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杨易醒来时天已经小亮了,东边地平线上的朝阳也含羞的露出了小半个脑袋。身上的衣服经过一夜露水的洗礼已经湿透了,服帖的粘在身上,头发上也沾满了露珠,可怜巴巴的趴在脑袋上。耳边已有远处辛勤的农民下地干活微弱的吆喝声。杨易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哈欠,这个哈欠打到半途中突然停住,他看见一个扛着农具的老人从前边不远处高耸的农作物所掩隐的小径中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那少年眼亮,首先发现了在瓜地里的杨易和齐诵,忙拉住前面的老人说:“爷爷,你看!”
杨易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这一老一少走到自己面前,老人的脸上刻满沧桑,缓缓的环视四周,像是在察看这片瓜地遭受的破坏有多大。那少年满脸怒色,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偷吃我们的瓜?”
杨易无言以对,心想怎么办?周围瓜皮遍地,有的只咬了一口就扔在了地上,抵赖是不可能了,人赃俱获,还有什么话好说。不知会不会被扭送公安局。看见齐诵开在一旁呼呼大睡,伸手把他推醒,既然一同享受了吃西瓜的乐趣,当然也要一起承担偷西瓜的罪名。齐诵起来后刚想问杨易怎么起的这么早,突然看见旁边站着一老一少两个陌生人,再看看杨易坐在一旁低头不语,马上弄清了形势,问道:“这——瓜地是你们的?”
“当然是我们的。”那少年瞪眼。
“噢,是这样”,齐诵站起来说道,“昨天晚上我们来到这个村子,到了晚上又饥又渴,可我们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商店可以买点吃的,不得已才——摘了几个瓜吃——当然,事先没向这瓜地的主人说明情况征得同意是我们不对,但我们可以赔钱,可以赔钱”——说时摸口袋装作要掏钱。那老人果然伸手拦住:“不用了不用了,不就是几个瓜嘛,不碍事不碍事,你们两个娃儿是哪个村的?”
“我们是学生”,齐诵也不再坚持,把手从空空如也的口袋中拿了出来,“我们是从城里来的,老师们让我们用放暑假到农村来体验生活,所以我们就来了,想不到——”摇头表示不堪提起。又偷偷观察那爷孙的神情,见他们深信不已,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那少年恍然大悟,“你们上几年级?”
“过了暑假上初三。”杨易也转过神来。
“真的!我跟你们一样也上初三。”少年十分高兴,话里已明显透着友好。
老人关心的问道:“你们就在瓜地里睡了一觉呀,看衣服都湿了,早饭还没有吃吧?”
“嗯”。
“柱子,”老人转头对少年道,“你带他们回家里去,给他们换身衣裳,爷爷趁日头还不太猛先干一会儿活。”
少年弯腰熟练的摘了两个西瓜抱在怀里,说:“跟我走吧。”杨、齐两人没有想到因祸得福,欣喜不已。抢着帮忙分担了一个瓜的重量。回去的路上两人和那少年交流密切,了解到柱子的大名叫思齐,在离家七八里外的镇上中学里读初中,家里还有一个九岁的妹妹,在村东头的小学读二年级。父亲常年在外打工,母亲在附近的一家鞋厂上班,早出晚归。奶奶已经去世,爷爷是位老**员,打过日本鬼子,现在已经七十多岁了,但身体仍十分硬朗。
一会儿之后眼前出现了一排屋舍,杨易问柱子哪个是他家,柱子顺手一指。杨易一看之下立刻头皮发麻脚底发凉,那家屋前的几棵梨树他十分熟悉,就是自己昨天“偷梨不成被狗咬”开始的地方。齐诵显然也意识到了,犹犹豫豫举步艰难。柱子发觉他们突然落在了后面,以为是自己步子大的缘故,放慢脚步叫他们跟上。杨易和齐诵只得咬牙跟上,同时集中注意力观察四周,以便在最快的时间内作出防备。
那只大黑狗不出意料的进入了视野,正躺在墙角懒洋洋的闭目养神。它听到有动静,睁开眼,见是小主人回来了,立马摇着尾巴迎上来表示欢迎,突然尾巴停住不摇了,眼睛盯着柱子身后的两个家伙,显然已经认出来了,冲着他们“汪汪”吠叫不止。杨易和齐诵赶忙躲到柱子的身后。柱子见平时温顺的狗突然对着客人无礼,大声呵斥:“小黑!”
那大黑狗见小主人公然维护那两小子,只得悻悻的走开,不过仍对着杨易狗视眈眈。
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欢快的从屋内跑了出来,叫:“哥”。见到旁边还有两个人,好奇的望着。柱子走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了一阵,小女孩“咯咯”的笑起来。杨易知道是在说他们,有点脸红。
“你们好,我叫花花,进来吧。”
“花花好”。
杨、齐两人进了屋。
柱子拿出两套自己的衣裤递给杨易和齐诵。衣服有点旧,不过都很干净,他们忙拿着去另外一间屋子里去换。两人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愣头愣脑的陌生男孩正拨弄着齐诵刚才放在一边的的吉他,他显然不会弹,只是把吉他横放在腰间一阵猛拨,嘴里还吼着几句过时变调的流行歌曲。吼完后对柱子和花花说:“怎么样,像吧,我看见电视就是这么干的。”
齐诵见自己的吉他惨遭如此摧残,忙心疼的跑过去:“吉他不是这么弹的!”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这么弹要坏的!”
男孩把吉他交给齐诵,看着他检查了一阵,关切的问:“怎么样?没坏吧?”
“没坏。”齐诵庆幸自己抢救及时。
男孩见吉他没坏,松了一口气,然后跟齐诵和杨易作自我介绍:“我叫铁男,就住在东边不远,我跟柱子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说时勾住柱子的肩表示关系亲密。
“我叫齐诵。”
“我叫杨易。”
两人报数般的报上姓名。
柱子抱出刚才从瓜地里摘的瓜放在桌上切开了招呼大家吃西瓜,大家纷纷围过去。杨易和齐诵早饭还没吃,都挑了一块大的猛咬。铁男吃着西瓜说:“听说你们昨晚偷吃了柱子地里的西瓜,以后你们想吃西瓜就到我们家里去摘,我们家的西瓜比柱子家的甜。
杨易见铁男如此直来直去,也不客气,说:“好!一定去!”
吃完西瓜铁男让齐诵弹吉他,齐诵弹着吉他唱了一首《童年》,唱完后花花第一个拍手叫好,铁男眼里也流露出羡慕,望着杨易手中的吉他啧啧赞叹。
铁男回家后,过了一会儿柱子爷爷也从地里回来了,这时村子里已经有炊烟升起,人们开始着手午饭。杨易和齐诵感到再呆下去有蹭饭吃的嫌疑,忙说要走了。柱子一家集体热情挽留。两人连忙答应。
午饭是柱子和花花来做,爷爷则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杨易不会做饭,问齐诵会不会,齐诵也摇头。两人觉得只是坐着等吃饭总归有些不好意思,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得上忙。花花要从门外的水井里取水淘米,齐诵连忙跑过去,说:“我来!”几下把水提了上来。杨易也不闲着,手里拿着油盐酱醋站在正在炒菜的柱子身边,看柱子要什么就连忙递过去,一张嘴也不闲着,不停的拍着马屁,说:“柱子你真能干!”柱子则谦逊的表示这不算什么,他们这儿的每个孩子都会做饭烧菜,以便在田地里劳累了大半天的大人们一回家就能吃上饭菜。
饭菜上桌,居然有荤有素,内容丰富,由此可见农民生活水平确实有所提高。杨易看得胃口大开,吃一口菜夸一句柱子烧菜有一手。那条叫小黑的大狗想必对吃饭时间十分清楚,早已经在饭桌下面穿来穿去,等有人一往下丢骨头,立马扑上前用前爪按住,咬着跑到一边狂啃。杨易决心要与小黑培养感情,也远远的扔过去一块骨头,小黑见有得吃,早已忘了他的偷梨形象,尾巴朝着杨易照摇不误。
“早上你们说来我们村是干嘛来的?”柱子的爷爷问齐诵。
“体验一下农村的——呃——生活。”齐诵只得把谎再撒一遍。
“城里的娃儿就是主意多,农村的苦日子有什么好体验的,那你们的爹妈都放心让你们来吗?”
“放心放心”,齐诵被老爷子问得有些吃不消。
“你们晚上住在什么地方?”
“呃——本来想在附近找一家旅店的,可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你们知道附近有旅馆吗?”
杨易心里不禁佩服齐诵的撒谎水平。
“农村哪有什么旅馆。”柱子爷爷笑着道,“要是你们不嫌脏的话,就在我们这儿住上几天吧。”
杨,齐二人听了心里都叫“太好了”,可嘴里同时说,“不行不行,那太麻烦你们了”。
柱子和花花也都十分高兴,连声说:“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
“那——好吧,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下午杨易在院子里正和小黑继续培养感情,铁男来了。听说杨易他们要在柱子家呆上几天,也十分高兴。铁男要杨易和齐诵去他家玩,齐诵正被花花缠着教吹口琴,杨易一个人跟着铁男去了他家。
铁男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杨易一进门叫着“叔叔阿姨”,把他们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铁男爹抱出一只大如脸盆的西瓜招待杨易。
铁男妈对这个自称是城里来的学生十分感兴趣,不停的问这问那,杨易则按照城里学生到农村来忆苦思甜体验生活的思路轻松作答。
“你学习一定很好吧!”铁男妈对学习还挺关心。
“嗯——还行吧。”这个谎杨易撒得自己也感到了脸红。
“城里的孩子就是聪明,哪像我们家铁男,考试老是考个零蛋回来。”
铁男“呵呵”的笑着,并不引以为耻。
杨易脸立马不红了,他自以为学习成绩已经很差了,但每次考试至少还能拿个十来分,怎么也不会考零蛋,可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不,是一山还有一山低。
杨易吃完西瓜站起来的时候肚子鼓得像只吃饱了的青蛙,一动里面就波涛汹涌,全是西瓜汁。
他挺着肚子回到柱子家,一进门就找了张椅子半仰着坐下,齐诵以为他病了,急忙跑过来,杨易只得如实相告,是西瓜吃多了。
晚上杨易和齐诵睡在柱子家特意为他们铺设的床上,他们已经好久没睡在舒适的床上了,身心陷入安逸,不一会儿就双双入梦。
第二天一早,两人被柱子喊醒,柱子说大伙要去河边钓龙虾,问他们去不去。
“去,当然去”。两人飞快的起床,他们都没钓过龙虾,觉得十分新鲜。
铁男已经在屋外等候,手里拿着的想必是钓龙虾的工具。铁男说还要去喊一个叫李大强的家伙一起去。几个人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座屋舍前。进了院子杨易吓得差点叫了出来,院子里到处悬挂着已经被开膛破肚的猪啊羊啊什么的。柱子笑道:“胆小鬼,死的也怕。”
杨易自认为怕得有理:“废话,活的谁怕呀!”
齐诵问:“他们家是干什么的?”
“李大强的爸爸是个杀猪的。”
杨易怕里面还有内容,不敢进屋,出了院子在外面等,齐诵为了表示自己胆大,硬着头皮跟了进去。不一会儿他们带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弱男孩出来了。杨易心目中屠夫的儿子应该是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李大强的这副形象显然相去甚远。李大强因为能被人喊去钓龙虾而看上去很高兴,他说他刚才正被他爸逼着做作业。杨易不禁感叹天下人的不幸都是相似的。
钓龙虾其实很容易,在河边把钓竿放下去,过一会儿提起来,总会有一两只龙虾傻呼呼的钳住诱饵不放。不过杨易是第一次,所以钓了半天收获甚微,不是钓竿提起来什么都没有,就是钩子一离开水面龙虾就马上认清形势松开诱饵“啪”得落回水里。他耳边不时传来别人的欢呼声:“哇!又一只,又一只!”
“哇,这只真大!”
一旁的柱子又钓上来一只体积硕大的龙虾,杨易正暗自羡慕,突然觉得手中的钓竿一重,他屏住呼吸慢慢提起,一只巨型龙虾进入视野,比柱子刚才的那只大了不知多少。他心头一阵欢呼,本能的想叫柱子过来帮忙,好不容易忍住,决心凭一己之力把它搞定,把钓竿慢慢提起移向岸边,心里祈祷:“别掉下去,不要掉下去!”
祈祷失败,那龙虾还是掉了下来,不过没有直接掉入河里,而是掉在了岸沿上,沿着倾斜的河岸快速的向河里爬去。杨易几乎是扑着过去想把那只龙虾捉住,不料一脚踏塌了一块松土,身形一晃,重心一倒,一头向河里栽去。杨易不会游泳,栽进水里的瞬间心中的一个念头就是“完了,要淹死了”,在水里吞了几口水,脚竟然踏到了河底,站起来一看,松了一口气,原来这条河的水深只到他胸口。
柱子他们正专心至致的钓龙虾,突然听得一声脆响,一看杨易已经从岸上到了水里。急忙跑过来,七手八脚的把杨易拉上岸。
大伙见杨易的衣服都湿透了,叫他回去换。杨易把身上的衣服扒得只剩下一条短裤,众人以为他跳河跳上瘾了,纷纷拉住。
杨易说:“衣服不换了,天这么热,衣服在旁边晾一会儿就干了。”
龙虾钓得差不多了,有人提议烤龙虾吃。柱子一阵小跑回家,取了一盒火柴,几根细铁丝和一条干净的短裤。杨易接过短裤赶紧找了一块玉米地把身上的湿的换了,回来时看见他们已经在岸边生了一堆火,每个人都拿着串有龙虾的铁丝在上面烤着。不一会儿就飘香四溢。小黑也闻香奔了过来。杨易为小黑烤了几只龙虾,他现在跟小黑已经混得很熟,可以毫无顾忌的像别人一样摸着小黑的头帮它摆弄发型。
一个长得十分秀气的女孩提着一只竹蓝从另一边的岸边走过。她跟柱子铁男他们似乎很熟,走过的时候隔着河跟他们有说有笑。杨易知道自己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忙把一旁的小黑拉到跟前以作掩护。那女孩却一点也不害羞,十分好奇的打量了一会儿齐诵跟杨易。
“这个漂亮的女孩是谁?”,等女孩走后杨易好奇的问柱子他们。
“他叫秀秀,比我大一岁,不过两年前就已经不上学了。”
“为什么呀?”齐诵问。
“肯定是学习成绩不好罢,那还用问。”杨易断定道。
“才不是呢,”李大强说“秀秀姐学习可好了,只是她们家没钱供她上学,她爸爸老是赌钱,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
杨易和齐诵都想起刚来这个村子时看见的夫妻吵架的情景,齐诵指着远处的一户人家问:“秀秀家是不是住那?”
“嗯,你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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