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幕帷、雪白的床帘、纱帐……青婵睁开眼时,眼前一片熟悉的雪白令她的心骤然紧缩了一下。难道回去了?哦,不,房里的布局并不一样,还好!可脑袋却像裂开了一样酸疼难耐,之前的事也渐渐浮现了出来。
是呀,头突然疼得厉害,沙面翻滚起来,天旋地转。仕原、韵娘、伊凡、雨淇所有的人都扑倒在地,地却突然陷下了,于是大家随着沙一齐滑了下去……
惊呼声明明还在耳际回荡,此刻却躺在了这片雪白的世界里。不是葬身沙底了吗?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获救了?伊凡他们呢?一连串的问题袭来,青婵感到头疼的更厉害了。她用手按住太阳穴,挣扎着抬起身来,这才发现身上还盖着一层薄薄的棉被,当然也是雪白的。
“你醒了?”
谁?顺着声音望去,层层幕帷外,一个白衣男子正坐在一张小圆桌边,雪白的桌布上放着一套精致玲珑的茶具,那男子正背对着自己,默默独饮。只淡淡的问了这一句,他转过身来,他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很年轻,也算得上英俊,但比伊凡还差些。伊凡是英气逼人的,这一点他不如伊凡,可是他的眼睛里却更多一些霸气,冷冷的眼神显得很犀利。
青婵打量着他,发现他也正打量着自己,当四目交会时,他的眼光毫无顾忌,不曾有丝毫躲闪回避,青婵心下暗惊,能这样与自己对视的人还不多呢。
“比我想象的还要美得多!你叫什么名字?”他径直走过来,坐到了青婵的床边。
青婵本能的向后缩了缩,眼中却没有半点怯意。
“怎么,不愿意说?放心,我没有恶意。我就是这小离谷的主人,即隐。”
小离谷!青婵心中咯噔一下,“有去无回小离谷,有死无生天矶峰!”这不是江湖传说中的地方吗,难道还是真的?然而青婵心中虽惊疑万分,面上却不肯显露,只淡淡道:“我姓林,名青婵。”
“原来是林姑娘,”想是见青婵神色平静,即隐有些奇怪;“林姑娘从没听说过小离谷吗?”
“我必须听说过吗?”
即隐愣了一下,笑了起来,这是青婵第一次看他笑,即便是笑,眼中都藏着傲气:“在下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一般江湖人听说这个地方多不会像姑娘这般漠然。比如你的那些朋友明白这儿是小离谷时,就吃了一惊。”
“他们在哪儿?我要见他们。”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人称这里作有去无回,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小离谷。不过我倒乐意帮你一回,因为我很喜欢你,”他盯住青婵的眼睛说得很坦白:“说真的,咱俩还挺像!”
“……”
我与他像?青婵正发愣,门外响起了女子清脆的声音:“二谷主,大谷主有请。”
“我去去就来,记住,不要随便出去。”即隐站起身来;“我会让小一给你送一碗冰镇玉蕊汤,喝了头就不疼了。”
即隐走了不久,门外闪进一道红光,一个大眼睛的姑娘手捧一只碧玉小碗飘然而来,她的一身红衣衫在这一片雪白中分外耀眼。
“果然是倾国倾城,难怪二谷主会如此看待姑娘。”小一笑嘻嘻的将碗递给青婵,“快喝,不是谁都有这个口福的!”
青婵向碗中一瞧,只见清清淡淡的鹅黄色汤中一颗颗小丸晶莹剔透,配着碧绿的小碗,特别的好看。尝一尝,小丸入口即化,一股淡淡的清香沁入心脾,不到片刻工夫头果然就不疼了。
“怎样,有奇效吧。”小一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中了我们紫金沙的毒可够受的。”
“紫金沙?”
“是啊,你们走的那片沙地就叫紫金沙,光沙是没事的,但与诺水碰到一块儿就有毒了。你们是怎么进去的?已经很久没人进过洞里了。”
原来如此,那条地下河叫诺水,大家先沾了水汽,又走到紫金沙中,这才中毒。青婵这下想明白了,看来这小离谷果然名不虚传,处处透着古怪。见眼前的小一面色和善,说话又爽利,索性多套她点谷中的情况。
青婵打定主意,便道:“刚刚这位就是贵谷的二谷主吗?不知谷中有几位谷主,这位二谷主性情好像不如姑娘随和。”
“二谷主就是这个性子,不过他对姑娘你算很好的了。谷主嘛,哪能和我们一样。但我们的大谷主要和气得多。”小一想了想抿嘴笑道:“其实我们二谷主人很不错的,又英俊又洒脱还很能干武功也好,就是冷了点。谷中两个谷主已足够了,还能有几个!”
见小一眉飞色舞地把即隐夸成了一朵花,青婵心中暗笑,又道:“听你我们我们的,到底你们有多少啊?”
“我们姐妹七个。”
“你叫小一,想必最大。”
“名义上是”小一笑道;“我们并非亲姐妹,年纪都差不多,要说真正管事的还数小四儿了。姑娘别看我们也做做端茶倒水的活儿,我们可不是侍婢,论起来,还是两位谷主的师妹呢。”
看得出小一很在乎自己的身份。青婵微微一笑,没有吭声。
“你还没见到小四儿吧,最好不要见她。你说我们二谷主人不随和,其实这谷中最难说话的是小四儿,连二谷主都不敢轻易招惹她。不过,小四儿一定会来找你的,别说我没提醒你,她来找你,你别理她就是。”
“为何她一定会来找我?”
“因为二谷主呀。到时你就知道了,千万别惹她,否则不得脱身。”
小一话里有话,青婵已明白了几分。她挺喜欢快言快语的小一,想想小一应该比自己还大几岁才是,但却一脸的天真浪漫,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想到这里青婵心中轻轻叹息。瞧瞧小一,这离谷也不应该像传闻中那样可怕。
“想什么呢?林姑娘,你的样子真的很美,难怪二谷主会……”小一瞅着她,嘻嘻笑着:“我还有事,得走了,不陪你聊,姑娘慢慢休息。”
“小一”青婵喊住她,她还有许多话没问呢。“这儿号称有去无回,有这么可怕吗?”
“这——这是祖师传下的规矩,说来话长,等二谷主来,你问他吧。”
“还有一事,和我一起来的人这会儿在哪儿?他们还好吗?”
“这我不清楚,谷主只带了你一人来这儿,他们可能在石室里”说到这儿,小一急忙叮嘱道:“不过姑娘可别出去找,你不识路,会有危险的。”
走到门边,小一又转身补了一句:“我想他们肯定没有你现在好,因为这儿!”说着拿手在额头上比划了一下,笑着走了。
小一走了,青婵坐了一会儿,觉得百无聊赖,看看窗外绿盈盈的,是树影吗?管他,出去看看。谁知走到门口一望,不觉吃了一惊,这房子原来是造在水中央的,出门是一个宽宽的回廊,绕房一周,回廊外,四面一片氤氲的水汽,岸竟在两丈开外。远处有青黑色的林子,林子后隐约是连绵的山丘。最奇怪的就是,这水却是碧绿的,连水上的雾气也是碧绿的,难怪窗外一片朦朦胧胧的绿色。这纯净而清幽的绿,远不像在石洞中的诺水那般诡异,应该没有毒吧。水上连座桥都没有,房子像水中的一个孤岛,他们怕不都是用轻功飞来飞去的。想到这里,青婵心上有些恼了,没有武功,岂不就是在这儿坐牢!
不知在桌前又坐了多久,门外总算有些动静了,是小一还是即隐?青婵心想,要是即隐她倒要问问,把她一人囚禁在这儿是什么意思。
人进来了,却是一个绿衣女子,长得虽比小一标致,眼光却远没有小一柔和。不,应该说简直是狠狠地盯着自己。青婵已大约猜出来者是谁了,迎着绿衣女的目光,青婵不动声色的坐着,她倒要看看这小四儿到底要干什么。
“果然好个绝色美人儿!”小四儿冷冰冰的口气里含着些酸溜溜的味道。在七姐妹中,论美貌论才智都数她第一,从小到大姐妹们让着她、谷主宠着她,她就像个高傲自负的公主一般得天独厚,凡是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到手,凡是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碰一碰!然而如今,眼前的这个陌生女子,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世上真有这么美的人?不公平,要有也应是她小四啊!更可气的是,大家都说二谷主已被这女子迷住了,正想方设法的要留她在谷中。岂有此理,这如何使得!即隐永远只能宠她爱她小四儿一个人。想到这里,小四的眼神更加阴冷了:“听说你叫林青婵?”
“不错。你一定就是小四吧”
“哼,小四也是你叫的吗?”
好个刁蛮的丫头!青婵心想。
“小一告诉你的吧,这死丫头!她有无告诉你入谷者死啊?”
“这倒没,我只知道遇上你一定没好事。”青婵摆弄着手上的茶壶,懒洋洋道,正眼也没瞧小四。
“哼,恰恰相反,我是来带你离开这儿的,难道你不想去找你的同伴?”
“小四姑娘有这样的好心吗?可惜即隐让我只留在屋里。”
即隐,她竟然直呼即隐的名字!小四心头烧起了无名怒火,冷笑一声道,“你可真听他的话呀,只是有我在,由得了你吗?”说着,手已扣住青婵的右肩。她出手极快,只怕不能制住青婵,却不料竟没遇上一点抵抗,这倒让她大感意外了:“怎么?你不懂武功?”
“我说过懂武功了吗?”
望着一脸平静的青婵,小四呆了一呆,接着便笑了起来:“看来是我高估了你,那你只好认命了。”
“高估了倒没什么,要是低估了可容易惹麻烦。我一向看不起以蛮力取胜的人。”
受制于人,还这么猖狂,小四气得瞪圆了眼,却听外面有人拍掌大笑。
“说得好,说得好!以蛮力取胜实在算不得什么!”
看时,原是即隐。小四只得丢开青婵,向即隐娇嗔道:“好哇,即隐,你也帮着外人骂我,我不依,看我告诉大谷主去!”说罢使劲的坐到椅子上。
“来有事吗?”即隐并不理会她的无理取闹,只淡淡地问。
“来瞧瞧你的美人啊”
“瞧完了,该走了吧。”
“你!”小四满脸通红,蹭地站起来,咬咬牙道:“即隐,你可别忘了我们谷中的规矩,大谷主不会让你乱来的!怎么能让这姓林的住在这儿,我要带她走!”
“小四儿,闹够了没有,我的屋子我爱让谁住就谁住。人家与你又无仇怨,你把她往外带,不是巴不得她送命吗?咱们谷中也没有这种规矩。”说着他拉着小四就往外去:“出去玩吧,别在这儿闹了,听话!”
“放手,放手哇!”小四满眼的怨愤,一把甩开即隐:“谁闹了,即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你会后悔的!”说罢,跺跺脚,红着眼睛冲出门去。
即隐转回来,坐在桌边,缓缓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见笑。小四儿一向任性,被我师兄宠坏了,别跟她计较,刚刚没弄伤你吧?”
见青婵没吭声,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便又道;“我不知你不会武功,否则该早点进来制止她。”即隐顿了顿:“不过,林姑娘,你当真不会武功吗?如何会中那么深的紫金沙毒?”
青婵愕然的抬起头,她没明白即隐的意思,这两者有关系吗?
“这种毒是紫金沙和诺水配合形成的,毒性虽强,但对没有功力的人并不起作用。我刚刚问过和你同来的其他几人,都说你不懂武功。我不明白,你如何会有那么深的中毒迹象?”
“你,你没跟他们说什么吧?”青婵一时急了,望着满脸狐疑的即隐,她感到了自己的失态,不过这件事当真非同小可。
“放心,我从不多管闲事,小一我也交代了。”
青婵看到即隐嘴角闪过了一丝胜利后才有的那种笑意,那是带着些嘲弄味道的。该死的即隐,该死的紫金沙毒!
“我怎么知道其中缘故!他们还好吗?这儿究竟怎么个有去无回呢?”青婵装着什么都没发生,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和神色,若无其事地问道。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即隐轻轻一笑转了话题:“我们小离谷其实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从不过问江湖之事,然而祖上曾立下一个铁的规矩,凡是闯入谷中的,无论何种原因,想要出谷,必须在较量中胜过我们,否则只有死。”
“较量什么?”
“文武都有,文如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等,武则包括轻功、暗器、内功修为、十八般武艺样样都行。”
“还挺广的嘛,只是这么多要比到何时才算了?”
“当然有选择,由对方任挑三项拿手的,规矩则我们定。”
“既然得了有去无回这个名头,想必还没有人能胜过你们吧?”
“那是当然!”说到此处,即隐挑了挑眉,口气很是自负:“听说我们祖师那一代还有挺多的人前来挑战,想借此一举成名,但都没能活着出去。到我们师父手上,入谷的已寥寥无几了,所以,小离谷渐渐成了传奇。”
“没有人来而已,并不代表来了就胜不过你们。”
“是没人敢来!你以为我们小离谷浪得虚名!”即隐立刻纠正,看来他不能容忍任何轻视小离谷的话,“多少年我们守在这谷中,从未荒废过武功和技艺,此次你们来了,正好一试高下。你们输了的话,就只能把命留在这儿。”
“假如我们赢了呢?”
“你们就是我离谷的座上客,离谷的名头从此倒了,我们倒也自由了”透过窗外望着远方,即隐的眼光分明有些迷离,口气也变得怪怪的。
“不过希望很小,简直就是不可能!青婵,”他突然直呼青婵的名字:“现在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保全所有的人,不过就要你来拿主意了。”
青婵本来对即隐忽然的神色变化很是好奇,正要追问其中缘故,什么叫他们就自由了呢?现在她却顾不上了,即隐什么意思?什么要自己来拿主意?什么主意?
见青婵满眼的疑问,即隐笑了,眼光竟柔和起来。
“是这样,祖上规矩中还有一条,假如入谷之人身有异宝,被我们看中的话,倒是可以以宝物来换命。”
“嗬,什么有去无回,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而已。如此说来你们的祖上竟也是贪财之人,只是我们又没什么宝物。”
青婵说话百无禁忌,即隐却并不以之为忤,他只紧紧打量了青婵一番,笑道:“谁说没有,你不就是一宝!我已……”
“放肆!”青婵立时明白了,她面上一红,拍案而起,倒竖的柳眉中显出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把即隐着实吓了一跳。不过这只是瞬间的事,再看时她已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使劲绞着手指,怨愤的声音里充满了女儿家的娇嗔:“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件玩物?我又不是他们的……”
即隐只当是把她气成了这个模样,便也没有在意,反倒失声笑起来:“青婵,看不出你好大的脾气呀。听我说,我只是喜欢你,想留你在谷中,又没有恶意。我已跟你的那些朋友们谈过了,他们听说要用你来换自己的性命倒是没有答应。然而我想,假如你愿意留下来,我决不会亏待你,你的朋友们也可以平安离开,这总比大家都丧命于此要好得多吧。”
“你这是威胁我!还未比试怎能知道输赢?”
“我只担心等到比完就晚了,我的师兄不会放过你们。”即隐逼近青婵,一把拉住了她,“青婵,我不是一个轻易动感情的人,然而我对你之心天地可鉴!”
“你?”青婵急向后退了两步,世上怎么还有如此人物!即隐的坦白让她一时手足无措,那**辣的眼光更让她承受不起。她没有忘记,那双眼睛一直是冷并且傲慢的呀。
“先带我去见我的朋友,我要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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