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吴梦的意图，程志先单独审讯这名日特。程志跷着二郎腿打量了一下他：“没必要废话浪费时间，直接说吧，你打算什么时候点火？”
“你把我抓来不问就先用刑？有你这么审的吗？”
“我怎么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日本人给你的那点好处恐怕不值得你熬刑，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不然就接着受罪吧！”
“你对我用刑也是浪费时间，过了时间，对谁都没有好处。”
程志听他这样一说，更加确信日军会在今晚进行轰炸。为尽量节省时间，程民换了一招：“你说的好象有点道理，的确是浪费时间，对谁都没好处。那你有什么好建议？”
“不管是谁，只要给我好处，我什么都干。”
“对，没好处当然不会干。日本人给了你多少好处，直接开个价吧，我给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是干这行的，对我不会一无所知吧！我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我的人可在这听着呢！你现在是选择相信我呢，还选择继续受刑呢？”
日特想了想：“十万！你能出得起这个数，我马上告诉你。”
“没问题！”
“十一点，今晚十一点飞机就会来。”
“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再过几个小时就能得到验证！”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声枪响，随后吴梦走了进来：“他说的晚了，我们又抓了一个，而且已经招供了，他没用了，毙了吧。”
程志一听，便很自然的掏出了手枪。这个日特一看急了，刚想说什么，突然转了一下眼珠：“长官，我说的可都是真的，用不着这么诈我！”
吴梦一招手，两个士兵拖进来一俱尸体。这个家伙一看傻了眼，他急忙说：“长官！既然你已经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就不能说话不算数！”
程志冷笑了一下：“你没听这位长官说吗，你说的晚了。”
“可你是先答应我的！”
“我是答应你了，不过那十万是纸钱，是你到阴间用的。而且我也没答应让你活啊！”
“你耍我！”
“你当了汉奸还化装成打柴的，这不是在耍我们吗？既然你能耍我，那我为什么不能耍你！”
“……”
程志说着枪口就对准了他，但却偷瞄了一眼吴梦。可吴梦并没任何反应，程志随即枪毙了这个日特，吩咐士兵将尸体拖走。程志有些不放心：“你真的确认他说的是实话？”
吴梦指了一下地上的尸体：“他们彼此并不知道对方的处境，却口径一致，所以不会错。”
“……他……他真的是又抓来的日特？”
“那个家伙的眼神不就已经告诉你了吗！”
“……那你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这个家伙更怕死，没等用刑就招了。我听到你这边交待出的情况一致，就可以宣告审讯结束了。他们吐出来的，除了准确的时间，没其它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也就没必要再浪费其它了。”
“关于电台引导的事也一点线索没有？”
“这个先被处决的是受‘柴犬’指挥，每次都是由‘柴犬’去联络他，而且都蒙着面，其它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柴犬’这么小心谨慎，会不会告诉他们的不是真实时间？”
“不会！测向车的事，他多少会有耳闻，所以也不能保证电台引导不出现意外，必须要有备用方案。如果‘柴犬’没有告诉他们正确的时间，一旦电台引导出了意外，飞机按指定时间得不到引导，任务就失败了。”
“看来也应该没错，其它搜索小组也再没发现可疑情况。你刚才拖进来的这个尸体，我还以为是假的呢！”
“俗话说，纸包不住火。用虚假的东西和对手过招，充其量只能占一时的上峰，早晚是要出问题的。如果被对手看出破绽将计就计，后果就更可怕。”
“啊？真实的东西怎么欺骗对手？”
“欺骗和计谋是两个不同的概念。道空大师指点你的不应该只是棋艺，还有更需要你领悟的东西。每一颗棋子都是真实的，每走一步也能让对手看得到，但依然可以分出胜负，这就是计谋！计谋是真正的智慧较量，而不是依靠低劣的虚假去欺骗。虚假必有破绽在其中，而真实却没有破绽。巧妙的运用真实战胜对手，才是计谋之本。”
“精辟！就是说，我出的招就是真实的，可对手看不出来，那只能怪他自己学艺不精了！”
“就是这个意思。而且有些人精明的人，不相信眼前的真实，反而会吃亏。”
“不轻信表面问题好象也没什么不对？”
“这的确没错，但要注意区分不轻信和不相信这一字之差的概念！在有些人眼里，你越是真实，他越是不相信。这种逻辑是一把双刃剑，在对手面前，必然游刃有余。但在朋友之间，也必然会受到伤害。你现在面的对不是只有小岛渡边这种明面上的敌人，还有‘柴犬’这种让你难于分辨敌我的人。‘柴犬’这种老牌特工，各方面都不会在你我之下。他既然能隐藏的这么久，必定是存在于真实之中，包括他对你的情义也是真实的。”
程志听了吴梦最后的这句话，沉默不语。吴梦也突然觉得此时不该说这句话，于是她尽力挽回：“当年也正因为我看到了你的真实，才确信你不是假越狱的日特。尽管这些年你身上那个唯一的疑点还没能得到证实，但我仍然确信无疑！”
听到吴梦的这句话，程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可是个注重证据的人，这些年就没有改变过这种看法？”
“没有，从来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你就一点都不怀疑？”
“我说过，我怀疑这件事，但不怀疑你这个人！”
“你凭什么自信？”
“且不说你的所作所为，就冲当年你身上那么多的疑点，我就能确认。”
“我怎么听着有点糊涂。”
“当年你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疑点，多的让人不可思议，至今为止我都没有再遇到一个象你这样的人。但也就是这些经过核实的疑点，让我看清了你，因此我坚信不疑。我破获过不少日特案，其中有些人最大的破绽就是太优秀了，优秀的让人找不到缺点。他们的档案太干净了，一切都太顺了。试问，他们是圣贤吗，圣贤就一定没有缺点不足和错误吗，天下有十全十美的人吗？而当时的你，却刚好相反，处处都是破绽，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那你就不怀疑我是在运用这一切的真实吗？”
“为什么我经常说你笨，说你傻？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那时候根本还不懂这些，经过这些年的磨砺才略微掌握点皮毛。”
“凭什么说我当时就不懂？”
“你要是懂，那又是怎么上我这条贼船的！”
“……那我要是将计就计呢？”
“没有谁是神，有些计划只有我自己知道。你现在仍然还在我的计划之中！”
“……”
“这条贼船坐了这些年，还舒服吗？”
“……亲爱的，咱们不提这事了。大战在即，咱们不能儿女情长的说这些。得想点正事，看看接下还有会哪些问题需要立刻解决。走吧，赶快回指挥所。”
吴梦偷笑了一下……
程志对着地图沉思了一小会，慢慢抬起头对吴梦说：“我有一个想法。”
……
吴梦听程志说完后，沉思了一下：“这个想法的确不错，又是一个大手笔。但要想运作起来，可没那么容易。涉及的问题可不小，而且不少！且不说其它，调整空战区域这样的大事，得陈纳德点头才行，我们怎么能做得到！”
“我们一件一件的来。夫人不是掌管空军吗，你能不能给她打个电话说一下？”
“虽说夫人掌管空军，可她也不能直接干涉陈纳德的指挥！”
“这个我也清楚，你最好还是能和夫人通通气。我再和乔治说说，让反应一下。西方国家的观念和咱们国家不同，有些上下级之间的问题没那么麻烦。你也留过美，应该更清楚这一点。乔治可是内行，他说的话应该能起一些作用。咱们上下两边一起努力试试！”
吴梦经过慎重考虑，终于答应了：“好吧，我试试。”……
程志派人找来乔治，简单的说了一下空战的意图。乔治一听，非常兴奋：“这太妙了！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欣赏这个杰作，我想我一定可以说服陈。”乔治说着便拿起电话，越级要通了陈纳德的专线……
陈纳德刚刚放下宋美龄的电话，又接到了乔治的报告。做为飞行老将的他，熟悉空战的各种情况，立刻做出准确的判断，十分明了的回复了乔治。乔治放下电话美滋滋的说：“在中国，恐怕只有我才能说服陈。”
程志也很高兴：“非常感你乔治，你是最棒的！”
“那是当然！”
“你现在需要充分的休息，才能更好的欣赏星空下的杰作。”
“好的，我非常期望胜利以后，能喝上一杯。”
“没问题。”
……
虽然吴梦也感觉渡过了最难的第一关，但她仍然没有盲目乐观：“先别高兴太早，下一步是该请示罗吉昌了。”
程志信心十足：“放心！这么有利的事，他一定会同意的！”程志说完就立刻拿起电话要通了司令部。
罗吉昌得知直属团在前沿打的很漂亮，连美国人都在赞扬，自然十分高兴。此时他接到程志的电话请求，当即批准。但他同时也强调，必须是直属团攻克日军阵地后，全集团军才能配合反攻行动。
程志的第二步也完成了，他显得很高兴：“司令批准了你的无线电静默请求，你有机会抓住日特了。如果你的运气好，这次抓的很有可能就是‘柴犬’！而且为了增大围捕的范围和速度，我会让林汉的宪兵队配合你行动，这点司令也同意了。”
吴梦想了想：“第三步是最关键的一步，就看你的了。”
“是看我们的！只要你那边能得手，我完成这点小动作还是没问题的。”
“我这边问题也不大，虽然不敢说能抓到‘柴犬’，但干扰他的电台还是小事一桩。”
“那我们就携手再创胜利！”
“还有最后一步呢！”
程志马上命人叫来了金有利说明情况，金有利听完十分钦佩的看着程志：“团长，能和你并肩抗战，死而无憾。”
“行了，什么死呀活呀的，又没轮到你去冲锋陷阵。我这次把全团作战任务交给你，你有没有问题吧？”
金有利又看了一眼吴梦：“团长，我可是你们俩带出来的，我什么样，你们心里没数吗！要说让我和小岛渡边直接斗，我承认自己没那本事。但是让我扫个垃圾，还是不再话下的。”
吴梦欣慰的点了点头：“现在就是要让你再打扫一下对面的垃圾。”
“处长放心，在黄埔的时候，我打扫卫生可是最干净的。”
“而且吃饭也是最干净的，一个饭粒都没剩，至今如此。”
“这小事你还记得！”
“由小可以见大，当然要记得。要不是从这些小事情看出问题，你以为只凭我说几话，某人同意申请你当团副吗！”
金有利笑了笑没说什么，程志咳了两声：“还有件小事，咱们团还有没有结实一点的粗纹布匹？”
“咱们打仗这一去一回，速度太快，还没来得整理这类物资。现在手上只有点做麻袋的粗布和医用纱布。”
程志摇了摇头：“不行，不是太厚重，就是太轻薄。”
“我可以派人去我家的那个店铺去拿，什么样的布都有。”
程志看了看手表：“不行，你家的铺子路程有点远，来不及了。你回去准备进攻事宜吧，注意隐蔽行事，不要让日军有所察觉。顺便把突击队叫过来。”
“是！”
金有利走后，吴梦也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准备一下了。”
……
程志送走了吴梦，回到指挥所，队员们已经到齐。他略想了一下，掏出了好几块大洋递给石峰：“你和豹子马上跑一趟，给我买一匹深色帆布回来，如果没有就买相似的粗纹布回来，要厚实一点的，耐燃一点的。现在就骑摩托去，半小时之内必须完成任务，要快！”
“是！”
虽然石峰和武强没太明白程志要干什么，但见程志要的比较急，也没多问，应声而去。
唐乐笑嘻嘻的问：“团长你买布干什么？”
“烧。”
“啊？烧？”
“对，烧！回头你就明白了。”
安静看了一眼手表：“团长，这个时间，差不多都打烊了，上哪去买布？”
“那是他俩的事。”
文博有点担忧：“他俩可是咱们这里最愣的，派他俩去妥当吗？”
“这会事情急，就是要派这两个愣的去，才能按时完成任务。”
“那你就不怕他俩给你惹出点事？”
“我给了他们钱，是让他们去买。只要没偷没抢，惹出多大的事我都给扛着。这种时候派你这种小书生去没用，只能耽误事。”
“……”
安静笑的很开心：“秀才，没想到，你也有让团长看不上的时候。”
“……那是两回事，团长不也没派老狼去吗。”
“要是派他去，非毙了两个不可，不然他就不叫老狼了。那样反而会把事情闹大。”
安静说完这句话，发现程志用很欣慰的看了她一眼，她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程志暗自觉得好笑，随后又对大家说：“你们也别闲着，每人去削几个长粗两指左右的大木钉。”
石峰驾车一路狂飙，十多分钟后，终于看到一家卖布的杂货铺，但已经打烊关门了。武强跳下摩托车就去叫门，可是半天楼上才有个懒洋洋的声音很不耐烦的说：“打烊了！”
石峰看了一眼手表急了，他一把拉开武强就要踹门。可这时他才注意到，这家店门都是一块块的竖条的板门。他二话没说，拉燃一颗手雷扔在门口，一把拽开武强躲避。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板门被炸成碎片。石峰一马当先闯了进去，武强随后也冲了进来，一起翻找。武强迅速找到了一匹粗纹布：“你看这行不？”
“行！快走！”
石峰说着就掏出大洋，数也没数，按程志给他的原数，往柜台上一拍就跑了出来。两人跳上摩托车，一路狂飙回返。从手雷炸开店门到他们离开，前后不到一分钟。
杂货铺老扳听楼下没了动静，才战战兢兢的下楼查看情况，此时两人早已不见了人影……
程志看了看布匹，比较满意。安静好奇的寻问了买布过程，武强如实说了一遍。唐乐捂着肚子笑弯了腰，文博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俩这哪是去买布啊，分明是打家劫舍啊！”
石峰一听立刻反驳：“你这文化高的人怎么乱说呢！有打劫还给钱的吗？那些大洋我可都放那了，够他修多少次门的了！”
“那也有失国军形象。”
“你以为我们愿意这么干，那不是团长要的急吗！豹子都叫半天门了，谁让他磨磨叽叽的！”
程志点了点头：“这种情况下，这么干就对了！”
程志又吩咐卫兵把于忠带来的整桶枪油拿来，又把布匹按长短宽窄概略的测量了一下，撕成几块足够长度的大宽条。然后大家一起动手，开始住上面涂抹枪油。队员们不解，纷纷寻问。程志一边往布上涂枪油，一边和大家说明了情况……
石峰碰了一下安静：“听见没，绝了！这不能怪我拍马屁，咱们谁能想得出来！”
安静这次没有作声，一直在想石峰之前和她说过的话。
武强想了想：“团长，要是这样，用汽油多好啊。汽油忽的一下就着了，枪油多慢呢。”
石峰一咧嘴：“要不怎么说你败家呢，不会算账！”
“枪油属于润滑油类，比汽油贵，我怎么就不会算账了？”
唐乐笑了笑说：“表面上是这个账，可你想想，你们骑的摩托车，突突突的，左一趟右一趟，那消耗油量多大啊，再便宜也架不住总是消耗。枪油虽然更贵一点，但就算咱们天天擦枪，也没那么大的消耗。所以这个账就是这么算的。”
石峰乐了：“豹子，看见没，人家都比会算这笔帐。”
文博想了想，笑了：“我觉得恐怕还不止如此，今天还不是还缴获一桶煤油吗，白捡的干嘛不消耗它呢？斧子，你是坦克兵出身，再想想柴油，应该能明白吧！”
石峰一拍脑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枪油燃点高，不容易挥发。这要是涂上汽油，还没到地方呢，早就都挥发干了。那要是再带两汽油桶，动起手来肯定会多少有点影响。”
程志淡笑了一下：“你们说的都对，但原因不止这些。”
大家一时也没想出来，但细心的安静注意到韩水生此时却显出了一丝得意。她转了转了大眼睛，突然很兴奋的说：“我知道了！”
石峰一咧嘴：“哎妈呀，你干啥玩意，一惊一咋的，再吓着谁。你还知道了，把你能的，那你倒是说说还有啥啊。”
“油味啊！咱们要穿越鬼子封索线，汽油味多重啊，都用不着军犬，小鬼子轻易就能闻到，枪油就没有那么大味！”
程志很欣慰的笑了笑：“有长进！但还有一条，枪油比汽油更耐燃。汽油烧的太快，如果出现意外，汽油都烧完了，还怎么引导呢。我们总不能每人扛一捆柴禾去，或者在那现打柴吧。”
武强恍然大悟：“所以你让我们去买粗纹的厚布。团里的麻布太沉，不便于携带。纱布太薄，烧的时间太短。太光面的布，渗油量又有点小。这种帆布就很合适。”
石峰磕了他一下：“马后炮！”
……
大家把枪油涂好后，把布卷上用油纸包好，各自塞进背包。文博看了一眼手表：“团长，现在已经十点了，咱们赶得上时间吗？”
“只有三两公里的路，足够了。”
“咱们这次就穿插这么近？”
“日军的阵地靠近这个区域的边缘，如果我们再远点，就出了这个区域了。不仅影响轰炸，而且还会被飞行员发现引导信号移位。”
“那这个距离和原引导地点相差两三公里，不是已经是很远了吗，不会被日军飞行员发现吗？”
安静意外的接过了话：“不会！只要我们没出这个区域，有明确的导引信号就不会被发现。团长只是说三两公里的路，距目标直线距离更近，应该还不超出一公里。而且在天上看，基本没多少差距。现在又是晚上，他们看不到精确的地面参照物。所以要想夜间准确轰炸，就只能依懒明显的引导信号。否则咱们这次行动还有什么意义。”
石峰有些不服：“就好象你开过飞机似的。”
“你跳伞的时候，没在天上看过地面的景象吗？”
“跳过两回伞就以为自己是空军了。”
程志很认真的说：“刺玫说的对，基本就是这样，大同小异！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