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被我吵醒了?(1 / 1)

陆禀声被打得浑身是血,是被侍卫们抬着出皇宫的,事出之后,钦天监里没人敢站出来再在南宫琰面前提起那件事。

而西边地界的旱灾,还在蔓延。

虞七七一直在留意外面的声音,可昭娘告诉她,自从陆禀声伤倒之后,朝堂之中就再没有谣言传出来了。

“但燕京的百姓会怨我,怨我肚里的孩子,不是吗?”她靠在躺椅上,低头抚着隆起的小腹。

她才有五个月的身孕,这个孩子才有五个月大,就被这么多谣言缠身,她替他心疼。

“娘娘,钦天监向来只会根据天象之说来放话,但是天象也有判定错的时候,他们的话也不可全信。”昭娘替她拢紧身上的薄毯,宽慰她。

“母后一定会尽力护着你。”虞七七垂下眼眸,眸光中覆上一层坚毅。

这时,阿笺从外面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公主,世子他,他成亲了...”

她说着,递上晏世卿传来的书信。

瞧着她脸上惋惜,虞七七倒是弯了弯眉梢,急忙从她手里接过他的亲笔书信,上面写着,他在三日前便和蔺朝歌成亲了,只是他知晓虞七七怀了身孕,不方便回南诏,便没有提前知会她一声。

阿笺的手里,还拿着他派人给她送来的喜糖。

“卿哥哥回了南诏,还与蔺小姐成亲了,我便也放心了。”之前她还一直担忧他的下落,所以才派阿笺在外面留意着。

“公主说的也是。”阿笺叹了一声气,虽心中有些惋惜,可一想到虞七七也有了身孕,便不再细究这些。

她凝着信上的字迹,沉吟了一会,站起身子回到内殿里,执笔写下回信,尔后,从屉子中拿出之前她阿爹给她送的一对福娃交给,一并交到阿笺手里,“你去帮我把东西给卿哥哥寄了去。”

“嗯!”

阿笺将福娃和回信收好,匆匆退了出去。

晏世卿收到虞七七的回信和福娃时,已经是三日之后,那时候他正与宁深远在后院中喝茶。

他在燕京城中除了虞七七,便只有宁深远这一个朋友,他成亲的那日,他特意赶了过来,他便留他在王府中多住几日,就当是过来游玩的。

庆俞将东西交给他后,便站到一旁。

晏世卿将红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福娃娃和一封书信,虞七七在上面说的,皆是一些祝福他和蔺朝歌的话。

他看完后,眼眶竟不自觉湿润起来。

宁深远敛了敛眉,“如今你也有了自己的妻子,也该放下了。”他开口宽慰他一声。

“将东西收起来。”他把福娃和回信收好,让庆俞拿回去。

“宁兄放心,我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执迷不悟了。”晏世卿抬头,冲他扬起眉梢。

庆俞拿着东西往回走时,在回廊的拐角处碰上了蔺朝歌,她凝着他手上的红木盒子怔了怔,问:“这是什么?”

庆俞急忙往后退一步,眸光中带了些闪躲,“回禀夫人,是燕京皇后送来的贺礼。”

蔺朝歌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下,尔后便恢复过来,“那你赶紧拿去收好吧。”晏世卿对虞七七的感情如何,她是知根知底的。

晏世卿听到声音,往后看了一眼,见她没有为难庆俞,这才将眸色收回来。她走到他们二人面前,从素心手里拿过她亲手做的桂花糕,摆到他们二人面前,“你们两个人只这样喝茶,未免太干了些,我做了些桂花糕,快尝尝。”

“弟妹真是手巧。”

宁深远看着石桌上摆着的桂花糕,夸赞一声。

“宁公子快尝尝。”以往在燕京时,他们二人便时常打照面,如今她成了晏世卿的夫人,他们二人自然更熟络起来。

晏世卿拿了一块,塞到他的手里,忙打趣一声,“快堵住你的嘴吧。”

他只好收起笑意,埋头吃起桌上的桂花糕来。

......

仪嫔被西楚郡王抓回去之后,一直待在郡王府的落魄院子里,倒是也有人伺候她,只是她不明白自己于西楚郡王还有什么用处,每日便也就只这样浑浑噩噩地渡着。

这一日,她与往常一般,在回廊的下的长椅上躺着,她的身子自住进这座院子以来,便困乏无力,她知晓,是那个伺候她的丫鬟在香炉中放了药,她也没为难她,这一切左不过是西楚郡王吩咐她做的,她也是迫不得已。

忽然,院子的墙角处传来一道轻响声,她阖着的眸子立刻睁开,看到了悄悄潜进来的绿珠,她瞪了瞪眸子,“你进来做什么?快点出去,若是被我父王发现,你就没命了!”

“郡主,婢女来救您出去!”

她目光坚决,昨日去到水榭外面时,她亲眼见到西楚郡王侮辱舞怜,若不是为了仪嫔,她不会这么低声下气忍着。

绿珠攥了攥双拳,回去之后,便擅自决定要将仪嫔从郡王府中救出去,只要她离开郡王府,她的师父都不用承受那样的侮辱。

“我不能走!”被她拽住双手的仪嫔,使劲挣扎着,他拿晏世卿来威胁她,若是她离开了,晏世卿就会有危险!

“可是您不走,师父她,她就要承受那些不堪入目的侮辱...”绿珠的话里,已然带了一丝丝恳求。

“侮辱?什么侮辱?”这些事,仪嫔从来不知道,她只知道,舞怜一直替西楚郡王做事,她是他调教出来的手下,替他做事那是理所当然。

“郡主可知道师父脸上的那些伤疤是怎么来的吗?”绿珠松开她的手,低身在她面前颤着声问。

仪嫔定了定心神,紧紧凝着她,“怎么来的?”

“那都是被郡王惩罚的,若是她违抗他的命令,他便要她在自己脸上添上一道伤痕,伤痕积少成多,便成了一道道可怖的伤疤,她终日都不敢在人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一向不会落泪的绿珠,此刻早已声泪俱下。

仪嫔张了张口,手心变得生凉,舞怜告诉她,她脸上的伤痕是因为练功时走火入魔,才落下的。

可她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父王下的毒手。

“郡主若是摆脱不了郡王的控制,师父就要一辈子受郡王的侮辱。”她咬着牙,眸底涌上一阵恨意。

“好,我走。”

她说着,要站起身子时,脚跟却一软,重重往躺椅上倒去,她皱了皱眉,为难地看着她,“可是我如今中了毒,只怕也逃不出这郡王府。”

绿珠仔细瞧了瞧这座院子,兴许是西楚郡王对仪嫔下了毒,所以没有设防守的兵力,她拧了拧眉,对她说道:“我背您!”

她是趁着西楚郡王进宫和大臣们议事时潜进来的,此刻趁着他不在,是逃出郡王府的最好时机!

仪嫔虽为难,但也由着她了,此刻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绿珠将她从躺椅上背起来,往墙角上一跃,直接出了她被关的那座落魄院子,伺候她的丫鬟打了水回来,见躺椅上没人了,手中的水盆掉落在地上。

听到远处传来的响声,仪嫔靠在她肩上匆忙说道:“兴许是那丫鬟发现我逃走了。”

此刻,她们已经从回廊上迂转,绕过了院子外下人经过最多的廊子,绿珠拼命避开一路上遇到的机关暗道,誓要带着她逃离郡王府。

丫鬟跑去告知府上的侍卫,放出了仪嫔逃离郡王府的消息,一时间,府上的防卫多了起来,身后传来防卫的脚步声。

仪嫔看着绿珠鬓角上流下来的汗珠,话里带了失落,“要不,你还是将我放下吧,仅凭我们俩人的力量,是没有办法逃出去的...”

她没有低估西楚郡王的设防,只是没想到,她们会这么快被发现。

“不行,已经到了这,我说什么都不会留下你!”绿珠已经下定了决心,今日就算是搭上这条命,她也认了!

仪嫔咬了咬唇,也只能趴在她的背上干着急,身后的追击声,愈来愈近。

突然,前面有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在快要出府的回廊上。

“绿珠姑娘,你若是将郡主放回去,郡王兴许还能饶你不死。”闻声赶来的,是西楚郡王的另一个左膀右臂青峰。

他一直不轻易显露于人前,替他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赤影死了之后,他出现在他面前的次数才多了起来。

“青峰,你让开!”绿珠狠狠盯着他,脸上满是杀意,混着不断流下来的汗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你该知道,背叛郡王是什么下场。”青峰冷冷看着她,目光中没有一丝疼惜,只有冰冷和漠然。

“今日说什么,我都不会把郡主留下来!”绿珠将仪嫔放到一旁的廊柱边上,让她靠着廊柱坐。

尔后,利剑出鞘,她已经执剑刺向青峰。

青峰握紧手里的剑,剑还好端端的放在剑鞘中,人只微微闪了一下,便避开了她的攻击。

她一个回旋,又与他飞速过了几招,他还手时,都是用剑鞘挡着,一丝要拔剑的意思都没有。

“你不拔剑?!”

这对绿珠来说,是一种侮辱。

周围,已经围满了追击上来的侍卫。

俩人面对面,眸中寒光毕现,他冷冷说着,“对付你,还不需要。”

绿珠一个冷笑,掌心使出的力又重了几分,将他逼退好几步。仪嫔坐在地上,无力地看着绿珠形单影只地为了她豁出命。

忽然,只见青峰扬了一下眉梢,绿珠便被她的掌力击倒在地,她捂着心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绿珠...”

仪嫔努力地叫了一声。

绿珠艰难地撑着身子,想要拾起地上的剑再站起来,却怎么都站不起来。青峰朝她慢慢走去,目光阴冷,“我说过,背叛郡王,你不会有好下场。”

此话一出,他的剑飞快冲出剑鞘,在她脖颈上一划,温热的血,喷到仪嫔脸上,“啊!”她失声尖叫一声。

鼻尖上萦绕的,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她的手微微张着,看着绿珠捂着自己的脖颈,挣扎了一下,便倒在血泊中,她脖颈上的血,还在往下流。

舞怜听到消息赶到时,府上围着的侍卫已经散开,仪嫔也被青峰带回了那处落魄的院子,只剩绿珠一个人躺在地上。

她闭上了眼,眉头还在皱着,想来是死前心中仍带着不甘。

舞怜的双眸蓦地的睁开,朝绿珠跑去,地上的血已经干了,她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两道呜咽声,紧接着是断断续续的低泣声。

“为何要这么傻,做出这样的事来?师父为他受的侮辱,难道还少吗?”她将绿珠抱在怀里,轻声斥责她。

她原本是御剑派的传人,可当年西楚的夺嫡之乱她将西楚郡王救下来之后,却无意间与他发生了关系,他告诉她,是她自己半夜偷爬到他床上来的,他在不知情地状态下,才迷迷糊糊与她发生了关系。

后来她才知道,是他在她的茶里下了药,迫使她与他发生关系,想要将御剑派占为己有,她不肯,可偏偏在那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最后只能受了他的妥协,让整个御剑派的弟子都为他所用。

她生下仪嫔后,他更是用仪嫔的命来要挟她,若是她不听从他的命令,他还会用长鞭鞭打她的身子,可不知是不是他觉得用长鞭了无生趣,后来便改用匕首划她的脸,让她那张原本花容月貌的脸硬生生变成了如今这副可怖的模样。

往事,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散开,伴随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帘主,青峰将军派属下们来处理绿珠姑娘的尸首。”身边,传来两个侍卫的声音。

“滚!”

她怒吼一声。

两个侍卫被吓到,只好退下。

她抱起绿珠的尸首,一步步从郡王府离开。到了门口时,门口的守卫没有放开,她目光阴冷地看着前方,狠狠说道:“不想死的话,就给我让开。”

语气不急,却透着瘆意。

那几个守卫对视一眼,执着剑一步步退到一旁。那座冰冷的郡王府,在她身后离得越来越远。

西楚郡王的马车正好从宫里回到府门口,他掀起帘布,看着舞怜抱着绿珠从他眼前走过,他冷哼一声,将手放到内侍的手里,下了马车,往府内走去。

仪嫔被青峰带回院子里后,就一直在躺椅上躺着,脸上的血迹被伺候她的丫鬟擦掉了,只是她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栗着。

没过多久,西楚郡王走到她的身边,狭长的眸子睨向她,“以后少跟别人掺合事,不然,死的可就不是一个绿珠那么简单了。”

“难不成,父王要赔上师父的命吗?”仪嫔紧紧抓着盖在身上的薄毯,眸光中带了冷意。

“看看你这双眼睛,以前你可是不敢这样看我的。”西楚郡王啧啧两声,以前她对他只有畏惧,哪里敢像现在这样瞪着他看。

“在父亲的眼里,她们就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以前她的心也很硬,觉得人命可以随意践踏,就算是身边替她做事的人,她也会毫不留情。可发生了今日的事之后,仪嫔才觉得,原来失去一个忠心耿耿替自己做事的人,心里会这么难受。

“她们不过是本王手中的一颗棋子,若是没用了就可以随意丢掉,你也一样,懂了吗?”

他低下头,脸上满是冷意,没有一点身为父亲该有的温情。

“好,我懂了。”仪嫔的眼里闪了泪光,点了点头。

他狠狠刮了她一眼,拂袖离开。她看着他那抹玄色蟒袍,心里仅存的那似期盼,一点点全灭了。

从仪嫔那里出来,他便叫来了青峰,赤影死了,如今他能调遣的人除了舞怜,便只有他一人。

“燕京的西边地界旱灾严重,明日你便领五万大军,去攻打燕京西边的地界,我会带十万大军,直逼燕京城而去。”

今日他去皇宫里,就是和西楚帝同各位大臣们商议,攻打燕京的事。如今燕京里的谣言四起,还有西边的旱灾,正是南宫琰头大,两边顾不及的时候,这个时候是他们最好的时机。

而且,沈非鸿已经死了,他能调遣的人,也只有一个顾夏和一个楚裴钰,但这两个人,他都不足为惧。

他说完,递上一块兵符,“拿了这块兵符,你便能调遣我手里的五万大军。”青峰一直对他忠心耿耿,他信得过,可舞怜,就不一定了。

“属下领命!”

青峰接过他手里的兵符,从他的屋中匆匆离开。

三日后,青峰带着五万大军,从西楚出发,一路赶到燕京的西边地界,他到了地界边上,没有一丝懈怠,直接挥剑进攻,攻破了燕京最薄弱的西边地界。

一时间,燕京里一片哀嚎,民怨聊天。

急报,连着堆到了南宫琰的桌上。他盯着眼前的急报,唇角边上噙出一抹笑,带着寒意,“西楚郡王忍不住动手了。”

他的御书房里,还站着一个刘末年。

“皇上,您真的要亲自带兵?”他凝着他,眉宇间透着担忧,南宫琰毕竟是天之骄子,这才刚登基不久,就要带兵出征,这实在是不合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整个燕京就完了。

“只有我亲自带兵去收复西边地界,西楚郡王才会中计。”现在西楚郡王进攻燕京,只是他下的第一个陷阱,最大的那个陷阱,他还没有跳进去。

“臣,听皇上的。”见他心意已决,刘末年只好躬下身子领命。

“你去通知皇舅一声,又到他出力的时候了。”他收回眸光,难得温和地看了刘末年一眼。

“臣遵旨。”

刘末年又是一个躬身,退了出去。

他出御书房时,天边上已经染上一层晚霞,碧霞漫天,笼罩着整座燕京城,这里虽是碧霞漫天,可西边地界,已经乌云密布了。

“西楚郡王动手了?”

一直处于封闭状态的沈非鸿,一听到西楚郡王上钩了,两只眼睛里都在闪着亮光,恨不得现在就冲出这座困了他许久的宅子。

“他派了青峰领五万大军,进攻西边地界,此刻燕京城里的百姓,已经怨声载道...”

说到后面,他的眼睛暗了下去。

“皇上怎么说?”沈非鸿也激动了起来,西边地界受了旱灾,那些百姓定手无寸铁,只能任由西楚的军队践踏。

一想到这,他就浑身难受。

“皇上说了,又要到你出力的时候了。”刘末年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眼里的暗光没了。

“看来,我总算是能摆脱这处破宅子了。”他亦是高兴得很。

“哎,恐怕暂时还不行。”刘末年制止了他,“皇上还没说,让你什么时候出力呢,只是派我来知会你一声,你暂时还不能离开这。”他撇了撇嘴。

“啊,那我不是白高兴一场了嘛!”

沈非鸿不干了,他都在这躲了一个多月了,原本以为今日便能脱离苦海了,虽曾想,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

“你也别着急,皇上既然已经派我来知会你了,你能出去那也是早晚的事,不着急不着急。”此刻的刘末年,只能尽力稳住他的情绪,谁让他是那个只能动动嘴皮子的人呢。

“我一想到那个青峰带着军队肆意践踏西边地界的百姓,我就坐不住!”他的两腮,在剧烈颤抖着。

闻言,刘末年赶忙解释了一句,“皇上不是让你到西边地界去出力,至于让你干什么,我也还不清楚呢。”

“不是去西边地界,那这回谁去?顾夏?”他直愣愣地盯着刘末年,南宫琰能调遣的人,也就他了。

“顾夏是指挥使,要维护燕京城的治安,怎么能离开呢?”刘末年悻悻地驳斥了他一声,目光中带了几分躲闪,不敢直视着他。

“那谁去?”沈非鸿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让他不耐烦地喊了句,“哎呀,你被动手动脚的,都老大不小的人了。”

突然,沈非鸿的脸色一变,抓着他问,“皇上亲自带兵去?”

刘末年低着头,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哎呀,皇上怎么能去呢?你怎么不劝劝他?!”他拉着刘末年,对着他就是一通训斥。

“我这,我哪劝得住啊,他是君,我是臣。况且皇上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他认定的事,你我多说一句都没用。”刘末年不服气地咕哝着。

沈非鸿连着叹了两声气,刘末年说的话,倒是真的,南宫琰就是那么一个人,当年他让沈非鸿入狱,就算是让沈非鸿误会他,也不愿透露半句那是他的计谋。

“你也别担心了,皇上自有他的考量,不然他怎会轻易带兵出征。”刘末年将被他紧紧拉住的衣袖,慢慢扯了回来。

“他向来是所向披靡的。”从上回的薛景成一案,他就看出来了。

“你再安心等一段时日,兴许皇上出征西边地界之后,你就能逃离这处宅子了。”

刘末年宽慰他之后,两个人再坐了一会,他便也起身回去了。

南宫琰处理完朝堂上的事,直接去了凤鸾宫,他要离开燕京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着肚子的虞七七。

而且,这段时间城中的谣言又多了起来,他想封住也封不住了。

凤鸾宫里,虞七七沐浴完后,已经歇下了,她怀了身孕,总是要睡得早一些。昭娘见他走进来,刚想行礼,就被他摇手止住了,她只好噤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南宫琰走到她的软榻前,慢慢坐到床沿边上,伸手抚过她的面颊,她的呼吸浅浅的,吹拂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头。

兴许是闻到了他身上的清香味,原本睡得好好的虞七七,忽然睁开了眼睛,她低咛了一声,爬到他的双膝上,枕了下去,才轻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近日燕京发生的事情那么多,他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过来看她了,她也没敢再到御书房里去看他。

上一次发生在御书房外那一幕血淋淋的事,她还记得一清二楚,她怕再见到那样的场面。

“朝事忙完了,就过来看看你。被我吵醒了?”南宫琰靠着床沿,手掌心抚着她的发丝,一圈圈的绕着。

“不是。”她摇了摇头,带着撒娇的语气,尔后才开口回道:“是被你的香味弄醒的。”

闻言,南宫琰也轻笑了一声,她安安静静地枕在他的双膝上,阖着双眼。寝宫里,沉默了下来。

许久后,南宫琰才开口说道:“明日,我便要动身去西边地界了。”

这一句话,犹如一道响雷,将虞七七给彻底弄清醒了,“这么快?”她坐起身子,看着他。

“嗯,我亲自带兵出征。到时候我会让楚裴钰留在宫里照顾你,有一切事情,你便派阿笺知会他。”

楚裴钰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他相信,他能护好虞七七。这皇宫内外,他也布满了暗卫。

“可是你呢?”她抓住他的衣袖,眉眼间透满担忧。

“我不怕,我还有将士们护着。”他低着头,柔声安慰她。

“可是你是这燕京的皇帝,他们定会盯着你不放,没有一个身手好的人在你身边陪着,我害怕...”

虞七七抓着他衣袖的手,握得紧紧的。

南宫琰的眸光微微生涩,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感受到虞七七需要他,需要他寸步不离地留在她身边。

“我的身手就很好。”他将眸中的涩然掩去,扬起眉梢说着。

“总之,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和孩子都等着你。”她靠到他的怀里,紧紧贴着。

“嗯。”

南宫琰点点头,揉着她的手臂。

等到她重新睡熟,他让将她让回软榻上,给她盖好被褥,他才安心离开。

第二日,群臣们都到皇宫外送南宫琰,他穿了一身银色铠甲,拿着主帅的剑,坐在一匹红色烈马上,整个人的身上布满威凛。

虞七七早早便醒了过来,昭娘伺候着她穿好衣袍,披上外袍后,阿笺带着她到了宫门之上,看着南宫琰领兵离开。

看着那个坐在主帅位子上的人,她的身子也不自觉跟着他往前移,他走一步,她便追一步。

“公主,别再往前走了,当心身子。”直到南宫琰的身影看不见了,阿笺才能将她叫住。

她看着渐渐变小的身影,嘴唇动了动,话没说出来,眼泪倒先流下来了。

“公主,您别担心。”

阿笺才发现,原来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那么需要南宫琰了。

“阿笺,你说他回来的时候,我腹中的孩子是不是已经出生了?”她抓着阿笺的手腕。

“公主腹中的孩子一定会平安落地,一同等着皇上回来。”阿笺扶住虞七七,将她扶稳。

她用力点头,眸中有千丝万缕说不清的情绪。

过了许久,她才在阿笺的搀扶下,回凤鸾宫。楚裴钰去找了刘末年后,便回到城门下候着,见她们二人下来后,跟在她们身后走了上去。

南宫琰下的旨意,要他寸步不离跟着虞七七。

刘末年手中拿到的书信,是交给沈非鸿的。

他立刻又起身,去了一趟沈非鸿那里。

沈非鸿正在宅子里用耳根贴着墙,听外面百姓的叫喊声,听说南宫琰带着五万大军从燕京城赶去西边地界了,他出不去,只好在宅子里面贴着墙根听。

听到宅门打开的声音,他还被吓了一跳,见到来人是刘末年后,他才放下心来。

“瞧瞧你那个样子。”刘末年损了他一句。

“那我出不去,只能在这偷听,有什么法子。”他咕哝着,从墙边上走到他身旁。

“喏,皇上给你的。”

刘末年将楚裴钰给的信递了上去。

沈非鸿立刻拿过来,迫不及待地拆开,南宫琰在信说了,他离开燕京城之后,西楚郡王势必会向燕京城起兵,他必须去到顾夏身边,从他身边带走三万大军,在燕京城外埋下埋伏,而且要做到密不透风。

若是消息传到西楚郡王手里,那一切就都白费了。

“又是出这么大的力。”

沈非鸿看完,整个人蔫了一下,手中的信落到石桌上。

刘末年看了他一眼,拿起石桌上的信,仔细看了一眼,“皇上这是对你委以重任啊。”他高兴地说道。

“既然你这么乐意做,这活你来做吧。”沈非鸿见他这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揶揄他一句。

“哎呀,我这不是不会那些战场上的东西吗?所以皇上才将这么重要的活交给了你。”

他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皇上带了五万大军去西边地界,那这顾夏手里,可就只剩下十五万大军了。”

沈非鸿细细估量着。

他不知晓西楚郡王会带回来兵力过来,而且,他还会有援军。西楚帝一旦允许他对燕京起兵,这后援兵力一定不会少。

他们的胜算,还很悬。

“我就怕,一切与皇上考量的有出入。”刘末年的眸光沉了下去。他倒不是怕燕京城的兵力不够抵御西楚郡王带过来的兵力,他怕的是,南宫琰在西边地界真的出什么意外,毕竟西楚郡王是那么阴险的一个人,上次他已经吃了一次亏,这一回,真的难说。

若是皇上一薨,那他们整个燕京可就凉了。

“楚裴钰跟他去了吗?”

突然,沈非鸿开口问刘末年。

他怔了怔,回想了一下方才楚裴钰回去的方向,好像是往皇宫而去,并不是往城外而去,“皇上应该是将他留下来,护着皇后娘娘。”

沈非鸿的脸色才缓和下来,“这样一来,若是燕京的变故真的不如皇上预料的那般,我们还可以让楚裴钰过去报信。”

“可皇后娘娘怀了身孕,若是楚裴钰不在她身边有了什么闪失,当心他回来治你的罪!”

刘末年斥了他一声。

“你放心,还有暗卫们。”南宫琰的脾性,沈非鸿还是了解的,即使是将楚裴钰留下来了,他也一定还留有后招。

“可你也不能赌上皇后娘娘的安危。”刘末年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妥。

“我定然是不会赌上皇后娘娘的安危。”沈非鸿朝他保证,怎么说虞七七肚子里怀的也是南宫琰登基之后的第一个孩子。

......

南宫琰离开燕京城后,消息便传入了西楚郡王的耳中,他将舞怜叫来,她一副淡然的神情,还有些木然。

“怎么,你在为一个婢女怨我?”他指的,是绿珠。

“婢子不敢。”她咽下喉间的苦涩。

“不敢最好。南宫琰离开了燕京城,你带着手下的人,去帮青峰,要静悄悄地过去,埋伏在暗处,一有时机,就取了南宫琰的人头!”他狭长的眸子里,露出狡黠的光芒来。

“是!”

舞怜握了握双拳。

“仪儿还在郡王府里,我会多派些人守着她,你尽管去。”她退下之前,他幽幽说了一句。

舞怜掩去脸上的木然,回了句,“婢子记下了!”尔后,便缓缓离开。

他这是在提醒她,即使他人不在郡王府里,可还有他安插的人,那些人都在暗处,她若是敢胡来,仪嫔也就没命了。

她一步步往前走,心底的恨意,一点点加深。

南宫琰去到西边地界时,才发现西边的状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一进入西边地界,路边上便待着许多落魄得无家可归的百姓,见到他带着援军过来,他们不知道他是燕京的皇上,都纷纷冲了上来,想要抢夺他们的军粮。

他眸中一片惊愕,他们显然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吃上饭了,军粮跟在后面,并不在军队的前头,可这样一来,灾民们就严重阻碍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皇上,怎么办?”副将薛羽驾着马上前问他。他们是灾民,将士也不敢随意驱赶。

“后面运军粮的军队,将一半的军粮留下来,赈济灾民,剩下的将士,跟着我继续往前!”

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可能将这些灾民就这么丢着不管,他们初到西边地界,这些军粮还够他们撑上一段时日。

一得知燕京援军赶到的消息,青峰急忙最好战斗的准备,他与赤影不同,绝不会有像他那样的自大。

南宫琰去到西边地界城池之下,上面已经占满了西楚的军队,这座城池,被他们夺了去。

“想不到,燕京的帝皇亲自带兵出征。”

青峰站在城池之上,面色冰冷,睨着下面的南宫琰。他虽没见过他,可西楚郡王在信上告诉他了,这回南宫琰会亲自带兵出征,让他不要掉以轻心,走赤影的老路。

“怕了吗?怕的话就赶紧投降,若是你现在主动投降,朕可以饶你一命。”原本该惧的人应该是他,可青峰却想不到,他的口气如此狂妄。

“皇上,这座城池如今不是你的了,你攻,我守,伤损的兵力已然分明,你哪来的底气这么狂妄?”

南宫琰说的那些话,还不至于激怒他。

“既然朕亲自带兵出征,自然要有些底气才行,不然不就被你轻看了嘛。”瞧他这副一点也不严谨的样子,青峰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来打仗的,怎么看着像是来过家家的。

“不敢,能和皇上交手,是我的荣幸。”他很是小心翼翼。

忽然,有一个小兵走到他身旁,低声说道:“他们把一半的军粮,都拿来赈济城外的灾民了。”

青峰眯了眯眼,看着城池下边的南宫琰,愈发想不通他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一来就拿出一半的军粮来赈济灾民,他就这么有自信?

“青峰大将,朕今日刚到,不想打得太久,我们意思意思就行,如何?”南宫琰坐在红色烈马上,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青峰愈发云里雾里,他这是在与他商量?

“皇上既然来了,我自然要尽尽地主之谊。”他自然不会答应他的请求。而且,他还要先发制人。

随后,他挥了一下手,他身后的弓箭手立刻往下面射箭。

南宫琰冷笑一声,抽出手里的剑,挡去他们射来的箭雨,空暇之余,还朝他喊了一声,“青峰大将真是不配合!”

箭雨一出,跟着南宫琰前来的将士便倒了不少,不过他见好就收,他们损失的兵力并不惨重。

只是城池下的这一仗,他们落荒而逃,传出去不太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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