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和傅瑾没有被强行赶出山庄已是宁徽玉好脾气的极限。
“既然天月宗的人已经来了,我也不留两位。”
傅瑶来求情时,宁徽玉素日温和的态度淡漠如冰。
离儿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她在家门口被外人欺凌,作为师父却要顾念人情放过凶手,宁徽玉厌恶这种状态,心绪烦躁,眉心血色朱砂蠢蠢欲动,他强压下心底戾气维持宁徽玉的状态,态度却到底无法维持原本的温和。
傅瑾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被赶出去,更没想到会接连发生这么多事,若是被赶出山庄,宗主定然不会轻饶了他和师姐。
“宁前辈,阿离她怎么样?”傅瑾想到姜离,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住的位置距离阿离十万八千里,每日一大早就被庄内的暗卫揪出去练武,根本连她的面都没法见到,这次出事他若是在场,也许就不会演变成如今地步。
宁徽玉细长眼眸淡淡看了他一眼,傅瑾不知为何,感觉有一瞬间如被毒蛇咬了一口,一股阴森冷锐的寒意从脊背爬了出来。
然而,他仔细看时,宁前辈莹润如玉的面容依旧清冷如初,没有一丝异常。
“天月宗的人以后不要出现在离儿面前。”宁徽玉淡淡道,没有深谈的欲·望。
离儿正在地下藏书楼,他并未告知她要送走傅瑾和傅瑶之事,以他对小徒弟的了解,她十分看重情义两字,对傅瑾这位“师侄”一向不错,定然会送行,甚至可能希望自己留下他们。
且因他此次不愿再接诊,她一直认为是她的过错,郁郁不乐。
宁徽玉想到此心底叹气,他教导离儿宽以待人,真心相付,可她真的对待旁人如此,他心底如被针刺般难以忍受。
他已经有些无法维持宁徽玉的宽容,可他此时若是以圣音的姿态出现,如何能与离儿在一起?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离儿有时候看着他的眼神很奇怪,似乎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就如同圣音和她在一起时,他总能够感觉出来,她看的是自己,是身为她师父的自己。
他一时之间也不是该是何种情绪面对。
宁徽玉眉宇微蹙,忍不住按揉眉心。
“宁前辈……”傅瑶见他似是不适,目露担忧。
“送他们离开山庄。”宁徽玉没有看她,他心底一股暴戾的阴鸷上涌,他强行压下才不至于做出失去理智之事。
心底阴暗的情绪翻滚,他只怕是维持不了多长时间,这次天月宗委实触怒了他,圣音的情感几乎压制不住。
两名黑衣暗卫走出来请两人离开。
“前辈……”傅瑾有些失望,虽然知道这次怕是呆不长了,但是还没和那嘴毒的臭小子道别,还不知下次何时能再见。
“出去!”圣音阴冷的嗓音忽然出现。
傅瑾微微一怔,正要转头,追影已经砰的一声关了书房的门,将两人关在门外。
宁徽玉眉心朱砂猩红如血,细挑的凤眼勾魂摄魄,他缓缓掀睫,红唇勾勒一抹森冷的杀意,微微眯瞳。“天月宗……”
他给三分薄面却有人骑到他头上,还敢伤他的小甜心!
“追影见过主上。”追影单膝跪地,心中骇凉,果然还是出现了。
即使是宁主子雪白出尘的锦袍,可是他的面容已经不再是清冷如仙,充满了邪肆妖冶的阴谲寒意。
幸好及时送走了那两个,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下去罢。”也就一瞬间,淡雅的嗓音又恢复了正常,宁徽玉淡淡阖眸。
追影见状,悄然退下。
宁徽玉秀眉微皱。“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出现。”
“哼,你又在顾忌当年之事,那女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我又没有求她为我去死,老爷子也宾天了,傅明远的徒子徒孙是越来越孬种,好竹出一窝歹笋,一代不如一代。”圣音语气森然。
属于他那一代的人早已作古,如今的小辈愈发猖獗,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晓。
明月山庄这些年来也太低调了,此时正好让人知晓,明月山庄不是光名声好听而已!胆敢欺上门来,就是天月宗也得给他没脸!
他就不信傅明远那老小子敢来挑衅他。
宁徽玉苦笑,原来他是这想法。
“离儿及笄后,带她离开山庄罢。”
“及笄?”圣音的嗓音妖魅柔软,尾音拖了一丝粘稠之意。“小甜心十五岁了,长大了。”
宁徽玉沉默。
“你害怕她怨你?”圣音语气有点诡异。“我就怕她疼的很了,以后不搭理我,她身上的枯颜限制了她的成长,如今她食了我们的血,只有驻颜能够解枯颜了。”
与当初宁徽玉的愿望已经截然不同了,当初他只想养大这个孩子,嫁出去后洞房花烛夜自然有人为她解枯颜,以明月山庄的地位,不怕凡夫俗子因她无法生育而看低她。
但如今不同,她已经与他们很亲密了,甚至她身上流着属于他的血,他的血中含着驻颜的效果,别人已经不能解枯颜之毒。
“我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宁徽玉清冷的嗓音带着浓郁的痛苦。
他是一名大夫,他能够尽量让离儿对疼痛的感触迟钝一些,减缓她初次时的痛苦,可是之后呢?他害怕……他担心的是以后。
圣音的声音也消失了。
他们在害怕同一件事,扶支缠绕了数百年的诅咒。
无数婴灵的怨毒与诅咒,缠绕密音宗大祭司一代又一代,他自己就是这个悲剧的续接者。
他们甚至无法断绝根基,驻颜强大的功效会使一切有损子嗣的药物全都失灵。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避免这一切。
也许他本就该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根本不该活下来,活着也是在害别人。
“追影?你怎么在门外傻站着?”
书房外,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圣音目光乍然一亮,猛然抬头望向紧闭的房门。
小甜心……
“小主子,您怎么出来了?”追影语气与平常无异,声音却拔高了一些。
姜离拧眉,怪异的看了追影一眼,他喊这么大声干什么?
“我出来有什么奇怪的?大白天怎么把门关上了?”姜离奇怪,敲了两下,推开了书房的门。“师父,阿离进来了。”