛骨悚然,犹如地狱镇魂曲,弥漫着一股沉重压迫的死肃之气,逼命噬魂。

道昙心中莫名森然之际,一凝眸,熟悉的陷灵气息!是他,道昙恍悟。

森罗心海与奉天引魂门在这与世隔绝之地,借天借地,聚阴阳极气,巧妙的融合成了一种狠绝无情又多情,一个影子般存在的诡谲夕殿下!

今日,关键一刻,夕殿下缺失的魂魄,横空入世。

是时,道昙周身华光迸耀,一股清圣气息油然而生。

道昙唯一不确定,此举,究竟是夕殿下的谋作,还是他的计划?

是刻,澜依苍秀上空,佛、魔两化的夕殿下,这道承载了两股极端力量的半魂魄,其佛瞳与鬼目,倏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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